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遙望 ǒ#9329;ⅵ.#8574;
添香館內(nèi)原來是這副模樣,正堂上正有姑娘在奏琴伴舞,其余的人或在臺下的座椅上坐著,或倚著朱色柱子而立,還有的則站在兩處的樓梯臺階上。 人人皆是懷中溫香軟玉,手執(zhí)一杯美酒。 這些人的互動可比她在巷中所見大膽得多,飲花粗略看了一圈,正巧瞧見一位男客將手沒規(guī)沒矩地摸索到了懷中女子的胸脯上,女子并不推拒,透著rou粉色的薄薄外衫在動作間從肩上滑落,露出好一番春光。 所有人都對這樣的調(diào)笑場面見怪不怪,飲花心下大驚,下意識攏了攏自己的衣裳。 她戴著那姑娘命人取來的面紗,遮了半張臉,因而并不引人矚目,跟在她身后,如此般穿過重重rou欲交迭的人群,最后來到樓上一間房。 方才見外頭富麗堂皇,這間屋子倒是有幾分雅致,也沒有外頭那樣重的脂粉氣,空氣中縈繞著淡淡的花香。 飲花問:“是槐花嗎?” 雁娘笑起來婉約清麗:“姑娘好靈的鼻子?!?/br> 她招呼了聲在一旁的侍女:“將新做好的槐花餅?zāi)脕怼!?/br> 侍女恭敬道:“是。”℉ūsнūtaп?.?om(fushutang.) 能在此間還有人伺候著,想必就算不是花魁一樣的人物,也是頂有名氣的。 飲花暗暗想著,侍女已經(jīng)將碟子端了來。 “姑娘嘗嘗?!?/br> 飲花也不客套:“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香餅想來出鍋不久,面上泛著油亮的光,顏色青黃相交,隱約還能瞧見槐花的痕跡,形狀還很規(guī)整,廚子應(yīng)當(dāng)是個好手。 飲花拈起一塊,小小咬上一口,聽那姑娘說:“奴家還是頭一回招待女客,哪里不周到的,姑娘直白告訴雁娘才好?!?/br> “咳咳……” 雁娘見她咳嗽,立時吩咐道:“拿點(diǎn)水來?!?/br> “不用不用,”飲花擺擺手,將食物咽下肚,淡淡的槐花味頓時教齒頰留香,她急忙解釋,“姑娘誤會了,我不是,不是來……的?!?/br> 不是來尋歡作樂的。 飲花隱過中間的幾個字沒提,雁娘心領(lǐng)神會,笑時發(fā)間的步搖輕晃:“奴家知道姑娘不是那個意思?!?/br> 真是越描越黑。 飲花倒有些不好意思繼續(xù)吃了,想起還沒自我介紹,便開口道:“姑娘喚我飲花就好?!?/br> “原來是小佛主,”她微訝,旋即道,“妾名喚雁娘?!?/br> “你知道我?” “雖未曾見過,但已久仰,”雁娘一頓,不知想起什么,語氣忽而越發(fā)柔軟下來,說,“他提過。” 兩人才互通了姓名,卻對這個“他”字心照不宣。 想來雁娘是個聰明的女子,才只是知道了她是誰,就大概猜到了她的來意。 飲花對她有些刮目相看,淡笑問:“那姑娘大約也是知道,我為何而來了?!?/br> 雁娘微微勾唇,答:“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br> “你們……” 飲花開口說到一半,門外忽然有人來叫。 雁娘繪的是兩彎黛玉眉,眉尖似蹙非蹙,本就像含著叁分愁意,我見猶憐,聽見外頭的喊聲,越發(fā)顯得眉眼間俱是淺淡的愁容。 她抱歉地看了飲花一眼,示意她稍后再說,去打開了房門。 飲花好奇地望去,想起手中還有未吃完的槐花餅,索性邊吃邊看。 外頭那名女子打扮得甚是艷麗,發(fā)間別著一枝帶露的牡丹,放在館里眾多年輕女孩中間應(yīng)當(dāng)不算年輕,但猶有風(fēng)韻。 飲花悄悄問一旁的侍女:“這是誰呀?” 侍女小聲答她:“是這里的mama?!?/br> 飲花了然地“哦”了兩聲,咬一口餅接著安靜地看。 “李公子今日可是特地為你來的,快準(zhǔn)備一下過來吧?!?/br> “mama知道我今天不見客的。” “李公子來得突然,點(diǎn)名要你伺候,難道咱們還能伸手打笑臉人不成?”那mama搖了幾下團(tuán)扇,似是有些煩了,“每月讓你與情郎會面一次,本就是我格外給你開恩,怎么,你就一點(diǎn)恩情也不念?” “我……” “你什么你,快點(diǎn)兒啊,乖,李公子又不是那等粗俗之人,與你只是聊聊詩詞歌賦也不是沒有過?!?/br> 雁娘又說:“mama,就說我今兒身子不適,不成嗎?” “哎呀,你……” 她說到一半卡了殼,飲花本沒打算摻和,卻見她忽然看向了自己這里。 飲花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確認(rèn)她是在看自己,眼睛發(fā)亮,像是見著了食物的惡狼。 她不由地吞咽了下,那人卻繞開雁娘,身姿娉婷地走到了自己面前來。 “她是誰?我怎么沒見過?!?/br> 她問的是雁娘,卻是緊緊盯著飲花。 飲花還沒回過神,視線就被人隔開。 雁娘擋在二人中間,眼下言語里帶上了厲色:“mama回吧,我稍后就隨你去。” 她卻顯然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試圖拿扇子將雁娘撥開,問飲花:“美人,你叫什么?” 雁娘仍是擋著,疾聲道:“mama!” 饒是飲花也驚了一瞬,經(jīng)由方才的相處,她大概知道雁娘是個好脾氣的人,現(xiàn)今忽然生這樣大的氣,她不明白。 鴇母似乎也一下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時也沒說話。 飲花悄悄拉了拉雁娘的衣裳:“只是問個名字而已,雁娘,不要生氣。” 雁娘微微側(cè)頭,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良久嘆了口氣。 “你不懂的?!?/br> 鴇母醒過神來,附和道:“是啊,不過問問姓名,瞧你,急成什么樣,我是能吃人還是如何?” 她說著想到什么,說話更硬氣起來,又能悠然地?fù)u起扇子:“況且這姑娘不是從正門進(jìn)來的吧,否則我能不知道?添香館的規(guī)矩,不允許外來女子輕易入內(nèi),我可還沒先找你的麻煩?!?/br> 飲花雖通曉許多事,但對煙花巷弄的事卻知之甚少,原來秦樓楚館里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 她一時聽得一愣一愣,渾然沒察覺這火燒到了自己身上。 只聽雁娘說:“先斬后奏是我的錯,我自會向mama請罪,只是為何不提前告知mama有客人來訪,mama當(dāng)真不曉得?” 鴇母不言,雁娘又道:“我這遠(yuǎn)親meimei不遠(yuǎn)千里來看我,我是殘花敗柳的身子,她卻是干干凈凈的,樣貌又這樣好,我這做jiejie的,怎能不擔(dān)心這里的豺狼虎豹萬一有哪個瞧上了她,您說呢?” 飲花聽到“遠(yuǎn)親meimei”時就已怔愣住,聽到后頭一下明白了雁娘的意思。 敢情鴇母這是看上她了,想讓她也來這添香館做個妓子? 好哇,真是個不怕死的。 飲花不是好欺負(fù)的主,卻也知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 她靈機(jī)一動,配合地往雁娘身后躲躲,抬手半掩住鼻尖,作欲潸然淚下之狀,可憐巴巴地叫了聲:“jiejie……” 雁娘安撫地拍了拍她,見鴇母啞口無言,冷聲道:“莫非凡是我家的女兒,都要來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勾當(dāng)嗎?” “這是什么話?”鴇母一向知雁娘的性情,說到底是個強(qiáng)硬不好拿捏的,她還指著她接著掙銀子,只好暫且放下這塊新鮮肥rou,賠笑道,“當(dāng)我是什么人了,當(dāng)真只是寒暄一番……罷了罷了!你私自帶人進(jìn)來我也不追究了,不過李公子,你是一定要跟我去見的?!?/br> “知道了,稍后就來?!?/br> 鴇母冷哼一聲,離開前又看了眼飲花。 飲花泫然欲泣地又躲了躲,等人不見了,才恢復(fù)素日的神情,朝雁娘揖了一揖:“多謝姑娘相幫?!?/br> “飲花姑娘是他的朋友,自然也是奴家的朋友,應(yīng)當(dāng)?shù)??!?/br> “那個李公子,雁娘還去嗎?” “奴去見一見,姑娘稍等我片刻可否?” “好?!?/br> 雁娘離去,將侍女留下來陪在飲花身邊。 飲花方才在酒館吃了東西,現(xiàn)下并不怎么餓,只吃了那一塊槐花餅也就沒再嘗。 屋子里的脂粉氣雖不重,飲花卻有些不習(xí)慣,她涂脂抹粉少,往往去哪兒都素著一張面,坐了一會兒,喝了半盞茶還沒見人來,便走到開著的后窗根上透氣,順道看了眼外頭的風(fēng)景。 只這一眼,她便微微愣了神。 大好的艷陽天,目光所及之處天高云闊,遠(yuǎn)處山林里的霧氣散盡了,教人能遠(yuǎn)遠(yuǎn)瞧見那座山上的飛檐—— 掩映在山林里的清覺寺應(yīng)當(dāng)也不知,或許已有人站在這里,遙望過它千百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