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嬰靈
小丫頭叫青蓉,見事態(tài)緊急,總算將前情說與飲花聽。 趙楣霜是陸均曄的第五個妾室,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頗受寵愛。 家宅后院里長日無聊,趙姨娘便向陸均曄討了些散茶,想往市集里開個茶寮做點小生意。她原不該拋頭露面,奈何陸均曄架不住愛妾的眼淚,最終應(yīng)允。 她是戴著面紗去賣茶的,掩下身份沒讓人知道,可畢竟容貌昳麗,總有風掀起面紗的時候,一來二去招惹了些市井混賬的注意。 某日,一人來要了好些茶葉,并要她親自將東西送到家中,又借口沒帶足銀子,要她隨他回去順道拿。 是有下人來陪著趙楣霜一起的,聞言想替她去,客人不允,趙楣霜心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決意跟隨前往。 這一去,便是禍事的開端。 那幾個侵犯了她的混賬,之后都被陸均曄派去的人暗中活活打死,而趙楣霜自此便沒再踏出她的小院一步。 陸均曄起初還時常來關(guān)懷,卻見她終不復往日生氣,漸漸也不再踏足,再然后,他就有了第六房妾室。 不久,趙楣霜被診出有孕,推算日子,就在這幾日前后。 這是誰的孩子,誰知道呢,或許是陸均曄的。 這些日子她在院里日復一日地等,終于等來了她的夫君,他遞過來一碗湯藥,神情同從前一樣柔和,說出的話卻教人如墜寒窯。 他說:“楣兒,喝了它,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br> “我們姨娘喝了那碗藥,墮下個女胎,誰也不知道她最后沒肯讓人把孩子埋了,而是封進這壇中,平日便用衣裳和香囊遮掩。”青蓉說。 難怪了,赤隱蟲原是被香囊的氣味擾亂,才沒有一下子就找到。 飲花將隱蟲收回罐中,再見那團形容模糊的死胎竟也不覺可怖。 可是,害你的不是她,又怎么要她背負罪孽。 飲花問:“姨娘近來是否多病體虛,有心緒煩亂的情狀?” “有的,姨娘還不止一次說過,夢見有嬰兒啼哭?!?/br> 那便是了。 墮胎嬰孩枉死,有時會化作嬰靈流連陽間,隨年紀增長,怨氣越重,亦會糾纏父母。 “房中可還有其他有關(guān)這孩子的東西嗎?” 青蓉咬咬唇,跑到趙姨娘身邊耳語幾句,得到允許后從床下搬出一個匣子。 飲花蹙了蹙眉。 床下本不宜堆放雜物,又是歸嬰靈所有,禁忌之外更加禁忌。 思量間,青蓉已將那匣子抱來她面前,內(nèi)里滿滿當當都是為孩子準備的東西。 衣裳、鞋子、虎頭帽,還有幾樣像是撥浪鼓、泥塑小人的小玩意兒—— 即便父不詳,趙楣霜也仍曾對這孩子的降生滿懷期許。 飲花深吸口氣,血腥味在鼻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闔上匣子,低聲說:“這些,尋個日子都燒了吧?!?/br> “是,”青蓉應(yīng)下,又猶豫著問,“那,小姐……該怎么處理……” 飲花望了眼柜子,東側(cè)是樣式精致的華貴衣物,西側(cè)是死胎封壇,生死榮辱有時僅僅一線之隔。 “我會跟你們老爺說,將她好好入葬。” 青蓉面露喜色,眼淚卻垂下來:“多謝小佛主!” 事不宜遲,飲花闊步出門回了院中,忽略掉立刻上前問詢的陸均曄,朝向寂行道:“是嬰靈?!?/br> 寂行有一瞬的驚異,旋即意會:“我來開壇超度?!?/br> 飲花點頭,轉(zhuǎn)向陸均曄道:“陸老爺,即刻去做一樽牌位來?!?/br> “牌位?!”他面露驚懼,急問,“可是楣兒母子出事了?” “再不去就要出事了?!?/br> “那,是誰的靈位?叫什么名字?” 飲花一愣,未出生的死胎,要怎么寫上頭的字…… “語遲,”青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她走近道,“姨娘給小姐起了名字,叫趙語遲?!?/br> 陸均曄表情僵滯,似是還沒回過神來。 飲花道:“是那個你讓趙姨娘墮了的孩子?!?/br> 良久他才反應(yīng)過來:“哦,哦……” 飲花向他稍稍解釋一番,陸均曄的心思才像是活絡(luò)過來,吞吞吐吐地問青蓉:“孩子為何……姓趙?” 見趙姨娘大約已有救,青蓉少了起初的焦急畏縮,此時不由變得刺撓起來,話里話外帶著幾分要為人討回公道的意味:“姨娘說,那是她自己的女兒?!?/br> 陸均曄噎住,只是若有所思著連道了幾聲“好”,又速速命人去做牌位。 飲花如今對陸家惡感更甚,卻還秉著最后的職業(yè)cao守冷聲囑咐:“立牌位之外,還要為其入葬立碑,多燒些紙錢,你素日須跟著一同念經(jīng),否則財運受阻也不是不可能?!?/br> “好好好,記下了!” 寂行開口道:“貧僧今日做的法事并不夠,你須去請法師來,連開壇七七四十九日講經(jīng)超度方可。此后牌位該供奉到寺里,用香火將養(yǎng),你夫婦二人多以其名積德行善才是?!?/br> 陸均曄一一應(yīng)下。 他心有愧,無論如何不敢說個“不”字。 飲花不愿再同他多說,與寂行對視一眼,彼此便明了對方現(xiàn)在要做什么。 寂行留在庭院內(nèi)誦經(jīng),飲花回到屋子里去問張mama:“姨娘現(xiàn)今情況如何?” 張mama面露喜色:“比先前已好多了!” “好,”飲花沉聲說,“要還有什么接生的法子沒有用,就都試試看吧?!?/br> “這……倒也還是有,只是太過兇險?!?/br> 一道細弱蚊蠅的聲音響起,飲花低頭看去,只見趙姨娘面上回復點血色,氣力似乎也回來了些,聲音雖小,已比初見時好上幾分。 “勞您試上一試……”她疼得額上布著汗珠,眼中含著祈求,“若有意外,請務(wù)必保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