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楚姑娘啊，幸會幸會。想來您二位還有要事，小人就先行告退啦！”

    那孔方深深一禮，在小吏的哂笑中匆匆離開了。

    “這孔家也有意思，怎么找了個這么糊涂的來cao辦報紙？”

    沈其音有點尷尬。她本以為自己報出了筆名，這個同行就能知道她是京華報社的筆桿子。畢竟每一期周報上最有分量和內(nèi)涵的文章都是出自‘初中’之手啊。

    誰想到人家連業(yè)界領(lǐng)頭羊的頭牌都不知道？

    普通讀者讀報的時候不在乎文章的署名很正常，但報紙的運營者也不加注意可就說不過去了。隨著各家報紙的興起，京城里也有不少的撰稿人應(yīng)運而生。京華報社仗著隱衛(wèi)的資源和沈其音的大包大攬可以不愁無文可登，但那些個剛冒頭的小報可就不同了。他們就應(yīng)該緊盯著那些好文章的作者，想方設(shè)法約來稿子才對。

    要說初中藏頭露尾，不知真實身份還說得過去?？蛇B名字都沒印象，那就真是不夠上心了。

    沈其音一下子對孔家的《星辰快報》不報太大期望了。也許除了改名字之外，管理層也該換一換了吧！

    “嘿嘿，你也別在意。有其主必有其仆，我早聽說工部有個孔友直，精于機關(guān)術(shù)算卻不懂人情世故，沒少做糊涂事鬧笑話。如今見他所用之人，想來那傳聞也不是空xue來風啊。不過你約人來報社是想做什么？是想結(jié)識些辦報的人嗎？”

    “不，我想結(jié)識的是工部的人?！鄙蚱湟粝虬胙谥蓍T的值房看了一眼，然后說道，“先辦正事吧，旁的事情以后再說。”

    “哎呀，兩位可是稀客，快坐吧，上些茶來！”

    接待沈其音和肖錦，王鶴的態(tài)度就和方才截然不同了，甚至都不像個辦公的官員。

    旁人只會覺得王鶴敬的是二人的爵位，或者是給所轄產(chǎn)業(yè)里最大的一家多些優(yōu)待。但屋里對坐飲茶的三人彼此都知道，這額外的一層親近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以扳倒當朝宰相為己任的人基本上都在這里了，而不好親自出手的委任者正是皇宮里的那一位。很少有人知道，報紙在京中的出現(xiàn)正是這個計劃的第一步。

    從第一期《京華周報》發(fā)行到現(xiàn)在，眼看就快一個月了，可明面上夏伯嚴的聲望并沒有受到多大影響，這與最開始沈其音向皇帝做的保證還差得很遠。

    不過王鶴并不著急，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事情發(fā)展的方向。只要兩家報紙的辯論繼續(xù)下去，引導京中百姓關(guān)注著帝相之爭，那么只肖夏伯嚴走錯一步，那就是滿盤皆輸?shù)娜f丈深淵。

    而反過來，哪怕辯論始終處于下風，甚至被駁倒，皇帝這邊卻幾乎不會受到什么實質(zhì)影響。就算天子的想法有什么錯處，那也是為了收復國土，護民心切而已。還能因此丟了皇位不成？根本不可能！這種所謂的錯誤，連罪己詔都不用寫的。

    把地位完不同的兩方拉到一個公開的平臺上進行辯論，讓城乃至天下人共同見證，一邊輸了是萬劫不復，一邊輸了是毫發(fā)無損。哪怕辯論的過程是絕對公平的，這場辯論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而現(xiàn)在天子需要的就是這種看似公平，實則優(yōu)勢占盡的較量。僅從這一點上看，沈其音已經(jīng)成功了。哪怕她現(xiàn)在退出，掌控著京華報社的隱衛(wèi)也知道該怎么把事情辦下去。

    當然，王鶴還是很好奇沈其音接下來會如何運作，他也等著看第四期的《京華周報》呢。

    “這是下一期要刊登的越國公的專訪。還請王大人先過過眼，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妥當?shù)膬?nèi)容?！?/br>
    “哦？專訪！這么說凌煙閣第四位的武將就是越國公了。嗯，實至名歸啊?！?/br>
    王鶴接過了文稿，迅速瀏覽了一遍之后說道

    “嗯，確實有些敏感的地方，不過越國公分寸把握得極佳，雖然談及水師卻沒有提到任何軍事部署的內(nèi)容，說到東寧島時語焉不詳，也沒有暴露間諜的存在。這篇專訪登出去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不過……”王鶴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而后壓低了聲音說道，“僅僅是強調(diào)東寧島的戰(zhàn)略意義，還有島上同胞被番賊剝削奴役的慘狀，就足以駁斥夏伯嚴的觀點了嗎？”

    沈其音也壓低了聲音答道

    “夏伯嚴之前強調(diào)的是今年北虜欠收，防秋需額外謹慎。這并不需要反駁。佛朗機人是威脅，北虜同樣是威脅，在這一點上，兩邊誰都沒說錯。夏相宣稱國用不足，二者不能兼顧，只能以防備北虜為先，故而反對出兵東寧島?，F(xiàn)在真正的關(guān)鍵是有增稅，開內(nèi)庫，抄沒貪官家產(chǎn)三管齊下充實國庫。等于是釜底抽薪，讓國用不足的借口失效。在此期間，報紙上的交鋒只是個幌子，用來給老夏埋點陷阱。想要一口氣把他駁倒是不大可能的，也沒必要急于這一時啊?！?/br>
    “嗯，看來沈縣主早有謀算了。不過本官還是要提醒一句，這國庫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充盈起來的，要達到同時支持兩場戰(zhàn)爭的程度，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喲。夏伯嚴要是真想拖的話，至少可以拖到明年，奢侈品稅征開始收之后。這戰(zhàn)線拉得太長可不是什么好事。”

    “多謝王大人提醒。不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開戰(zhàn)且不說，眼下夏伯嚴是不增兵甲，不修城防，只要是與防備佛朗機有關(guān)的款項他就反對到底。改良戰(zhàn)船的請求駁回了幾次了？神機營的新式火器的研究，現(xiàn)在還是我沈家出的錢。國庫真的一窮二白的時候還好說，但三筆款子進賬之后若還是如此，就已經(jīng)可以問宰相之責了。所以開戰(zhàn)也許真在明年之后，但夏伯嚴倒臺的日子絕對不會太遠了?！?/br>
    王鶴則是冷笑一聲，說道

    “以本官對夏伯嚴的了解，這樣頑固專橫的事情他還真做得出。不過若是佛朗機人一直偃旗息鼓無所作為，而北虜卻在邊境上咄咄逼人，夏伯嚴可就有的是說辭可以狡辯了。”

    聽到王鶴如此說，沈其音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而一旁的肖錦趁機搶著說道

    “王先生不用擔心這個，佛朗機人已經(jīng)在蠢蠢欲動了，目標就是我大成的藩屬臨國——和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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