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放長線
京華報社里,肖錦看著沈其音最終校對版的第二期凌煙閣,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要把夏老頭拉下馬嗎?你這寫的……怎么像在吹捧他一樣?” “沒有啊,我這是絕對觀的報道,只是把他的話精簡了一番而已。要說吹也是他自吹自擂,跟我可沒關系?!?/br> “這還是精簡過的?”肖錦用手指彈擊著版面上的長篇大論,不滿地說道,“比同期黃將軍的篇幅長了多少,你自己瞧瞧!” 肖錦到底是武將出身,這種時候,他還是很替自己的集體感到不平的。 沈其音聳聳肩膀,狀似無奈地說道: “沒辦法啊,黃將軍不在京城,想專訪也找不到人,只能羅列一下往昔的戰(zhàn)功,篇幅上比不過有專訪的老夏也在情理之中嘛?!?/br> “我可不上你的當。京城里官職功績與黃伯父不相上下的將軍還有好幾位呢,誰也沒逼著你選黃伯父來寫啊。你把能上門專訪的放在后面,非挑個在北面戍邊的將軍來寫,絕對是故意的!” 沈其音笑而不語。 她當然是故意的。成朝武將里,已故的龐洪是第一梯隊獨一份,第二梯隊里不分上下的至少有三四位。黃承志勇猛不足,但精通兵法,尤其擅守,北方整條邊防線都在他的統(tǒng)御之下。而京城之中還有善于攻堅的智將,萬人莫敵的勇將,總不至于無人可寫。沈其音之所以舍近求遠,就是為了制造點落差,順手給夏伯嚴挖個小坑。 肖錦看著沈其音的笑容,皺著眉頭問道: “哎,你說要打擊當朝宰相的名望,不會就是用這種小手段吧?” 沈其音翻了個白眼,說道: “假如說勤練武藝能多殺一百個敵人,磨礪兵器能多殺一個敵人,你會只練武不磨刀嗎?” 肖錦很不爭氣地搖搖頭說道: “磨刀能傷人我看出來了,可你這套武藝我還是看不明白。寫了這么多,哪能影響到夏伯嚴的聲望了?” “第二期是沒什么大影響,這不還有第三期,第四期呢嘛。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別著急??!” 沈其音滿意地檢查了一遍報紙小樣,再次對肖錦說道,“找個機靈點的把小樣給夏府送過去,帶個話,專訪的部分有什么不滿意的我們立刻修改?!?/br> “故弄玄虛……” 肖錦嘀嘀咕咕地拿著小樣去找人了。政治這東西啊,他的確是玩不太轉(zhuǎn)呢。 “哦?這么快就出來了?” 夏府,夏伯嚴拿著管家送來的報紙小樣,迅速而仔細地起來。 “老爺,報社的人還在外面等著,說是您若有什么不滿的地方,他們還能再修改一次?!?/br> 夏伯嚴嗯了一聲,繼續(xù)讀報。 翻來覆去把凌煙閣板塊讀了兩遍之后,便把報紙放在一邊,抬起頭來,對管家說道: “去跟來人說,本相專訪的篇幅有些太長了。那些無關緊要的內(nèi)容,什么志向啊作息啊,還是刪掉為好?!?/br> “是老爺!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沒有了,那報社的小廝要給足賞錢,莫要怠慢輕視。去吧?!?/br> “是。” 管家退了出去,坐在一旁的夏韶文一邊讀著報,一邊說道: “父親,您讓他們刪減內(nèi)容,可是這專訪之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寫為父的篇幅太長,同期黃將軍的篇幅太短,兩相比較,略有不妥而已?!?/br> “這……他們到底是想壞父親的名聲?還是想討好您?” 夏伯嚴輕笑一聲道: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倒是有幾分兵法的味道了。按說他們?nèi)羰钦嬗行乃阌嫗楦福筒粫脴涌^來了才是。不過這點小事無足輕重,真要扯上名聲,百姓們也會覺得是報社趨炎附勢。唉!可惜啦……” “可惜?” 夏韶文不解地問道。 夏伯嚴站起身,背起手,虛望門外,嘆道: “可惜這一次他們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抓不到什么把柄。不然的話,為父也許能以此為由,在這報紙報社里強摻上一手。能引導市井輿論的好東西,卻不能由朝z文官掌握,本相又怎能安心呢?” 夏韶文點點頭,認同地說道: “不錯,肖錦是武將,外戚,沈家又衰敗已久,如此利器,實在不該由這兩家掌控?!?/br> 夏伯嚴回過頭來看了兒子一眼,說道: “你真覺得這京華報社是肖家沈家在做主?” “不然的話……難道是宮中?”夏韶文又低頭看向了凌煙閣中關于父親的報道,“可若是宮中暗地里把持著報社,那刊登這樣一篇專訪,又有何用意呢?難道是……陛下在向父親示好?” “這件事情,為父暫時也沒有頭緒?!毕牟畤赖拿碱^微微皺起,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來,“倒也無妨,這報上刊登的話語,乃是治國正論!本相不信,有人能拿它做起什么文章來。若真要斷章取義,甚至以文字入罪的話,哼!那么行此陰謀詭計之人,哪怕是當朝皇帝,也休想逃過天下儒生義士的口誅筆伐!到時候失了大義,看他還能不能坐穩(wěn)龍位!” “父親,低聲?。 ?/br> 夏伯嚴的意氣風發(fā)讓夏韶文很是擔驚受怕。宰相的氣魄,宗師的傲骨,這些都是現(xiàn)在的他還無法理解的東西。 看著縮起脖子的兒子,夏伯嚴再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怕什么,這是在家。還能讓外人聽見不成?” 似乎是要故意拆夏伯嚴的臺,一個不常在夏府響起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冒了出來。 “哎呀姐夫,剛才您嚷嚷什么呢?是不是韶文又惹您生氣了?” 董宇恒笑瞇瞇地走了進來,沖父子兩人隨意地拱拱手,著實沒把自己當外人。 可夏伯嚴的臉卻青了一塊。 “你來做什么?不是早跟你說過,若無要事不要來府中拜訪,就算前來,也要按規(guī)矩事先通稟嗎?” “是是是,姐夫說得是!今日確有急事,一時忘了規(guī)矩,還請姐夫諒解!” 董宇恒說著,還不倫不類地行了個大禮。 夏伯嚴也懶得跟這一身銅臭的妻弟叫板,不耐煩地問道: “好了好了,有何急事,速速說來。” “哈!就是這個!”董宇恒指著夏韶文手中的報紙小樣說道,“這《京華周報》第二期馬上就要發(fā)行了,小弟想買幾個廣告位,可京華報社的那些個鳥人偏偏不賣給小弟!這不,方才在報社看見他們竟然派人來了夏府,小弟就跟過來一探究竟。若是他們有求于姐夫的話,那正好,您得幫我說兩句公道話——這廣告位再緊俏,也不能少了咱夏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