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站在一旁，看著他倆一來一往，懵懵懂懂，但她也隱隱感覺到琳娘心地善良、性子和軟，就想多向她靠近些。

    琳娘轉(zhuǎn)過頭，對青青道：“今晚我和你睡吧，好嗎？”

    青青點點頭，小心翼翼的上前，像個小松鼠似的拽住了琳娘的衣角。

    張銘看見這一幕，心知今晚的入睡布局已經(jīng)定下了，喝了一大口茶，才沒被自己噎住。他又要充紳士，只得生硬道：“你張羅她，我看書去。”

    他一抬頭，只見琳娘正替青青重新梳頭發(fā)，壓根沒在意自己，只能笑笑又搖搖頭，就轉(zhuǎn)身往自己房里去了。

    吃晚飯時分，張銘家即便算上青青也不過三口人，也沒必要裝矯情分桌吃了。他家水池子里還喂了幾條小魚，琳娘撈了幾條起來做了魚羹，又炒了兩個菜，她要給張銘加餐，又弄了碗豬血湯單獨給他喝，配上韭菜和甜醬，端是香甜可口，爽而不膩。

    吃罷飯，古代娛樂活動實在少，張銘在琳娘和青青一道洗碗的時候自己繞著院墻走了幾圈，權(quán)當散食，路過時廚房聽到那邊正一問一答，想來和諧的很，他也不好意思再湊上去，只好暗自盤算起七七那日的事情，既然已經(jīng)請了和尚來念經(jīng)，還是別請道士了，到時候杠上怎么辦，他也不懂這方面，到時候不要露餡了才好。至于番茄種子的事情，果然還是他自己太天真了，這種東西就算從孫家村推廣出去也就是個普通的經(jīng)濟作物，掙不了幾個錢，還得費時費精力去推銷，多不劃算，干脆直接請張萍給“老鄉(xiāng)”張挽楠帶個信，讓她在燕京那種地方開始推廣，反正她財大氣粗，大概也有的是人替她做這些事，當然自己也是要種點的，就當零食水果一類吃吃好了。

    張銘有隱約的感覺，那張挽楠，興許正是張家在燕京那支嫡系的人吧。

    張銘散完步，回到書房，就見到一人，抱著棋盤和棋子，正眼巴巴的瞧著自己，白日里產(chǎn)生的些許不虞就全消散了，他取笑那人：“為著青青，你已經(jīng)半天沒功夫理我了，怎么現(xiàn)在倒來抱著棋盤不放?！?/br>
    琳娘心里也尷尬，她將青青張羅好，看出她困頓，就打發(fā)她早點睡了，還替青青生了爐火，這才想起來白日里自己完全了忽略了相公，又不好意思拉下臉道歉，這才想了個蠢辦法，她平日里跟著張銘讀書習(xí)字，也看出他不太熱衷此道，往往是不得已而為之，反而對下棋愛不釋手，就想著投其所好來了。這下被張銘一取笑，更是窘迫，恨不得奪門而出，卻又挪不開步子，進退兩難。

    張銘見她漲紅了臉也不說話，心里也替她急，就主動開解道：“好啦，你來了正好，我們下棋，下棋。”又上前拉過她的手，將她按在書案邊，自己則與她面對面坐下。他確實喜歡下棋，琳娘不過數(shù)日就能看出這點讓他頗感安慰，就自己擺起棋譜來。琳娘見他不取笑自己，也定下心神。兩人便各執(zhí)一子，對弈起來。

    “我能悔棋嗎？”

    “不行，相公，君子落子不悔，觀棋不語，這還是你上回和我說的呢?！?/br>
    “且通融通融?！?/br>
    “哎，不行不行?！?/br>
    “你今日都不與我睡了，想來我是及不上青青?，F(xiàn)在與我下棋又殺氣騰騰，又不讓我悔棋，我心里難過，不如不下了?！?/br>
    “你這人……就讓你一回?！?/br>
    張銘好不容易賴皮一回，才贏了琳娘一局，他好歹前世也練過幾手，竟架不住琳娘悟性高，待他仔細詢問，才知道趙氏雖然頗壞，但她父親孫炳在家并不苛待她，且她大哥孫瑜也熱衷下棋，往日常常帶她觀棋，只不過三年前孫瑜去了國子監(jiān)念書，才沒人帶她了。

    兩人收起棋子時已是深夜，琳娘就要出門向那耳房去，張銘靈機一動，拉住她手，腆著臉道：“你現(xiàn)在再去那里，身上都是寒氣，恐怕會將青青凍醒?！?/br>
    “這……”這話不錯，琳娘便猶豫起來，未及她開口說些什么，張銘又道：“我哪里不好，你不肯陪著我么？”竟做出些許可憐的神色來，他這張臉，五官雖清淡，但揉在一起就頗有書生氣質(zhì)，此時扮起可憐，也不懦弱，反而十分風(fēng)流，尤其那雙屬于少年人的眼睛，教人不忍多看。

    琳娘雖知他扮可憐，卻也狠不下心腸，只得低聲道：“那我去看看，要是她睡的熟，我就再回來?！?/br>
    張銘躺在他自己床上，翻了三個身，等的著實忐忑，正唾棄自己像等待臨幸的小媳婦兒，就見琳娘推門進來，已經(jīng)洗漱好了，“她睡的熟，我就來了。”

    張銘心里高興，目光閃閃的看著她，又將自己往里面挪挪，給琳娘空出位子，心里暗想：兩人頭一回蓋一條被子，任務(wù)達成！

    他倆躺在床上，中間隱隱有條三八線，手也沒碰到一起，肩膀那就有些漏風(fēng)，涼意習(xí)習(xí)，張銘就忍不住想湊近點，“有點冷?！绷漳锞蜕焓殖断麓矌ぷ樱滞餃惲藴?，她穿著粗布孝衣睡覺，生怕不小心磨到相公，因此兩人肩膀稍稍挨到一起，她就停住了。

    呼吸都變的局促起來。

    張銘也不敢多碰她，也不說話，他前世活了二十五年，迫于自己原先那位中年領(lǐng)導(dǎo)愛牽紅線的壓力，不是沒和人約會過，但這樣正經(jīng)和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兒湊在一張床上睡覺，還是頭一次。是不是早了點，可她已經(jīng)是自己老婆了，就抱一下也沒什么吧，在這樣的心理矛盾中糾結(jié)了很久，最后終于說服自己，還太早了，別輕舉妄動吧。

    轉(zhuǎn)過頭望了望身旁的人，已經(jīng)睡著了，床帳里黑著，他也看不太清，只能隱隱約約感覺的出琳娘睡著的呼吸聲，淺淺的，跟她人一樣乖巧可愛，她平日里會用一些皂花洗臉，身上就有淡淡的香味，似有似無，湊近了聞反而沒有，隔的遠些又會出來，像一只小爪子，在人心上撓一撓，又逃走了。

    張銘被那香味吸引，就側(cè)身看琳娘側(cè)臉，太暗了，最后伸了手，將她輕輕往里一扳，與自己面對面，將她臉頰旁的發(fā)絲撥開，大概估計了位置，湊上前去親了親她。

    這是我的小妻子呀。他心道。將手搭在她腰間，自己也闔上了眼。

    ☆、七七

    那晚過后，琳娘晚上就去青青屋里睡了，張銘雖然不太樂意，但是看到她和青青相處的開心，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這日正是張銘父母七七。

    一大清早，琳娘就將孝服放在了張銘床頭，白色泛黃的粗麻長衫，白布尖頂帽子和襪子，靴子是黑色，腰帶則是一根粗麻繩，孝衣針腳粗放，衣袖斷口處也沒有縫合，恰恰符合古制，像張銘這樣為父母戴孝，稱之為斬衰，只不過他天生命薄，又是這一支的獨苗，為了保命，可以少穿。才穿上身一會，他就被那粗麻勒的直喘。

    外間廳堂上已經(jīng)點了白蠟和女人小拇指粗的供香，琳娘給青青身上披了一層白麻布，細心囑咐道：“待會兒要是和尚師父們來了，你就跟著我，別怕，等師父們念完經(jīng)之后就結(jié)束了?！?/br>
    青青點點頭，攥了攥自己衣角，她不常說話，總是木木呆呆的，來到這家里幾天了，做事情十分勤快，但悶的很，想來是以前吃盡了苦的緣故，

    待張銘收拾好自己，將兩個老人的牌位從他們生前住的屋子里請出來，安放好，琳娘也將祭祀用的八熱八冷四湯四果并著兩只杯子一壺酒準備好了，他們做好這一切，默默對視了一眼，就站在門口等了起來。

    不多時，孫炳和趙氏帶著孫琢和孫珠兒來了，他們雖不用服斬衰這樣重的孝，但為了對死者尊敬，皆穿了深色衣服，孫炳對著張銘微微頷首，也不多言，自去尋了位子坐下。趙氏對著琳娘欲言又止，她內(nèi)心矛盾，對這二女兒就是愛不起來，但又不忍看她吃太多苦，若是還在自己跟前自己打自己罵自然無所謂了，只是她如今認定琳娘就要跟著張銘這個窮癆病鬼過一生，心里早就不知將張銘母親顧氏罵了幾萬遍，又暗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現(xiàn)在還要給顧氏來上香，著實不是滋味。因此，趙氏礙著孫炳，勉強對張銘笑笑，將一麻袋子紙錢丟給他，“這是我們家一點心意?！?/br>
    張銘這才看出她對琳娘感情復(fù)雜，看她依然保持了禮數(shù)，自然也就賠笑：“多謝母親?！?/br>
    趙氏抬了抬手，想替二女兒攏攏頭發(fā)，卻見到她向張銘那兒微微一縮，就一愣，那只手舉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待她看到琳娘身后跟著的青青，這才想到個話題：“這小丫頭是誰？”

    青青一驚，猛的抬頭看趙氏，見到那滿眼“兇光”，就跟著琳娘往后縮，張銘一看局面不好收拾，就想開口打圓場，卻聽得老遠有人道了一聲：“我來了，茶安寺師父也到了，方才師父們誦早經(jīng)，這才晚了?！?/br>
    張銘抬眼望去，正是劉盛，他身旁立著三個和尚，一老兩小，老的那個面帶微笑，身著半新不舊的袈裟，手里捻著一串木珠子，“善哉善哉，貧僧清苦，是此地茶安寺的主持，這兩位是我新收的兩個徒兒，法照和法空?！?/br>
    那兩個小的，年紀不大，將將過了十歲的樣子，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十分靦腆，此時聽到師父向人介紹自己，忙不迭的合十行禮。

    張銘雖是穿過來的，本應(yīng)該對鬼神信個十成十，但他慣性思維，以前深受唯物主義論的影響，對和尚道士不以為然，但此時看那老和尚寶相莊嚴，倒起了些許尊敬的心思，就道：“小可張銘，見過師父，勞請師父為我父母超度?！?/br>
    那和尚笑笑，就進了屋，兩個小的也連忙跟上，孫炳本坐在屋內(nèi)，見那和尚進來，也帶著妻子兒女與他行了禮。琳娘見她母親回到父親身邊去了，也就不再害怕，對著那清苦老僧人就深鞠一躬，卻聽到那老僧笑了一聲：“你身邊這個女娃娃，頗有佛緣，可惜是個女孩子，不然倒是可以跟著我修行幾年?！鼻嗲嘁宦犓@話，更是害怕，攥著琳娘衣服，站都站不穩(wěn)了。

    一時間，這廳堂內(nèi)靜了下來，連活潑可愛的孫珠兒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被老和尚捉去念經(jīng)。她身旁的孫琢，今年不過十一歲，生的俊俏可愛，倒是皺著眉頭，他方才就遠遠注意到二姐身后的女孩子，沒他meimei珠兒長的好看，看起來就是個小矮子，膽小鬼，竟然還跟那勞什子的佛有緣，真是沒出息。

    此時張銘卻不在屋內(nèi)，他本要隨著清苦主持一道進去，卻被劉盛絆住了，“妹夫，我已幫你談好，只是那小五等不了二十八，想盡快尋個時間與你簽契子，他不知動了什么花花腸子，要帶著他母親和老太太投奔他滄州城的舅家去，不日便要啟程，你看怎么樣？”

    張銘奇道：“那他此間其余地怎么說？若是便宜，我也買了吧?！?/br>
    “咦，妹夫你竟有如此多錢么，他倒是想賣，可是上等地不過比中等地多產(chǎn)兩百斤，要價卻貴了十貫，不劃算?！?/br>
    張銘方知自己失言，但他信任劉盛，就拐著彎說：“不瞞姐夫，我手里尚有些錢，若是分期付款，算上地里的收成，將將夠付首回的，以后日子就艱難了。”

    劉盛一聽，估摸著張銘手里大約有六十余兩銀，他也有心幫扶這妹夫一把，就說：“若是有錢，還是趁機會買了，這樣只消熬得一季，收成上來，就有富余，我再去幫你殺殺價，爭取統(tǒng)共一百五十兩替你拿下來，首回我?guī)湍銐|十兩，你自己湊四十兩，這樣先付他五十兩，日后慢慢給他?！?/br>
    張銘大為感動，就對著劉盛感慨道：“姐夫這樣熱心腸，我無以為報?！?/br>
    劉盛一笑，“我就是為了討瑾娘歡心罷了，且我看你順眼，咱們又是連襟，都是應(yīng)該的。這生意做成，加上你自家那兩三畝，你也大小能算個地主啦?！彼共皇遣粦岩蓮堛懩膩淼腻X，可人人都有些小九九，且看張銘不是壞人，心想他家原先也是有底蘊的，就順水推舟，不多問了。

    “既然如此，就依姐夫所言，盡快與他過戶吧?！?/br>
    兩人將話談妥，就見琳娘出來尋張銘了，她連連埋怨：“怎么不進屋來，時辰一到，師父就要開始念經(jīng)做法事了?！?/br>
    張銘一時窘迫，真是百口莫辯，劉盛就替他打圓場：“你別怪他了，是我將妹夫喊住，有些話與他說。”琳娘沖他一笑，“是我心急了?！闭f罷就將張銘手一拉，往屋里跑去了。

    劉盛慢悠悠在后面跟著，瞧著前面兩人那模樣，臉上就浮起了個笑。

    那法號清苦的老和尚做起法事來十分認真，連連誦了九遍不知什么經(jīng)，他兩個弟子也跟在后面一起唱經(jīng)，每念一句就要一跪一拜，張銘和琳娘是主事的，需要跟著拜，屋里又煙熏霧繞，著實累人。其余人倒是只要拜三拜就行，張銘家附近鄰居也盡數(shù)來了，他們只消來拜一拜，就能帶一碗菜回家，十分合算。

    幸虧早晨張銘被琳娘硬塞了三個饅頭，這才不覺得餓，這么一場法事，中間是不停的，要到未時才結(jié)束，哪里有時間讓他吃中飯。

    趙氏在廚房幫著將菜分給附近鄰居，她看張銘和琳娘買了許多菜蔬，心里又是好一陣心疼錢，又不免揣測，或許那癆病鬼手里還有些錢，上次裝窮不過是唬自己的，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說說琳娘，教她將錢從張銘那哄出來，由她自己收著才有保障，況且，錢在自己女兒那，她才有機會教她補貼娘家?？梢娺@趙氏多么會異想天開。

    她一邊想一邊往三個小孩兒碗里裝吃的，她家不吃中飯，大兒子在燕京，兩個大女兒嫁了不在家，兩個小的卻總喊餓，今天有機會用張銘家的飯菜讓兒子女兒吃飽，下手就十分狠了，將那一斤多的蹄髈中間一剖兩半，拆出骨頭，一半rou給孫琢，一半rou給孫珠兒，連筋帶皮的骨頭就給了青青，方才她問了大女婿，知道這是瑾娘花錢買給琳娘的小丫鬟，才不樂意對她客氣，給她點吃的已覺得自己是大善人了。

    青青接過自己的碗，也沒說話，就出去在天井邊上找了角落坐下默默吃了。

    孫珠兒則是個天生的小吃貨，有rou吃就開心，捧著碗就跑去她爸爸那獻寶了。

    孫琢見他母親分吃食的方法著實可笑，很不以為然，他老想著和那個叫青青的小丫頭搭話，這回終于有個由頭，他在天井旁尋到她，就一屁股坐在她旁邊，伸出筷子把自己碗里一大半rou夾到青青碗里，見她抬頭傻望著自己，不由耳根一紅，木著臉說：“你吃?！?/br>
    青青雖然有些自閉，但她對誰對自己好十分敏感，脆生生的回了一句：“謝謝?！眱蓚€人一道坐著吃東西，也不搭話，這時節(jié)天氣正一點一點的涼下來，吃著吃著倒也不冷了。

    ☆、初吻

    終于到了未時，清苦念完經(jīng)，回身一看張銘和琳娘，兩人都已累的說不出話來了，張銘更是一頭虛汗，他皺了皺眉，就道：“如此就可以了，今夜過了子時，施主就算出孝了?！?/br>
    張銘暗自腹誹，平均十秒拜一次，將近五個小時不歇，是人干的事么？他由琳娘扶著坐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勉強對那老和尚說：“多謝大師了。”又抬眼看看自己的小妻子，也正喘著氣，不過比他精神好些，還有力氣倒水喝，往他手里也塞了一杯子之后就兀自靠在椅背上，低垂著頭休息起來。

    張銘喝完水，感覺自己站都站不起來。所幸其余人一看里間結(jié)束了，就都進來幫忙收拾東西，青青在一群人后面也悄無聲息跟了進來，她怕那老和尚，就只在角落里幫忙收拾，用籃子收了碗碟，又悄悄去了廚房，孫琢倒是想跟著她去看看，但被他母親一把揪住了耳朵，沒法脫身。

    劉盛走到張銘身邊，與他說話：“需得給師父們?nèi)齼上慊疱X?！睆堛懸呀?jīng)昏昏沉沉，無暇理他，反而琳娘抬了頭，招呼他道：“姐夫，讓他休息會兒，錢在我這?！闭f著就站了起來，從袖子里掏出個不起眼小布袋，不多不少，正好裝著三兩散銀子。

    劉盛接過那小布袋，掂量了一下，就道：“夠數(shù)了?！闭f罷就將布袋子交給兩個小和尚收著。高的那個叫法照，相對伶俐些，接過布袋子就說：“今日師父心情好，要是張施主有意，可去多討教他?！?/br>
    他們茶安寺雖然人少，不過才六七個和尚敲鐘念經(jīng)，但也算遠近聞名了，皆因那老和尚清苦在算因果上很有一套，但他脾氣卻十分古怪，平日里倒是和藹，若問他些運道上的事，就十分扭捏，必須要心情好了，才愿意提點一兩句。張銘早就支著耳朵聽著那小和尚的話，心里就有些猶豫，他也想知道自己穿過來是怎么回事，有空自己前思后想不如趁著這機會問問老神棍，當下就站了起來，朝那清苦走去。

    清苦做了一場法事想來也有些累了，此刻正盤腿坐在自帶的蒲團上，手里念珠捻個不斷，嘴里還念念有詞。待張銘走到他跟前，卻立刻睜了眼，一派清明，他點頭笑道：“我那大徒兒慣會出賣人?！边@話說的接地氣，張銘便又開始猶疑這老和尚的話到底能有幾分真。

    清苦也不理會張銘臉上神色，兀自說道：“一飲一啄，自有天定。我觀你面相，本是短命的，不知為何眉心有一縷生氣，卻長久起來?！?/br>
    這話戳中了張銘的心思，他一陣激動，就問：“大師知道是何緣故么？”

    清苦沖他笑笑，“施主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吧?！?/br>
    這話說的簡直像沒說似的，我要是知道為什么還來問你？張銘又是一陣煩躁。

    “阿彌陀佛?！?/br>
    一聲禪語，倒教人心靜下來。張銘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睜開眼，覺得自己內(nèi)心通明了不少，就對著清苦一鞠躬，道了聲謝。

    清苦笑道：“張施主也頗有悟性，只是與我佛門無緣，可惜了。”

    張銘本來覺得自己心里一片澄澈，一聽這話又跳腳，廢話！老子心里十丈軟紅，難道穿越一把是為了做和尚？他這才丟開一切，覺得自己實在與出家人沒什么可說的，來問這老和尚純屬犯傻。

    清苦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點破，反而拿出一本心經(jīng)遞給他，“你家那位不足十歲的女娃娃，與我佛有緣，老衲卻不能點化她，施主慈悲為懷，替我將這本經(jīng)書送給她吧?！?/br>
    張銘隨手接過，卻不以為然，青青在他眼里還是個兒童，兒童在天朝，就該“該玩玩、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跟青燈古佛會有什么關(guān)系。

    此時琳娘已立在他一旁，也看出他心中所想，怕他對大師不敬，就從他手里抽過那心經(jīng)，對清苦道：“多謝大師了，待我們?nèi)蘸蠼虝x書習(xí)字，就將這本經(jīng)書交給她?！?/br>
    清苦笑道：“如此甚好?！?/br>
    送別了清苦和他兩個徒弟，暮色初上，今日算是出孝，孫炳一家也就沒有回去吃飯，留下與張銘和琳娘同吃晚飯，劉盛忙著回去照看自家娘子，就匆忙道別走了。

    琳娘自帶著青青做飯，趙氏有話問她，就讓孫珠兒自己玩去，孫琢一向不聽她的話，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她也懶的管，就施施然去廚房指點江山了。

    孫炳卻將張銘叫住，他一臉嚴肅，像是有話提點。張銘見著孫炳，雖然不至于多么敬畏，但也有三分尊敬，因此裝的十分乖巧。

    “我聽說你已久不去十里亭與人論詩了，從前病著是沒辦法，怎么如今病好了也不去？”

    張銘心里暗自叫苦，唐詩三百首倒是會背，要作詩豈不是死路一條，他素來心思機敏，就道：“不瞞老師，我自病了一回，于這春秋論道上有了些新的見解。”

    孫炳奇道：“咦，你且說來聽聽?！?/br>
    胡謅是張銘強項，他有了這么一會兒喘息的時間，就已經(jīng)胸有成竹，“咱們大周朝歷來取士，皆是要求八股文作的好，那些精于辭藻的反而不得圣心，老師，學(xué)生想問你，八股文作的好，好在何處呢？”

    “自然是四平八穩(wěn)，見解成熟的為上?！?/br>
    見到魚兒上鉤，張銘又問：“十里亭那的學(xué)子所作的詩如何？”其實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十里亭是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人在那作詩。

    “辭藻華麗，好大喜功?！睂O炳一說出這八個字，就自己住了口，知道被張銘繞了進去，眼神一厲，須臾又平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