第7節(jié)
阮玉暗忖,這是夸我呢還是損我呢? 再看眾人,亦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 夜已深,滿室幽暗,彩繡櫻桃果子茜紅連珠縑絲帳蒙著青光,頗有幾分凄迷的色彩。 阮玉在床上翻來覆去。 床很軟,被子很暖,空氣里飄著安息香的甜氣,她愈發(fā)的感到倦了,可就是睡不著。 春分幾次提出要給她上夜,她都拒絕了。 剛剛來到一個陌生的時空,她可不想半夜醒來結果被一活人嚇個半死。 她看著窗外……不知前院的宴席散了沒有,開板就鬧了這一場,實在很糟糕,可是又能怎樣?難道就讓她忍氣吞聲的挨罵?然而這才僅僅是開始,這個金家,除了金老頭,似乎都不喜歡她,而她卻要在這里消磨余生。 有金有銀又怎樣?沒有自由,沒有快樂,有的只是仇恨與怨懟,這有什么意思? 她嘆了口氣,只覺煩悶無比。 閉了會眼,好像有那么一會工夫進入了夢鄉(xiāng),卻聽到門“吱扭”一聲,開了…… 對了,今晚是洞房花燭夜,金玦焱那個混不吝,雖然被她打了一下……當然那一下,她細細回想,分明是他故意撞上去的。 原因不明,但其中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博得眾人同情,讓大家認清她是怎樣一個悍婦。這不,盧氏已經(jīng)把她當敵人了,未來的日子,她的光陰怕是就要葬送在這金家宅院了,日里夜里的要在盧氏的統(tǒng)治下討生活,盧氏能給她好日子過? 這個混蛋,竟是一開始就給她下了個套,不僅自己折辱她,還打算借刀殺人。 一個小小的酒盅,能有多大力?偏他叫得跟殺豬似的,還暈倒過去,死活不醒。 這等卑鄙無恥的小人,她就想不出有什么無恥卑鄙的事他做不出來。 所以,萬一他趁夜摸進來,執(zhí)行他身為一個丈夫的權力…… 此前的反抗,她尚能說出道理,可若是他當真要……在這個夫為妻綱男子為天的古代,她要如何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 一時之間,阮玉只覺得指尖發(fā)涼,可是就近的東西都被她砸光了,一時也尋不到趁手的武器。 她只得弓起身子,盡量把自己縮小,假裝熟睡,待人接近再奮力一擊。 她攥了攥拳,氣運足尖……對不起了,金、公、公! 門聲又是一響,于縫隙處鋪開細細的一條淡光。隔著七翅漏九蝠的碧紗屏風,那幕扇形顯得分外朦朧而詭異。 阮玉緊張的盯著,卻只見扇形時寬時窄。 金玦焱,你在搞什么鬼? 可是緊接著,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扇形中。 她立即氣息一滯。 可是…… 這是怎么回事?金玦焱……有這么小嗎? 的確,那只是個小小的影子,似乎有些遲疑,有些懼怕,但是終于從門縫擠進來。 這是…… 一只小土狗,一尺來長,大約是黑色,不過即便光線幽暗,亦可見它的身上沾著土灰,毛發(fā)蓬亂。 這只小狗很是有些奇特,因為它知道用身子將門合攏,然后邁著貓步,向她走來。 爪子在青金石的地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然后踏上富貴花開的地毯,再走幾步,在距離她三尺遠的地方,停住,蹲下,尾巴優(yōu)雅的彎在一邊。 一人一狗,對視。 良久…… “你是誰?” 阮玉驚恐的四下張望,但是很不幸,她發(fā)現(xiàn),聲音就是對面這只小土狗發(fā)出來的。 “妖妖妖妖……” “你才是妖!”小土狗不滿的打斷了她:“快說,你是誰?為什么占用我的身體?” 阮玉費了好大勁才理清思路。 竟是中了《大話西游》中的移形幻影大法嗎?她穿到了這具身體上,而丞相的千金穿到了一只小土狗身上,如今,人家原主找她來了。 是要討回身體嗎?可是該怎么交還?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樣發(fā)生的。再說,難道要她和真正的阮玉交換,變成一只狗嗎? 阮玉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明白,再說,她怎么知道如何變成了阮玉? 小土狗一聲輕哼:“你也不用解釋了?,F(xiàn)在就去死,把身體還給我!” 什么? 她去死?然后呢? “我管你?”小土狗不屑,上前一步,亮出白森森的牙:“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幫你?” “等等……”阮玉急忙制止:“我問你,咱們……那個交換的時候,你正在尋死?” 小土狗眼神一定:“我像你那么蠢?” 我也不是自己要尋死的啊,阮玉哀嘆。 “既然不是尋死,是不是說咱們并不是因為死亡才產(chǎn)生了你認為的這種……呃,鬼上身的狀況?” 小土狗向前邁動的前肢一頓。 阮玉覺得有門,立即道:“萬一我死了,然后你還回歸不成……要知道,這人一旦死了,身體就會爛掉,會有臭味,很可怕的……” 小土狗厭惡的往后退了退,但依舊目露警醒:“照你這么說,你是打算長期霸占我的身子了?”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 “那倒不是,就你這處境……”阮玉想到金玦焱,想到金家,真恨不能“破殼而出”:“我想你也看到了,我也犯愁該怎么辦。若是你有主意,能保咱們都如愿,不妨說出來,我保證遵從!” 把問題丟給對方,果見小土狗沉默了。 過了一會,阮玉忽然聽到一陣哭聲,竟是小土狗發(fā)出來的。 她驚悚了。 “我可怎么辦?我變成這個樣子,他定是認不出我了。我們約好在河邊,可是……” 阮玉反應過來,它所說的“他”,定是琴師季桐。 “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他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是飄然若舉的人間謫仙,他是那么好那么有才華那么超凡脫俗的人,全不像金玦焱,粗劣、不堪、庸俗、下流、荒唐、陰險、虛偽、兇殘……” 阮玉聽得昏昏欲睡。 ☆、008與狗為謀 反正也不必太用心,總之季桐有多優(yōu)秀,金玦焱就有多混蛋。 她不大習慣聽一個人在自己面前講另一個人的是非,可是如今,她恨不能舉雙腳贊同。 “可是爹偏讓我嫁給他……” 這個“他”自然就是金玦焱了。 “爹是怎么想的?。克麄兘鸺业摹鹩駶M堂’和我們?nèi)罴矣惺裁搓P系?爹是靠自己的努力當上的丞相,他們金家出過什么力?憑什么娶我阮家的女兒?還是那么一個自私自利卑鄙無恥一事無成的混蛋?” “說是疼我,倒把我丟進了火坑?看吧,報應來了……”小土狗痛哭。 “你說,我該怎么辦?” 阮玉想問,我該怎么辦? 一人一狗相對無言。 終于,小土狗哭夠了:“如今看來,只能由你暫時保管我的身體,至于……咱們得慢慢想辦法?!?/br> 阮玉點頭,忽聽小土狗厲聲道:“你不許喜歡他!” 哪個“他”?金玦焱?怎么可能? “我是說,我是說……” 阮玉估計小土狗毛茸茸下的面皮兒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紅了:“我是說季桐,你不能喜歡他!” 你當我是花癡? 再說,我連他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呢。 “還有,還有……” 面皮兒應該更紅了吧。 “你不能跟金玦焱……那個!” 那個? 哪個? 阮玉有心逗它,故意面露不解。 小土狗咬咬牙:“你不能跟他圓房!” 小狗狗,你懂得太多了。 “也不許他碰你,你也不準勾引他!” 小狗狗,你是不是太高估他的魅力了? “你不知道……” 小土狗湊上來。 接下來的時間,哪怕是阮玉偶爾從熟睡中驚醒,都會聽到小土狗在叨咕金玦焱,總體來講,就是沒有什么壞事是他不做的,沒有什么好事是他能做得來的。 “總之,在你霸占我的身體的這段時間里,為了感謝我容留了你,你得想個法子,跟他永遠的分開!” 永遠的分開? 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