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此時，她是多么慶幸當年姚燕語來定候府的時候，她沒有因為蘇玉祥對她喜歡而針對她，多么慶幸她一直盡量放寬自己的心去接納這個庶妹。即便她竭力的想擺脫自己兩不相干的時候，她也盡量的以長姐的姿態(tài)去籠絡她。

    雖然姚鳳歌不知道雀華對燕語做過什么，但從今天她對雀華決絕的太多來看，姚燕語絕非軟弱可欺之輩??！

    卻說姚燕語靠在衛(wèi)章的懷里，衛(wèi)章展開自己的猞猁裘裹著她，低聲問：“你有沒有覺得你jiejie今兒對你有些特別？”

    “嗯?！币ρ嗾Z搖搖頭，“是?。∥医o了她一個發(fā)大財?shù)臋C會，她能對我不特別嘛。”

    “發(fā)什么大財？”衛(wèi)章納悶的問。

    “玻璃場啊?！币ρ嗾Z輕笑道：“過了年我要去江寧再開一個玻璃場，讓她和大哥入股。一個幫我管賬，一個幫我看場?！?/br>
    “你缺人手？”衛(wèi)章納悶的問。

    “不缺?！币ρ嗾Z搖頭。

    “銀子不夠？差多少？”

    “銀子也盡夠?！币ρ嗾Z輕輕一嘆，又吃吃的笑道，“我現(xiàn)在窮的就只剩下銀子了。”

    “那你為什么要他們?nèi)牍?？如果只是想拉她一把，不如直接給銀子好了。這樣清楚明白，省的將來牽扯的太深了反而傷了姐妹感情?！?/br>
    姚燕語輕笑著搖搖頭，想了想，問道：“你身為將軍，手下有將士兵勇數(shù)萬。我問大將軍一個問題可好？”

    “嗯，問?！毙l(wèi)章輕輕地扶著懷里妻子的面頰，低聲應道。

    “你敢保證你手下的那些將士們永遠不會背叛你嗎？”

    衛(wèi)章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于是沉思片刻后方道：“不敢。我不懷疑這世上存在絕對的忠誠。但也很明確的知道，絕對的忠誠不會在每個人每件事上都有?！?/br>
    “對?！币ρ嗾Z點頭：“人之所以忠誠，那是因為背叛的砝碼不夠?！?/br>
    將士們忠于自己的將領，忠于于朝廷，忠于自己的民族，除了因為他們知曉民族大義之外，還因為他們有家人，有爹娘兒女，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家業(yè)。他們身后的一切都不容許他們背叛。

    他們?yōu)閲M忠，也是為自己的幸福前程而戰(zhàn)。

    如果你把一個將士的家人都殺了，家業(yè)都燒了，你看他會不會叛國？

    衛(wèi)章點了點頭，表示對姚燕語的話贊同。

    “所以，我覺得我手下那些人也不會絕對的忠誠于我。就連老馮，我都給了他我所有鋪子生意里一成的股兒?！币ρ嗾Z輕聲說道。

    衛(wèi)章點了點頭，接著姚燕語的話說下去：“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你把藥場的事情交給你二哥，又讓長公主府的人參與。玻璃場的事情交給老馮完全負責，又給了你二哥兩成的股兒，如此，賬目由三方監(jiān)督，誰也別想從中謀取私利?！比缓螅瓕幍牟Ａ銮橥死?。

    姚燕語輕輕點頭，微笑著往衛(wèi)章的懷里擠了擠。衛(wèi)章把她往上抱了抱，讓她更舒適的枕著自己的肩膀，問：“那，你跟靖海侯夫人在城郊弄得那個玻璃場又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情其實是我自己的私心。韓jiejie跟我情同姐妹，我們互相欣賞，性情相投，甚至相見恨晚，恨不得八拜結交。但不管怎樣，這份感情畢竟少了血緣的維系。這只是閨閣女兒家的情誼，若真有牽扯到家族利益的大事時，這點感情勢必會為利益退讓?！闭f到這里，姚燕語忽然一笑，轉(zhuǎn)了話題：“你看看，連泱泱大云朝，對那些番邦外族的懷柔之策里，都有一條非常的英明非常好用的政策——通婚通商?！?/br>
    衛(wèi)章立刻明白了。就目前來看，這是姚燕語跟韓明燦二人互相綁緊的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為什么這樣？”衛(wèi)章微微皺眉，為她如此精打細算而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姚燕語輕輕一嘆：“我們現(xiàn)在風頭太盛了！一棵小樹若想長大，必須先把根深深地扎下去。否則，它是長不穩(wěn)的。”

    衛(wèi)家勢力單薄，衛(wèi)章現(xiàn)在不但手握重兵，且身居高位。再加上自己也是出盡了風頭，這樣的夫婦二人，若不能跟幾個大家族綁在一起，說不定從哪兒來一陣風就吹倒了，甚至連根拔起！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情緒汩汩的冒著泡涌上衛(wèi)章的心頭。

    有失落，有驚訝，有震驚，有慶幸，還有些心疼……這些情緒匯聚在一起，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身為丈夫，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完全依靠，這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姚燕語這樣做，不僅僅把姚家跟衛(wèi)家緊緊地綁在一起，還順便綁住了定候府，靖海侯府，鎮(zhèn)國公府，再往遠了說，還間接綁住了遠在江南的姚延恩的妻族以及姚延意的妻族。

    衛(wèi)章不是傻瓜，相反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想通了這些之后，衛(wèi)將軍微微仰起頭靠在車壁上，默默地長嘆——懷里這個嬌小柔軟的人是有一顆怎樣的一顆七竅玲瓏心啊！

    馬車的車轱轆壓著厚厚的積雪在街道上往前行，咯吱咯吱的聲音清脆而規(guī)律，和馬蹄聲交匯成一支催眠曲。

    姚燕語說完那番話后，酒勁兒終于反了上來，便靠在溫暖的懷抱里漸漸地睡著。等到了家門口時，她已經(jīng)睡得沉了。

    衛(wèi)章把她身上的斗篷裹好，又把馬車里備著的一條波斯產(chǎn)的羊羔絨毯子裹在她的身上，才輕輕地抱著她下了馬車。

    長矛大總管帶著人從府里迎了出來，見馬車車簾子掀開，剛要上前請安，卻被衛(wèi)將軍一個眼神把嘴巴封死。

    哎呦喂！我的娘喲！長矛大總管心里暗暗地叫了一聲娘。

    他家英明神武的將軍居然抱著同樣英明神武天下無敵的夫人下車？

    看樣子是夫人睡著了？

    將軍居然都舍不得叫醒她？

    嘖嘖！將軍是有多么寵著夫人啊！這是怎樣的……鶼鰈情深??！長矛大總管抬手摸了摸后腦勺。

    衛(wèi)章抱著他家夫人一路穩(wěn)穩(wěn)的進了燕安堂。馮嬤嬤早就帶著丫鬟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打點好了，乍然看見夫人被將軍抱著回來，還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呢！待看見靠在將軍懷里睡得小臉通紅的夫人時，馮嬤嬤才悄悄地撫了撫胸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題外話－－－－－－

    親愛滴們，今天有兩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哦！

    1，推薦一下好基友瑾瑜的新文《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此文的構思大綱大珠珠已經(jīng)看過了，絕對是很精彩的文哦！親們趕緊的去收藏包養(yǎng)一下。

    2，緊急通緝兜里藏著月票不給的親們！親愛滴們，已經(jīng)月底了！月票不能留了！再留就浪費了！浪費是可恥噠！浪費月票是萬萬不能要噠！

    ☆、第十二章 過大年

    床帳被掀開，衛(wèi)章把毯子撤去，斗篷解開，方把人輕輕地放到床上。又低聲吩咐：“去弄熱水和帕子來?！?/br>
    香薷忙答應一聲下去，片刻便端著銅盆進來。

    衛(wèi)章親自絞了帕子給夫人擦過臉和手，又把輕手輕腳的給她脫外衣。香薷在一旁看著將軍粗大笨拙的手，心里暗暗地著急，卻又不敢上前幫忙。

    不過幸好衛(wèi)將軍的大手看上去笨拙，實際上靈活的很。

    姚夫人在這個過程中也只是抬手撥拉了一下衛(wèi)將軍的大手，然后在外衣脫掉之后，咕噥著轉(zhuǎn)了個身，把自己卷進錦被中沉沉睡去。

    衛(wèi)章看著她自行抱著被子呼呼大睡的樣子，不由得輕笑。

    香薷把姚燕語的衣裳整理到衣架上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家將軍和夫人休息的時候不喜歡屋子里有人，更不留人值夜。說起來這也是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的丫鬟們有福氣，不用在這屋子里打地鋪睡覺。

    又忙碌了幾天，轉(zhuǎn)眼便到了除夕。

    按照大云朝的規(guī)矩，過年是要請祖宗們回家來享受子孫們的香火供奉，跟子孫后代一起過年的。所以到了臘月三十這日，家家戶戶都是拿著香火鞭炮去城外請祖宗的人。

    大戶人家前簇后擁，小戶人家也是攜子抱孫，以上告祖宗，咱家后繼有人。

    這件事情衛(wèi)章他們自然也是要遵循的，只是他們這些人常年在外帶兵打仗，極少能在家里過年，所以家里的祖宗一般都是家里的管家管事們代主子們?nèi)フ垺?/br>
    就像去年過年的時候衛(wèi)章和賀唐趙葛四人都在鳳城，而且正是殺的血雨腥風的時候，哪里顧得上請祖宗過年？

    再往前列數(shù)，這十來年的從軍生涯，衛(wèi)章也只是前年的時候在云都過年，只請過一次祖宗。

    所以今年輔國大將軍府把這件事情安排的十分隆重。

    再者，輔國大將軍府的祠堂也跟別家不同，正堂旁邊還有偏堂。正堂里供奉的是衛(wèi)章的列祖列宗。偏堂里供奉的則是當年隨著衛(wèi)老將軍征戰(zhàn)沙場的一部分將士們。

    之所以這些人會被供奉在衛(wèi)家祠堂的偏堂里，自然是有緣故的。

    開國之初的這些將士，大多是經(jīng)過連年戰(zhàn)亂的，所以他們之中有一部分都是遺孤，比如趙大風和葛海的父親就是衛(wèi)老將軍從逃難的人群里帶回來的沒爹沒娘的少年。還有一些人跟著老將軍征戰(zhàn)沙場，根本沒來得及娶妻生子就丟了性命，算是絕后。

    當然，這些人能夠被衛(wèi)老將軍記掛的，自然都不是平庸之輩。

    但你功勞再大，絕后就是絕后，有的連尸體都沒運回來就在戰(zhàn)場上火化了。有的能夠馬革裹尸，回來也是孤墳一座。

    衛(wèi)老將軍再年老病重之時，時常緬懷這些跟自己一起拼殺過的老兄弟，老部下，覺得親兄弟也不過如此。所以才在自家祠堂旁邊修建了偏堂，每年祭祀祖先的時候，就叫家里的仆人順便把這些跟自己都有過命交情的老兄弟都叫回來過年。

    這事兒曾經(jīng)被衛(wèi)氏旁支的叔公叔祖?zhèn)冎肛熯^，但衛(wèi)老將軍一意孤行，再說他也不是什么好性子，惹急了就是一頓臭罵甚至一頓棍棒。那些旁支罵不過也打不過，只得罷休。

    后來這座將軍府被衛(wèi)二斗占了去時，祠堂里的偏堂曾經(jīng)被破壞的不像樣子，后來衛(wèi)章回來，又叫人重新修了起來。

    現(xiàn)如今，別的不說，就唐蕭逸的祖父和父母，葛海和趙大風的父母的靈位都在偏堂里供奉著。賀熙的祖父和父親的靈位之前也在，后來他自己修建了府邸，便把祖宗的靈位請回了自家。

    這日早飯后，衛(wèi)章便帶著唐蕭逸，葛海，趙大風請祖先回家過年，長矛等十幾個年輕的下人各自挎著一個大竹筐，竹筐里裝了香火，紙錢，鞭炮等。

    去的時候要點著鞭炮去，衛(wèi)章要去城郊衛(wèi)氏祖墳請祖先回家。

    而唐蕭逸葛海趙大風也要去各自的祖墳去走一趟，唐蕭逸的祖墳上只有父母的墳墓，祖父是衣冠冢。葛海趙大風則只有父母的墳墓。說起來，可謂是凄涼無比。

    不過趙大風卻一路都很開心，用他的話說，他父親本是孤兒，逃難的路上被老將軍帶回家，養(yǎng)了兩年送去了軍營，打了幾年仗才賺了點銀子回家娶了他娘?，F(xiàn)如今他趙大風好歹也是從五品的朝廷命官，父親看見自己該笑得合不攏嘴了。葛海跟趙大風一樣，所以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的。

    唐蕭逸心里也很是感慨，能有今天，是他從不敢想的。再想想過了年自己就要成家了，成了家也會有孩子。不管嫂夫人給自己定了哪家的姑娘，他唐蕭逸也將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以后再出征打仗，也不怕沒人給自己收尸了。

    兄弟們各懷心思的去請祖宗回來過年，姚燕語在馮嬤嬤的輔助下也忙的腳不沾地。

    祠堂里祖先的畫像和靈位雖然早就擦干凈了，但供奉的茶水果子以及佳肴膳食等都要準備。而且別家準備一份，將軍府得準備三份，除了衛(wèi)家的祖宗，還有左右偏殿里部將的祖宗。

    姚燕語對這些事情基本不懂，但馮嬤嬤卻是老嬤嬤，知道這些事情半點馬虎不得，有些事情家仆可以代替，但有些事情是必須宗婦去做的。

    主子不懂，旁邊人的責任就越發(fā)的重大。馮嬤嬤幾乎幾個晚上都沒睡好，才把這日祭祖需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羅列清楚，叫老馮和兒子馮善幫忙寫下來，交給夫人看過，然后還要在一旁隨時提醒著。

    除夕這日姚燕語寅時就起來了，一直忙到將近午時，衛(wèi)將軍等人把祖宗請回來供奉完畢，才算是有功夫歇歇腳。一靠在榻上，便覺得一雙腿跟斷了似的。

    馮嬤嬤端了一盞參茶遞過來：“夫人，喝杯熱茶吧。”

    “哎呦，嬤嬤你別忙活了，快坐那邊去，叫小丫頭來幫著錘錘腿?！币ρ嗾Z接過茶來一疊聲的喚人：“香薷？烏梅？快扶嬤嬤去休息一會兒?！?/br>
    香薷和烏梅兩個忙上前來攙扶馮嬤嬤，馮嬤嬤忙擺手：“可莫要折煞老奴了。”

    翠微和翠萍一起上前來，一個坐在腳踏上給姚夫人捏腿，一個站到后面去給她捶肩。馮嬤嬤被小丫鬟攙著去旁邊的廂房里喝茶。

    一盞參茶剛喝了兩口，便有小丫鬟進來回道：“回夫人，午飯已經(jīng)齊備了，請夫人示下，擺在何處？”

    姚燕語放下茶盞吩咐道：“擺在前院西花廳里，再叫人去請各位將軍和阮夫人?！?/br>
    “是?！毙⊙诀邞曄氯?。

    翠微忙拿過姚燕語的鞋子來，輕笑道：“夫人，咱們現(xiàn)在就過去吧。”

    “嗯?！币ρ嗾Z蹬上松花色繡喜鵲登梅的鞋子，扶著腰慢慢地站起來，嘆了口氣：“哎！我這腰?。　?/br>
    翠萍悄聲勸道：“等會兒用了午飯夫人好生睡一覺，晚上要守歲，過了子時就得預備進宮了。從宮里回來，家中族人都來拜年，不光這一夜沒的睡，連明日白天怕是也睡不成呢。”

    翠萍立刻掰著手指頭數(shù)：“然后初二回娘家，初三定好是去靖海侯府，初四要宴請將軍在兵部的同僚。初五不適合宴請，初六是長公主府的年酒，初七定候府二夫人請夫人和靖海侯夫人吃酒，初八……”

    “好啦！”姚燕語聽到這些頭都大了，這一天一天的拍下來，一下子就到了元宵節(jié)了吧？這年過的，想想就覺得累。

    也正是因為過年的安排太多，將軍府幾個兄弟只能在除夕這日的中午還能正經(jīng)湊在一起吃個飯。所以準備的特別豐盛，差不多就抵了年夜飯。

    阮氏穿戴整齊裹著長絨斗篷隨著賀熙一起過來，身后跟著奶媽子抱著襁褓里的兒子。

    賀熙家新鮮出爐的長子這會兒睡得正沉，當時這小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姚燕語想了幾個名字，衛(wèi)章挑了一個：賀成凱。阮氏又給他取了個小名兒叫吉兒，取吉利吉祥之意。

    五個大男人兩個女人加上一個小嬰兒，圍坐在一起也算是一大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