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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徐賢妃唐宮日常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她慢慢地穿行在書架間,忽然間停住腳步,抬手抽出一冊書。

    徐慧翻看了一下,確定這便是太宗在找的那本,胸有成竹地將書遞給了他。

    誰知太宗接了書,卻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在思索什么極其重大的問題。

    徐慧奇怪道:“誒?不是這本么?”

    “不是……”太宗若有所思地說。

    徐慧不敢相信自己的記憶力竟然會出差錯,她上前幾步,眼睛盯著那卷書,想要再確認(rèn)一遍。

    誰知太宗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

    徐慧踉蹌了一下,幾乎與他貼在一起。她勉強(qiáng)站定,本能地抬起頭來,對上太宗的眼睛。

    “朕不是在說這個?!彼闪耸?,手掌攤開,在她頭頂上比劃,正好對應(yīng)到自己的胸口上。

    他用一種“孩子長大了朕好欣慰啊”的語氣說:“慧兒好像長高了?!?/br>
    徐慧歪頭笑笑,“是嗎?!?/br>
    太宗點(diǎn)頭,指著那書架道:“以前你自己都夠不到那一層的,要么要朕幫你,要么就要踩著架子上去。”

    徐慧想了想,還真是這樣。她有點(diǎn)高興,有一種終于要長大了的雀躍。可是回首一看,身邊人的表情卻不是那么開心的樣子。

    “陛下……?”徐慧輕聲喚道。

    太宗回過神來,舉起那卷書,道:“既然找到了,朕先回去了?!?/br>
    說罷匆匆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徐慧。

    太宗的心情還真是有點(diǎn)復(fù)雜。

    按理說自己一手寵著護(hù)著的小姑娘長大了他應(yīng)該開心才是啊,可是這種莫名有點(diǎn)心酸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情場老手唐太宗也想不明白。

    沒過多久,太宗下了道圣旨,讓徐慧到甘露殿當(dāng)值,伺候筆墨。

    徐慧奉敕領(lǐng)命,第二天按時過來。向太宗見了禮后,她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替太宗抄抄寫寫。

    上回替韋貴妃抄的佛經(jīng)早就寫完了,她親自送了回去,韋貴妃十分高興,賞了她一卷古籍。

    可之后韋貴妃就不叫她抄東西了。徐慧正好手癢,是以接了太宗這份活計,半點(diǎn)怨言都沒有,老老實實地坐在那一下午,一句話都不多說。

    以至于專注于處理政務(wù)的太宗差點(diǎn)忘了旁邊還有這么一個小妃子在陪著他。

    太宗忙完政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站起來打算活動活動,這才瞥見一旁還坐著一個徐慧。

    他交待下去的任務(wù),她早已抄完了。此時徐慧正端坐在書案前,時不時翻動書頁。她看的入了迷,以致并未察覺到太宗的目光。

    太宗慢慢地走近她,腳步很輕??删驮谒叩今R上可以嚇到她的距離時,徐慧突然抬起了頭,反倒把太宗嚇了一跳。

    “咳咳?!彼陲椥缘剌p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問她,“都抄完了?”

    徐慧應(yīng)下,雙手將一摞奏疏遞上。

    “擱著吧,怪沉的。”太宗體恤地說完,隨手拾起最上面那一本,翻看了一下。

    徐慧見他輕輕挑眉,還以為太宗是哪里不滿意,便問:“可是徐慧做錯了什么?”

    太宗搖搖頭,抬眸望著她,“兕子與你學(xué)飛白書,進(jìn)步神速。朕以為你也喜飛白?!?/br>
    “陛下恕罪?!毙旎圯p聲道:“徐慧的確喜歡王右軍的字,只是飛白書忌諱太多,忌落于起筆處,忌一字多用,忌整篇多用,又忌過長。寫字的時候心里念著這些技巧,不免便會流于痕跡,反倒無法集中精神?!?/br>
    太宗默了一默,就在徐慧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他扯出個笑來,頗為自嘲地說:“的確如此,缺乏天賦之人,才會總是想著用技巧來彌補(bǔ)先天的不足?!?/br>
    他看著徐慧的字,突然笑了,“朕想起來了,很久之前,朕曾在藏書閣看過你的字。你生來便有靈氣,一手行書流暢自然,仿若流風(fēng)回雪,的確是不需刻意去模仿什么?!?/br>
    徐慧大大方方地說:“多謝陛下夸獎?!?/br>
    太宗好笑地摸摸她的頭,“你倒是不客氣。”

    徐慧輕輕一笑,突然想起一事,忙斂容道:“啟稟陛下,徐慧有一件事要同您說。”

    相比于徐慧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忙完一天終于可以休息的太宗,顯得十分輕松隨意。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這樣鄭重?”

    徐慧道:“妾身來甘露殿當(dāng)值之后,恐怕沒有那么多時間再教晉陽公主習(xí)字。武才人所書飛白,遒美健秀,不在妾身之下。所以徐慧便向晉陽公主舉薦了武才人。”

    太宗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徐徐問道:“兕子……怎么說?”

    “公主答應(yīng)了。”徐慧微笑道:“是以公主的書法若再有長進(jìn),徐慧可不敢再居功?!?/br>
    太宗勾唇一樂,心里很滿意徐慧的誠實,嘴上卻說:“這樣的小事,也值得你專門說與朕聽?”

    徐慧笑了笑,沒搭理他,收拾東西回宮?,F(xiàn)在太宗要么親自看著她,要么叫人看著她,都不許她熬夜了。她得趕快回去,把這冊書看完……

    ☆、第十九話

    很快就到了年底,皇帝停了早朝,后宮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籌備起來,準(zhǔn)備迎接新年。

    徐慧頭頂上不僅有四妃,還有韋貴妃的堂妹韋昭容等九嬪,壓根用不著她cao心籌備過年的事兒。

    她還是老樣子,上午讀書,下午到甘露殿侍候筆墨。晚上或陪太宗下下棋,或與晉陽練練字,聊聊天,小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至于太宗,他對徐慧這個“伴讀”很是滿意。男人嘛,沒有幾個不喜歡年輕小姑娘的??墒切」媚锎蠖喔≡贻p狂,不比跟在身邊的老人來的貼心。

    先前來甘露殿當(dāng)值的妃嬪可不止徐慧一個,不過沒過幾天,太宗就把她們打發(fā)回去了。

    那些小姑娘年紀(jì)輕輕,不想著好好做事,只想著勾搭他。太宗忙于政務(wù),哪有心思應(yīng)付?

    跟在他身邊久了的韋貴妃、楊淑妃等人,倒是心態(tài)平和,相處起來頗為自在??伤齻兌家焉砭痈呶?,不適合做這份差事。

    徐慧就好了,既年輕聰明,又溫婉沉靜,字寫得又快又好,不知不覺中還提升了太宗的工作效率。

    年底的時候,皇帝向來都要犒賞功臣。他決定今年也要賞一賞徐慧。

    賞她什么好呢?

    金銀珠寶,徐慧不愛。提她的位分?她還太小,還沒真正侍寢過,就已經(jīng)晉了婕妤。若是再升,恐怕對她而言不是嘉賞,反倒是麻煩了。

    思來想去,太宗決定犒賞徐慧的家人。

    太宗覺得,能教出這么棒的女兒,徐慧她爹肯定也很不錯。于是他就給徐慧的父親徐孝德升了一級官,由將作監(jiān)丞升為禮部員外郎。

    太宗自詡為人光明磊落,圣旨上的理由寫的非常簡單直白:因為朕欣賞你閨女“揮翰立成,詞華綺贍”的文采,因此給你升了官。

    眾人紛紛表示羨慕。

    徐慧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因為太宗叫人擬旨的時候,她就在旁邊。

    太宗絕對是故意的。

    他期待地看向徐慧,看她的反應(yīng)。

    徐慧用一種“這樣也行?”的目光看了太宗好一會兒,最后默默地別過了視線,起身謝恩。

    太宗有些出乎意料地說:“朕以為你會說朕任性,為你父推辭呢?!?/br>
    徐慧上前替他研磨,唇角微挑,好笑道:“陛下素來如此,經(jīng)常恣意行事,再等著人來勸諫。有時候徐慧都在想,陛下是否是有意為之呢?”

    太宗似是被她說中心事,心跳莫名加快幾許,卻是做出惱羞成怒的樣子掩蓋自己,“你的意思是,朕喜歡找罵嗎?!”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徐慧對太宗算是有了一定了解了。她知道,太宗真正發(fā)怒的時候絕對不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的。他若板著臉,一聲不吭,那個時候才叫駭人。

    面對天子之威,徐慧沒有絲毫驚慌,反而笑意更深,“這可是陛下自己說的,并非徐慧所言?!?/br>
    “你這小東西!”太宗氣恨她一個小姑娘,竟然輕而易舉地就能把自己的情緒玩弄于鼓掌之間。他一時沖動,捉了她近身,禁錮住徐慧的手腕。

    徐慧正茫然間,就覺臉蛋上一涼——某個混蛋竟然蘸著她研的墨在她臉上寫字!

    “別動?!碧跇啡ど蟻恚瑢⑺龘г趹牙?,小心翼翼地描畫。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比兩人同床共枕時還要親昵。

    徐慧當(dāng)真不敢動了,她只得屏住呼吸,由著他胡亂作為。

    可與此同時,她的嘴沒有停下,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他,“其實徐慧方才不勸您,是因為圣旨已下,徐慧身為后妃,理應(yīng)以陛下敕令為尊。但請陛下以后,還是不要因為徐慧的緣故蔭蔽我的家人了?!薄 ≡谶@樣的氣氛下,她覺得自己必須說點(diǎn)什么,才能緩解她的尷尬。

    太宗似是心不在焉,隨口問了句,“為何?”

    他專心寫著字,沒有注意到徐慧的眼中,頗有幾分倨傲,“因我父親兄弟,皆有文才。若因徐慧蔭蔽之故得以升遷,于他們而言并非榮耀,而是……”

    “侮辱”二字還沒說出口,太宗已經(jīng)收回筆,滿意地道:“好了?!?/br>
    徐慧的注意力成功被他轉(zhuǎn)移,忍不住好奇地問:“陛下在我臉上寫了什么?”

    太宗不給她看,徐慧羞惱地要告退,太宗又叫人把門一關(guān),不讓她走。

    他只用了一句話就成功讓徐慧消停下來,“你確定要這個樣子回去?”

    徐慧停住腳步,左找右找看不到銅鏡,只好氣餒地坐在一邊。

    太宗摸摸她的頭發(fā),對著迎面走來的吳庸努了努嘴,“喏,吳庸打水來了?!?/br>
    徐慧抬起頭,原是吳庸端了水上來,為太宗凈手。

    徐慧硬著頭皮上前,對水自照。

    吳庸不識字,還是被她狼狽的樣子逗笑。他低下頭憋著,不敢笑出聲兒來。

    徐慧一臉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他竟然說她——不!可!愛!1

    太宗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好了,朕同你鬧著玩兒的?!闭f罷親自擰了帕子,將那個“不”字給抹去了。

    見徐慧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幽怨地望著他,太宗揉揉她的頭發(fā),將徐慧臉上的字全給擦了。

    可是只用清水哪里擦的干凈,徐慧的臉被他給抹成了大墨盤,深一塊淺一塊的墨色在白皙的小臉上暈開,樣子別提有多狼狽了。

    徐慧沒臉見人了,晚上就自然而然地在甘露殿住了下來。

    第二天她回清寧宮的時候,太宗把徐孝德升為禮部員外郎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后宮,引起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反響。

    這個禮部員外郎是個什么樣的職位呢?

    隋文帝開皇年間,于尚書省各司置員外郎一人,為各司之次官。唐宋沿置,與郎中通稱郎官,皆為中央官吏中的要職。2

    以上只是說的好聽,其實禮部員外郎只是六品上的一個小官,于朝堂時局,沒有絲毫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