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jié)
因為不是續(xù)娶,所以往來聘禮什么的就簡單了許多。 封夫人跟蘇玉平商量著,宋雅韻這姑娘人不錯,她是為家事所累才不得不給人做妾,于是便在聘禮上豐厚了些。倒也博了個兩家歡喜。 于是定北侯府一掃往日的頹敗氣象,里里外外煥然一新,張燈結(jié)彩。西府蘇玉康娶妻,東府蘇玉安納貴妾,全都定在了臘月二十六這一天。 這日一早姚燕語穿戴梳洗的時候同翠微笑道:“走這一趟,吃兩家的喜酒,倒也省事。” 一身孔雀綠貢緞華服的翠微伸手為姚燕語整理著胭脂紫錦緞灰鼠毛長襖的風毛,輕笑道:“雖然只走這一趟,賀禮卻是足足的雙份兒?!?/br> 姚燕語輕聲嘆道:“西府那一份兒自然是看蘅兒的面子,東府這邊……雅韻跟我算是一起長大的,雖然沒有多深厚的情誼,但她一個姑娘家,不該為家族所帶累。以后她在京城也沒有什么靠山,那邊太太本來就不待見宋家。以后的日子怎么樣還要看她自己。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份厚禮罷了?!?/br> “夫人最是仁慈?!贝湮椭ρ嗾Z檢查了一下妝容,終于滿意了:“好了夫人,我們走吧?!?/br> 姚燕語一手扶著翠微的手臂,一手攏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地出了屋門。 香薷等四個丫鬟各自抱著包袱麻利的跟上。 定北侯東西兩府都張燈結(jié)彩,自然蘇玉安這邊的氣氛不如蘇玉康那邊熱鬧,納妾也沒有拜天地等禮儀,不過姚燕語還是先往這邊來,把賀禮留下之后去那邊。 蘇玉蘅早幾天都帶著孩子回娘家住了,這會兒見姚燕語過來便高興地迎出來,又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往里面去落座,然后奉茶,說話。 這次的喜宴,蘇玉平有意識的往隆重里辦,要借此機會去一去蘇家的晦氣,重新?lián)P眉吐氣。而且跟鎮(zhèn)國公府聯(lián)姻,本身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但凡跟蘇家有來往的親友全都請到了,定北侯府里里外外宴席擺了一百二十桌,在云都城里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歡歡喜喜的鬧了一天一夜,臘月二十七這日姚燕語便覺得身上勞乏,只悶在屋里不出門。衛(wèi)章也沒什么事情可忙了,只把一些瑣事吩咐下去,安心留在家里陪著姚燕語商議著大年夜怎么過, 去年因為地震,所以年都沒過好。今年唐蕭逸有了兒子,姚燕語也懷孕了,趙大風和翠萍的事情也在這個年底基本定了下來,因為趙大風不想把婚事辦的太過倉促,決定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來,以顯示他對翠萍的尊重。 他們兄弟幾個各自都有喜事,都準備什么好玩的事情大家一起高興高興。 衛(wèi)章并不是紈绔子弟,但真正要弄起吃喝玩樂這一套來也頗為內(nèi)行,姚燕語聽他把京城幾個有名的戲班子和名角都數(shù)了個遍,頓時倍感驚奇,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嘆道:“想不到衛(wèi)侯爺居然也對這些事情如此精通?” “此話怎講?”衛(wèi)章大感意外,心想這也沒什么吧? “我還以為侯爺你除了練兵就是打仗,除了軍務就是城防呢,不想對這些戲班名角也如此熟悉?該不會是還捧著哪一位角兒吧?” 衛(wèi)章失笑道:“我是有多閑得慌才去敢那些無聊的事兒?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如在家里陪陪你呢。再說——我的俸祿不都是你管著么?我哪里還有銀子去捧什么角兒?” “這可不好說。哪個男人不藏點私房錢?” “哎呦我的夫人哎!”衛(wèi)章無奈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把姚燕語摟進懷里,“你的意思是要查我的帳么?咱們家的那點家業(yè)不都歸了你了嘛,我哪里還有什么私房錢。” 姚燕語笑道:“有趙大風那個風流鬼在,你們兄弟們沒一個是干凈的?!?/br> “這可冤死我了!”衛(wèi)章一聲哀嚎俯身枕在姚燕語的肚子上,幽幽嘆道:“閨女哎,快給爹來評評理吧?!?/br>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熟料他話音一落,肚子里的小家伙不知是揮了一拳還是踢了一腳,總之衛(wèi)章感覺自己的臉頰被輕輕地推了一下,那感覺如此真實,以至于他半天沒緩過神來。 “怎么啦你?”姚燕語抬手推了他的腦門一下,“傻了?” “哎?剛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小寶貝動了?”衛(wèi)章傻傻的問。 姚燕語笑道:“是啊,估計是聽見你在這里狡辯,寶貝兒生氣了,踹了旖旎一腳?!?/br> “踹我?”衛(wèi)章欣喜地把臉再次貼在姚燕語的肚皮上,連聲說道:“閨女,閨女,再來一下,再來踹爹一下??臁?/br> 姚燕語好笑的拍了他一把:“做什么啊你?” “讓閨女再踢我一下啊?!毙l(wèi)章理所當然的說。 “剛才只是湊巧而已,她哪里能聽見你說話?”姚燕語好笑的說道。 衛(wèi)章執(zhí)著的把臉貼在夫人的肚子上等了很久,無奈他的寶貝閨女好像是貼著爹爹的臉睡著了,安靜的很,再也不肯動一下。之后,衛(wèi)章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靠在姚燕語身邊,摸著下巴不說話。 “怎么啦?”姚燕語看著他那一臉的落寞,抬手推了他一把。 衛(wèi)章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她為什么又不動了呢?” 姚燕語挫敗的搖了搖頭,決定不再理會傻掉的某人,轉(zhuǎn)身去拿了一本閑書自顧去看。 看著夫人在一旁翻書,衛(wèi)章想了想決定不去搗亂,而是乖乖的在夫人身邊躺下,長臂一伸搭在夫人隆起的肚子上,閉著眼睛安心的等待他寶貝閨女再動一動。等來等去,還沒等到胎動,他卻進入了夢鄉(xiāng)。 姚燕語聽見身邊輕輕地鼾聲,便微微轉(zhuǎn)頭看過去。 睡著的衛(wèi)章跟平時凌厲的樣子大不相同。那雙冷睿如刀的眼睛一閉上,整張臉便失去了殺氣,變得平和起來。長長的睫毛又直又密,宛如黑色的蝶翼。硬朗的眉骨和濃黑的劍眉也斂了逼人的氣勢,只剩下了俊逸明朗,好看的不可救藥。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姚燕語的心里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莫名其妙的說不出什么緣故,忽然就想起來了。此時的她覺得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兩世為人能有這樣的一個男人陪在身邊,也算是值了。 衛(wèi)章這一覺睡得特別的舒服,醒來是神采奕奕。其實他也并沒有睡多久,只是這種靠在妻女身邊酣眠一覺的感覺實在是太幸福了。只是幸福之余衛(wèi)章還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遂執(zhí)著的拉著姚燕語的手問:“我睡著的時候她一直也沒動嗎?” 姚燕語無奈的揶揄道:“沒有,說不定她能感覺到你靠在身邊睡覺,也睡得十分安心呢?!?/br> 衛(wèi)章點點頭,認真的說道:“肯定是的。” 姚燕語忍不住抬手扶額,心想衛(wèi)侯爺你還能更傻一點嗎? 當天晚上夫婦二人簡單用了點晚飯就早早的睡了,睡前還說起了皇上的病情,姚燕語靠在衛(wèi)章的肩窩里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但愿皇上平安康泰熬過這個年,等天氣回暖說不定會有奇跡。 衛(wèi)章嫌她瞎cao心,勸她不要多想,安心的睡。 差不多三更天的時候,衛(wèi)章聽見外邊有幾聲蟲鳴,頓時從夢中驚醒,悄然起身,披上大氅輕著腳步出門。 黑暗之中又一個黑衣人閃身出現(xiàn),朝著衛(wèi)章一拱手,低聲回道:“皇上病重,六皇子請侯爺即刻進宮?!?/br> ------題外話------ 俺這兩天已經(jīng)很奮力的碼字了,可是月票還是被甩出十條街。 ╮(╯▽╰)╭!親愛滴們,你們就不能雄起一把嗎? 再這樣萎下去,珠珠也要萎了… ☆、第五十五章 國喪 衛(wèi)章頓覺一陣冷風吹過,背后升起一股徹骨的寒冷,抬手緊了緊大氅,沉聲道:“好,我換了衣裳就來?!?/br> 臘月二十八凌晨,丑時初刻,紫宸殿里幾個輔政大臣都在。 周泰宇,甄墨林二人一次跪在龍榻跟前。姚遠之則執(zhí)筆站在旁邊的一張龍案跟前,龍榻上皇上說一句,姚遠之寫一句,皇上說兩句停一停,姚遠之便捏著筆站在那里等。 殿外,云珉和云瑛跪在殿門口,再往后是慧貴妃帶著后宮一眾妃嬪都跪在殿外的廊檐下。 寒風呼嘯,一干身嬌rou貴的娘娘們各自裹著一襲斗篷瑟瑟發(fā)抖,林素墨身子弱,幾乎已經(jīng)跪不住,卻還咬牙堅持。她身后的一個宮嬤嬤的懷里抱著幾個月大的八皇子。 謹嬪跪在林素墨左前面兩步的距離,她的身后跪著七皇子,看見衛(wèi)章從宮門外進來,謹嬪怨憤的目光往后一掃,略過宮嬤嬤懷里的八皇子,略一停頓后又憤憤的收回去。 衛(wèi)章進殿的時候,一紙詔書已經(jīng)寫完,皇上也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靠在榻上大口的喘息。 “皇上,衛(wèi)將軍來了?!睉讯髟谝慌暂p聲提醒道。 皇上喘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看著衛(wèi)章。衛(wèi)章忙跪下去叩頭道:“臣衛(wèi)章叩見皇上。” 皇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衛(wèi)章跪在地上以額觸地,皇上不發(fā)話他自然不能起來。 大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連一只低聲哭泣的云瑛也止住了哭聲。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皇上在這種時候一定要把衛(wèi)章叫來是怎么回事兒,大家都在等皇上發(fā)話。 但皇上卻始終沒說話,只是看著跪在地上的衛(wèi)章,直到被云瑛握住的手漸漸地失力,僵直。 “父皇!父皇啊——”云瑛一瞬間反應過來,伏在皇上的身上放聲痛哭。 “皇上!”懷恩也跪了下去。 “皇上——”紫宸殿里的幾個輔政大臣以及太監(jiān)宮女門也都跪在了地上。 “皇上啊——”大殿門外傳來一片哀聲。 大云文德三十六年臘月二十八日丑時三刻,皇上病故。享年六十一歲。 文德皇帝在位三十六年,納賢才,招志士,重教化,揚孝道,歷新政,興水利,平西疆,蕩北寇。一生功業(yè)不可勝數(shù),堪稱一代英主。 沉痛的喪鐘在云都城上空回蕩,無數(shù)大臣百姓聚集在順天門前跪拜哭嚎。 家家戶戶把大紅春聯(lián),大紅福字以挽聯(lián),白色帳幔遮擋了去。整個云都城里都是白茫茫一片。 姚燕語立在大穿衣鏡跟前看著鏡子里一身素色祭服的自己,無奈的嘆道:“昨兒還說希望皇上能撐過這個年去呢。沒想到這么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夫人已經(jīng)盡了全力了?!贝湮⑻嫠砗靡氯?,最后又檢查了一下妝容,方道:“好了?!?/br> 今天是臘月二十九,皇上去世第二天。朝中眾臣都進宮像皇上靈柩磕頭上香,姚燕語身為二品醫(yī)官自然也要走一趟。 皇上駕崩后,衛(wèi)章便調(diào)集錦麟衛(wèi)謹守京城九門,嚴禁盤查,不許任何可疑人進出,以防有人趁機作亂。這是新帝的吩咐,也應該是皇上在臨終前要叮囑的話,只是沒來得及說出口罷了。 姚燕語帶著翠微翠萍以及國醫(yī)館里其他五品以上的醫(yī)官一起進宮拜祭大行皇帝。 皇室宗親以及王公大臣們按照慣例在宮內(nèi)為大行皇帝守喪不能回家,且按照規(guī)矩,守喪期間不準梳洗,一個個都要蓬頭垢面以表示自己的沉痛哀思,一直要等大行皇帝的靈柩出宮送往皇陵安寢之后,眾人才準許回家洗浴。 另外,各部官員都要在自己的衙門里守孝,同樣也不準回家,跟宮里那些皇室宗親及天子近臣們無異。 姚燕語身為二品醫(yī)官照例也要遵循,只是她身懷六甲,行動已經(jīng)很是笨重,又是女流之輩混在那些男人們中間十分不便。云瑛又看姚遠之和衛(wèi)章的面子,準許她不在宮里守喪,只需回府去每日朝著皇宮的方向虔心禮拜即可。 拜祭完大行皇帝之后從紫宸殿出來,在翠微的攙扶下緩緩地往外走。 衛(wèi)章負責皇宮乃至皇城的安全,不知道這會兒在哪里忙著,姚燕語這回進宮也沒見著他。 此時皇帝甫逝,新君未立,是最容易鬧出亂子的時候,不能不提防有心人煽動作亂。 姚燕語扶著翠微的手邊慢慢地出了宮門穿過長長的甬路,拐過彎兒便見一身素服的云瑤立在寒風里,消瘦修長的身影,一身男裝,若是不仔細看,定然會把她當成一個俊俏的兒郎。 年前因為皇上病重,皇室之家有嫁娶之齡的全都急匆匆的成婚了,唯有云瑤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依然待字閨中。而且整日都著男裝,泡在校場練騎射武藝,不肯在家里呆著,一聽見誠王妃說婚嫁之事就翻臉。 姚燕語便止住了腳步,輕輕一福:“見過郡主?!?/br> 云瑤看了翠微和后面的白蔻玉果二人一眼,姚燕語轉(zhuǎn)頭吩咐她們:“你們且退下吧?!?/br> 翠微等人不敢有異議,只得福身告退。 “郡主近期可好?王妃可好?”姚燕語客氣的問候著。 “都挺好的,多謝你想著。”云瑤和姚燕語肩并肩往宮外的方向走,“你怎么樣?我看你身子這么笨了,是不是快生了?” “還要一個多月呢?!币ρ嗾Z伸手摸了摸肚子,又問:“前幾日我打發(fā)人給王妃送去的清肝明目丸不知王妃用了沒有,效果如何?” 云瑤淡然一笑,說道:“說我這個,正要謝謝你。母妃用了你的丸藥,眼睛清明了很多,也不頭暈了。” “有效果就好?!币ρ嗾Z淡笑著點了點頭。 云瑤不再說話,姚燕語也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按說她跟云瑤已經(jīng)很熟悉了,但依然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當初在成公墓竹林里的時候她明明發(fā)現(xiàn)她對夜闌是特別的,還以為回來之后他們會成一對,沒想到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