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等太宗笑夠了,湊過來搖她的肩,“慧兒,起來。帶著氣睡覺,對身子不好的?!?/br> 徐慧委屈地回頭看他一眼,眼圈兒竟有幾分紅了,“陛下騙人,說好了不笑我的!” 太宗頭一回見她這樣子,一下子就著了慌。他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撫她,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敢碰她的身子,就在空中瞎擺著。 “你別哭啊!”他耐著性子哄,“都是朕不好,是朕混蛋,不該笑話慧兒?!?/br> 他以為徐慧什么時候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喜也好怒也好,都不過常人三分的度。卻不想她也會紅了眼圈兒,那副又是生氣又是哀傷的樣子,看的他心里發(fā)疼。 太宗靜下心來想了一想,徐慧八歲就能寫出《擬小山篇》那樣的詩作,志向高遠,并不奇怪。 方才的確是他輕慢了徐慧。 太宗慌忙補救道:“朕喝醉了,糊涂了,才笑你的?!彼焓秩ッ旎鄣哪槪|手冰涼,想來是真的傷了心。 想來也是,她信任他,將自己的心事說與他聽,他卻笑話她,實在是不應(yīng)該! 他挨著她躺下,在徐慧耳邊輕聲道:“朕保證你會留名青史的。等你給朕生了兒子,朕一定囑咐史官把你的名字記載下來,讓后人都知道朕身邊有你這樣一位才女?!?/br> 徐慧搖搖頭,低聲說:“我想要的不是這樣……” 太宗不明白,她不想做男人的附庸品。不想因為自己存在的價值,只是歷史上孤零零的一筆”徐氏于某某年誕下了某公主或者皇子”。 她想讓后人記得她,不是因為陛下的寵愛,而是自己的才情。 “罷了。”本來今日她許愿,也只是因為宴會上的事情,觸發(fā)了這個念頭而已。其實人死之后,名與利又有何用?她真的無需在意。 只是聽到太宗的話,好像有一種自己被否認的感覺,徐慧才會有幾分傷心罷了。 誰知太宗卻不依,“怎么就罷了?朕是認真的。” 那徐慧也認真地同他說:“那若我不為陛下生兒子呢?” 太宗愣了一下,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認真地承諾道:“朕答應(yīng)你,就算你終生無子,朕也會讓人為你單獨列傳,名垂青史。” ☆、第41話 兩人鬧完小別扭,當(dāng)天晚上就和好了。 太宗甚至有些小高興,徐慧向來冷靜自持,很少對人發(fā)火。能在他面前隨著心意表達自己的情緒,這說明他們的關(guān)系更進了一步。 第二天早上起來,他就開始得寸進尺,對她做更親密的事情——畫眉。 太宗在旁看徐慧梳妝的時候才遲鈍地發(fā)覺,她的妝容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不怪他馬虎大意,男人嘛,都這個樣,很少能看出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打扮有什么不同。反正他們就知道直接判斷好看還是不好看。 當(dāng)時流行的仕女妝,是把臉涂得白白的,眉毛剃掉大半,畫成短促濃重的兩條。臉上要打腮紅,唇上抹胭脂,涂成小小的一個心形。 徐慧就不喜歡這種妝容,覺得滑稽。她向來都是將淺墨色的煙眉細細描長,臉上略施薄粉,不擦腮紅。她的嘴唇本就是櫻花一般粉嫩的顏色,只要抹上一點淡淡的口蜜即可。 等玉藻幫她打好了底,太宗便拿了螺黛過來,捧住她的臉,細細描畫。 徐慧抬眼看他,竟是一臉極其認真的樣子。處理國家大事的時候,都不見他如此嚴肅。 “陛下,快些吧?!彼崧暣叽?,“該上朝了?!?/br> 唐朝上朝不算太早,但一不小心還是容易遲到。 太宗口中支吾著,一手摸著她的臉頰,另一邊動作不停,口中道:“你的妝容太淡。不過這樣也蠻好,朕摸你的臉時,就摸不到一手的鉛粉和胭脂?!?/br> 聽他這么說,徐慧起初還有幾分生氣。轉(zhuǎn)眼間突然靈機一動,她冒出個主意來,氣也就消了。 把太宗趕去上朝后,徐慧對著銅鏡一照…… 果然很丑。 可這是陛下親自畫的,又不好他一走就給洗了。 但是這副樣子,她是決計不肯出門的。 徐慧干脆告了假,窩在屋里一天。她自己心里有數(shù),甘露殿那里不能天天去,也要給別人機會。 第二天她涂了腮紅,小臉兒紅撲撲的,像是新鮮的蘋果,身上隱隱帶著清新的香。 太宗起初還是沒注意到,照常揉捏她的臉。 等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奏章上印滿了胭脂的印記。 這下丟人要丟到外頭去了。 太宗一想就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抬起頭,板起臉,打算嚇唬徐慧一下。 誰知徐慧大大方方、十分坦然地望著他,眼底還隱有幾分挑釁,好像在說“哼,就不給你捏!” 太宗就沒招兒了,把她叫到身邊來。 徐慧仿佛有了防身的秘密武器,仰起小臉看著他,毫不畏懼。 誰知太宗竟勾住她的脖子,一把將她摟在懷里。 徐慧吃了一驚,就想起身,卻被太宗按住了后背,動彈不得。 窩在太宗溫暖的懷抱里,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好在沒人看見。 “陛下……”她有幾分責(zé)怪地開口,“這里可是甘露殿?!闭睿√幚碚碌牡胤?!他這是在干嘛呢! “你還知道這里是哪兒?。俊碧谳p哼一聲,這小東西,竟敢作弄他?!盀槭裁床蛔岆廾愕哪槪俊?/br> 徐慧控訴道:“陛下那哪里是摸,分明是又掐又捏?!?/br> “朕有嗎?” “沒有嗎?” 太宗沉默下來,一想還真是,她生得一張鵝蛋臉,臉上雖然沒多少rou,但因為年紀小還有一點點嬰兒肥,捏起來手感很好。 不過太宗是誰啊,他臉大的很,無恥地說:“朕就是掐了,捏了,又怎么樣?” 徐慧被他的無賴樣震驚了,許久方道:“可……陛下不是說我已經(jīng)長大了嗎?” 太宗不以為然,“長大了就不給捏了?” 徐慧反駁道:“當(dāng)然了。不然陛下怎么不捏韋貴妃和楊淑妃呢?” 李二被她噎得無話可說,想象了一下自己跑去捏貴妃和淑妃的臉,那情景真是滑稽的很。越想越好笑,他不由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徐慧就無奈了。 這人年紀長了她二十幾歲,看似成熟,實則內(nèi)心深處有一塊角落,還像小孩子一樣天真。 轉(zhuǎn)眼間,寒冬已過,春天又到了。 徐慧又長高了幾寸,去年的春裝已經(jīng)不合適了。司衣司派來一位女官,四個宮女,專門為徐慧量身。 太宗正好得閑過來,坐在旁邊看。平日里相處還不覺著,這么一看,突然覺得她又長大了不少。 他看著司衣拿著鮮艷的料子在徐慧身上比,人比花嬌的樣子,看得他忽然心酸起來。 他悄聲問王德,“朕是不是老了?” 一句話差點把王德的膽子給嚇破。 王德趕忙變著花樣兒的夸他英勇、健壯、精力十足,一點兒都不輸給年輕小伙子,還有一種成熟的魅力,特別迷人。他要是個姑娘,都要折服在太宗腳下。 起初太宗聽得還挺高興,后來就覺得變了味兒了,瞪他一眼,“亂講什么呢,惡不惡心!” 但他內(nèi)心還是很喜歡聽的,賞了王德兩套自己的舊衣服。 王德滿臉笑容地謝了恩。 吳庸在旁看的眼睛都直了,小聲向他師傅取經(jīng)。他是真心吃驚,王德都混到這個地位了,還用這么使勁渾身解數(shù)地討好陛下? 王德瞥他一眼,頗有幾分傲慢地說:“你小子懂什么,我們伺候人的,永遠都是大家的奴才。沒有大家,哪有你我的今天?” 吳庸連連稱是,暗暗記在心里。他年輕,還有的學(xué)呢。 等司衣司的人走了,徐慧就發(fā)現(xiàn)太宗一臉傷感地坐在那里,情緒不高的樣子。 問他怎么了,他卻擺手說沒事。 徐慧不放心,就坐在他身邊。 他們坐在近窗的位置,光線充足。 陽光投射進來,落在徐慧年輕的臉上,更顯明媚嬌艷。 太宗問她,“朕把你召進宮,是不是錯了?” 徐慧愣了一下,奇怪地道:“陛下怎么會這樣想?” “朕太自私了。你還這樣年輕……” 習(xí)習(xí)微風(fēng)里,他的聲音很輕,似是從遠處飄來的一聲嘆息。 徐慧含笑否認道:“怎么會呢。徐慧自己也很想進宮的?!?/br> 太宗聞言大受感動。他抓住她柔軟的手,揉捏著她的手心,心中似有熱流涌過。 結(jié)果徐慧來了句,“當(dāng)初想著宮里藏書多,聽說能進宮了,還興奮的好幾夜沒睡好?!?/br> 太宗頭疼地道:“慧兒,其實你不必這么誠實的……” “???”徐慧輕輕地“啊”了一聲,眼底滿是不解。 太宗看起來十分淡定,內(nèi)心早已暴躁奔走…… 開什么玩笑!他堂堂大唐天子,在她心里還比不上幾本書嗎! 這nongnong的挫敗感喲…… 太宗暗下決心,決定對徐慧再好一點,讓她早日將自己愛的死去活來。 晚上徐慧洗完澡,太宗沒像往常一樣看自己的書,而是殷勤地拿起布巾,要替她擦頭發(fā)。 徐慧警惕地望著他,柔聲問:“陛下要做什么?” “給你擦頭發(fā)呀?!彼巡冀碚衷谒^上,大手不敢用力,小心地揉搓著。 徐慧不敢反抗,只得乖乖坐在那里,任他拿捏。 太宗累得胳膊都僵硬了,眼看著徐慧的頭發(fā)已然半干,他呼出一口氣,暫且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