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且先回去吧,總會有辦法的?!苯馊绱苏f。 元珠璣問他:“陛下不是讓你出任……什么來著,你去上任嗎?” 江殊邊收拾行囊邊回答:“是端州府少尹。出任前我也得先與母親告別,待得一切安頓好了,再接他們一同前去。再者說,離家一日便是一日的開銷,我的盤纏不多了,還是早些回去吧?!?/br> 他們徒步而行,走了半月光景。再過澶州時,他們在一僻靜的山林中聞得一聲呼救。 那呼救聲時隱時現(xiàn),隨風而來,飄飄忽忽,瘆人的很。 江殊問元珠璣:“是人是鬼?” 元珠璣也拿不定主意,決定上前查看。江殊原本是怕的,可想到他與鬼為伍這些時日,膽子忽又膨脹了起來。 他們循聲而去,卻不見人。 元珠璣暗道奇怪,難不成還真是野鬼?正待他困惑時,江殊指著一處的樹梢說:“你看那邊。” 元珠璣抬頭,只見那枝頭上一根粗繩在風中搖曳,像極了一根上吊繩。他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繩上還吊著一個人。那人渾身黝黑,竟是與暗沉的天色融為了一體。若不仔細看,還真以為只有一根繩子孤零零地吊在樹上呢。 江殊又問:“他是生是死?” 那人忽地嚎叫道:“當然還活著!俠士,快救我下來。” 江殊把人放下來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人眉心處竟有一彎胎記,與黑炭似的全臉對比明顯,真似黑夜中冉冉升起的明月。 黑炭……啊不,那人鞠躬作揖,甚是感謝:“本人乃廬州人士,包拯包希仁。多謝俠士大恩?!?/br> 包拯抬頭,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元珠璣不忍直視道:“把嘴閉上?!?/br> 包拯那排大板牙實在是閃亮得過分,且與他那雙大白眼睛交相輝映,竟是一時間蓋過了眉心彎月的皎潔和威嚴。 聽包拯交代,他前些日子回京聽任,現(xiàn)如今正要趕往端州出任知府。誰知他半路遭遇劫匪,不僅周身財物被洗劫一空,還被匪首吊在樹上自生自滅。若不是他早些時候?qū)⒄{(diào)任文書縫在了前襟的夾層里,只怕此刻是上任不得了。 元珠璣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問:“去哪任職?” 大板牙……啊不,包拯回答:“端州啊?!?/br> 元珠璣說:“真巧,我們也得去端州任職。吶,這位是端州府少尹,是你的老大……” 誰知江殊忙拉著元珠璣下跪,鄭重其事地叩拜包拯:“屬下參見知府大人?!?/br> 元珠璣失望了,小聲嘟囔:“原來你才是小弟啊?!?/br> 知府是正三品,他這個少尹是從六品,還是直屬關系,當然是小弟了。 包拯忙拉起他們,說:“你我還未上任,無需以上下級稱呼。你們救我性命,我感激不盡,還是以兄弟相稱吧。我年長你們許多,喚我包大哥便是?!?/br> 江殊便喚:“包大哥?!?/br> 元珠璣跟著喚:“包黑……咳……包大哥?!?/br> 包拯如今也是個窮迫潦倒的境遇,江殊的盤纏都不夠他們走出澶州的。無奈之下,元珠璣只能賣藝求生,干起了老本行。 元珠璣原本是不會唱戲的,可這具小花旦的身體是有些功底的,元珠璣要混口飯吃也不算太難。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 “好景艷陽天,萬紫千紅盡開遍……” “……少不得樓上花枝也則是照獨眠?!?/br> 元珠璣抖了抖并不在的水袖,唱完了尾聲。街邊的叫好聲不絕于耳,好似真的欣賞,可待江殊去收錢時,卻沒幾個人掏荷包。 林林總總也不過十幾文錢,還有半個吃剩下的燒餅。 包拯安慰道:“聚少成多,咱們一路乞討……啊不,賣藝,總能攢夠的?!?/br> 江殊點頭,收好了盤纏。他問元珠璣:“你方才唱的是什么?” 元珠璣回答:“牡丹亭?!?/br> 包拯搖頭晃腦地說:“才子進京趕考,遇見美艷女鬼的故事?!?/br> 江殊點頭問:“結局如何?” 元珠璣說:“大團圓?!?/br> 包拯插嘴:“世間境遇千千萬,哪能都同戲文一般皆大歡喜?不過是把握當下,從心而已……” 江殊若有所思地盯著元珠璣看,元珠璣扭頭,略有些羞澀地說:“三郎,我可賣身不賣藝……” 江殊:“……” 包拯:“……” ☆、愛屋及烏 一路南下,江殊和元珠璣攢夠了盤纏,便在黃河渡口與包拯分別。 江殊和包拯一人一盞濁酒,風雅地吟詩誦詞了一番,這才揮淚告別。 一上水路,速度直逼快馬加鞭,沒過幾日他們便到了滑州靈河。 元珠璣惴惴不安地跟在江殊身后,臨近家宅,他才小聲問道:“三郎,我可以與你一起回家嗎?” 江殊略微遲疑地勾著元珠璣的手指,隨后下定決心般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元珠璣心下踏實了不少,抬頭望著江殊,只見到江殊朝他笑著點了點頭。 這便是一個承諾。 江殊是帶著喜報回鄉(xiāng)的,江夫人很得體地高興著。他面對著元珠璣的拘謹,并未多做表示,只叫他放寬心,踏實地在家做客,江家定會讓他賓至如歸。 元珠璣見她說話見外,心中略有些不痛快。 俗話說: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