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啟泰
象征著太祖皇帝的洪德年號走到了盡頭,除夕一過,不僅是新年伊始,也意味著一個新的時代正式開啟。 啟泰! 這就是宋世平給自己擬定的年號。 帝王的雄心壯志,從這個年號里便可以窺探一二。 啟,便是開創(chuàng),只有達成超越先帝的功業(yè),才可以稱之為啟。 至于這泰嘛,自然是平安的意思。但平安可不意味著守成啊,消滅外敵,也是獲取安寧的必要手段之一。 不管是北邊的草原蠻子,還是近來日漸猖狂的佛朗機番夷,宋世平可是打算一個一個收拾掉的。沒了他們,大成國才算是真正的安泰! 而之所以說得這么隱晦,還是因為宋世平不想跟那些個文官扯皮。 若真定個彰顯武功的年號,便是沒日沒夜的勸諫,直到他把年號改得不那么鋒芒畢露——就像啟泰這樣——他們才會罷休。 然而宋世平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初登大寶,朝中不穩(wěn)的時候,受文官的約束多些也就罷了。然而他立志要成為一代雄主,甚至千古一帝,又怎么能一直被這些儒臣騎在頭上? 宋世平深知,跟儒臣相爭,那些武將派不上什么用場。因為這不是爭皇位,而是分權(quán)柄。而文武職能不同,宋世平不會蠢到讓武將去分文官的權(quán)柄,那等于是自己親手埋下致亂的禍根。 宋世平不想用武將去斗文官,他想讓文官們自己斗起來。 太祖建國時設(shè)立的官制,到了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有些不合時宜。 洪德帝立國之初,天下未定,征戰(zhàn)不斷。為了保證后方的穩(wěn)定,所以文官中需設(shè)一統(tǒng)領(lǐng),總覽政事,那便是宰相。 可現(xiàn)在,天下承平,這宰相之位,宋世平看著就覺得有些礙眼了。在朝廷大事上,宰相的話語權(quán)實在是太大。有夏伯嚴坐鎮(zhèn)協(xié)調(diào),文官陣營幾乎是鐵板一塊,同心同力……那還要皇帝做什么? 宰相的存在,甚至分潤了一部分皇權(quán),這是宋世平無法容忍的。 可更易官制,哪有那么容易?宋世平知道,如果自己現(xiàn)在提出來,哪怕只透露出一點苗頭,都一定會遭到文官們的瘋狂反撲。夏伯嚴振臂一呼,不知多少儒臣都會云集響應(yīng)。到時候集體上書勸阻,他難道還能一意孤行不成? 所以,如今之計,便是先在文官陣營里制造一些裂痕,然后再分而治之。 西雨書院的出現(xiàn),原本只是宋世平計劃里的一點點意外之喜。就算動搖不了儒學(xué),給那些儒臣添點堵,亂亂心性,也算有些用處。 可當(dāng)王鶴發(f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章,上奏了熱氣球載人飛天之事,再看看隨奏折附上的《東云旬報》中所謂‘科學(xué)’之論,宋世平便有些坐不住了。 “科學(xué)?科學(xué)!哈哈哈哈!好,好個科學(xué)啊!” 鳳儀宮里,宋世平再次通讀了一遍《東云旬報》上的科學(xué)雜談,忍不住撫掌大笑。 “都做了皇帝了,怎么還沒個君臨天下的樣子,毛毛躁躁得像個小孩子?!?/br> 肖茹端著親手制作的點心走了進來,坐到鳳榻上,順勢靠在了宋世平的肩頭。 “又在看那熱氣球飛天的文章了?” 宋世平合上了報紙,放在一旁,輕輕摟住了肖茹,回答道: “此乃國之利器,朕當(dāng)然要予以重視了?!?/br> “熱氣球雖然新奇,但說是國之利器也有些過了吧?臣妾也讀了文章,還看了知璃的畫作。那熱氣球雖能凌空,卻無法cao控方向,降落不易,又載不了多少兵士,連爹爹都說,只能當(dāng)哨探來用呢。” “朕說的國之利器,可不是熱氣球,而是西雨書院的科學(xué)!朕之前只把它當(dāng)成制衡儒臣的牌碼,卻是有些短視了。常寧縣主得沈相真?zhèn)鳎嘤衅嫠济钕?。再加上那個番人學(xué)者,還有被熱氣球打動出山的孟回風(fēng),朕相信,假以時日,他們定能給朕帶來新的驚喜。越國公想要的新戰(zhàn)艦,還有可用于北伐的新式火器,朕可都指望著西雨書院的鉆研啦!” 肖茹看著一臉興奮的宋世平,腦子里卻還在想著熱氣球的事情。她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 “可是陛下,西雨書院固然有所建樹,可當(dāng)真能為陛下所用嗎?” “哦?皇后在擔(dān)心什么?” “熱氣球載人登天,足以震動天下,載入史冊的大事,可常寧縣主卻派了……知璃。陛下就不怕,這其中有些別的深意嗎?不然的話,錦哥兒也在書院呢,為何不讓他做這登天第一人?” “真讓肖錦上天?離地幾百丈,生死聽天由命?”宋世平笑著拿了一塊云片糕送到嘴邊,“別的不說,若是皇后你在當(dāng)場,舍得讓他去冒這個險?” 肖茹低頭看看報紙上熱氣球飛天的漫畫,把上面的小人想象成自己的幼弟肖錦,心頭頓時一緊。 “自是舍不得的……可即便不讓錦哥兒去,也不該把這大事交給知璃那孩子呀!知璃一朝登天,得了那么多的人望和崇敬,大哥心里……說不定又要起歪心思了?!?/br> 宋世平細細品味著云片糕的香甜,毫不在意地說道: “什么說不定?我敢斷言,從南下第一天起,大哥的心思就沒斷過。不過那又如何?就算他想鬧出點動靜來,也要有人響應(yīng)才行。” “怎么沒人?這從龍之功,改天換地,若是成了,便可一飛沖天,有那狼子野心之輩,偏要豁出命去賭上一把,又豈可以常理度之?” “皇后多慮了。歷朝歷代,豈有過天下安泰,而賊子起兵篡得皇位的先例?大哥遠在遙州,舉旗謀反的話,如果只有些許投機賊子的支持,斷然成不了氣候,一網(wǎng)打盡便是;如果從者云集,成扭轉(zhuǎn)乾坤之勢,那便是朕這個皇帝失德,丟了民心。所以皇后啊,朕放大哥一家南下,并不只為全當(dāng)年之誓,也是想留下此患,以為警醒,督促自己做個好皇帝啊!” 肖茹聽了此言,離開鳳榻,鄭重下拜,由衷稱頌道: “陛下圣德,此乃天下萬民之福!” “哈哈哈!”宋世平大笑著把肖茹扶起來,又摟回自己的懷中,“皇后怎么也學(xué)起了朝堂上那一套?” “臣妾可是真心實意的!”肖茹用手輕輕捶了兩下宋世平的胸口,幽幽說道,“陛下雄心壯志,可惜我肖家只有個不成器的弟弟,不能為陛下分憂啊?!?/br> “皇后說得哪里話?肖錦在西雨書院做事,已經(jīng)是為朕分憂,為國效力了。朕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常寧縣主,若是一點疑慮都沒有,那朕便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而有肖錦在旁輔佐的話,朕僅有的那點疑慮,也可以丟到一旁了。不過這個小子,到底明不明白朕的深意?熱氣球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見他來封書信提上一句呢?” 這下肖茹可不樂意了,她見四下的宮女太監(jiān)都安分地低著頭,便把手伸到宋世平的腰上,隔著龍袍偷偷擰了起來。 “錦哥兒就算寫了書信,隔著千山萬水,也要許久才能送過來。他又不像王鶴,能發(fā)八百里加急。陛下的責(zé)怪,好沒道理!” 宋世平忍著疼,笑著改口道: “好了好了,是朕思慮不周,錯怪了肖錦。皇后莫要生氣啦?!?/br> 肖茹滿意地一笑,這才收回了鳳爪。心里卻暗暗嘀咕起來: 這小子,別真是忘了給京城送信?還是得從家里再派個人,時時提點幫助著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