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這水不深??!”姚延意皺眉嘆道。 水的確不深,這小花園子不大,根本挖不了太深的水池,于是姚延意請了個能工巧匠,挖開了一個水井把水用水車抽上來,在園子里弄了一溪淺水。用青石鋪了水底,又鋪了點泥土種了幾株睡蓮和水葫蘆在上面,不過是為了添幾分靈氣罷了。就是現在衛(wèi)將軍站在水里,水面也不過剛到他的腰。 但也正因為這樣,蘇玉祥掉下去的時候摔了個屁股蹲,把腰椎骨給摔裂了,劇痛加上驚慌,讓他在水里拼命地折騰叫喊,喝了一肚子的臟水。 蘇玉祥被衛(wèi)章?lián)屏松蟻?,原本一身簇新的青灰色錦繡長衫此時被泥水濕透,發(fā)髻也散了,還沾了水萍雜草的葉子,臉上還沾了一塊黑泥,好不狼狽。 姚燕語抬手指了只旁邊的六角涼亭,皺眉道:“把人先放到那邊。” 姚鳳歌無奈的跟了過去,叫丫鬟拿了帕子給蘇玉祥擦臉,又問嗷嗷叫的蘇三爺:“可傷到了哪里?” “疼……疼……別碰,好疼……”蘇三爺躺在小涼亭的橫欄上,不管丫頭碰他哪里,他都是連聲喊疼,弄得丫鬟根本不敢下手了。 姚鳳歌看著他那副樣子心里便有氣。剛剛他是跟姚燕語在一起的時候落水的,不用想也能猜到幾分,姚鳳歌實在想不通,這個男人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姚延意皺眉吩咐旁邊的人:“去弄盆熱水來先給大姑爺把臉洗干凈,燕語你過去瞧瞧,看他傷到了哪里?!币Χ斢X得自己和姚鳳歌都站在這里,讓姚燕語給蘇玉祥瞧一下外傷也未嘗不可,況且,今兒是大喜的日子,請?zhí)t(yī)的話有些不吉利。 姚燕語答應一聲往前走過去。不料蘇玉祥立刻哀嚎著搖頭:“不不——請?zhí)t(yī)吧,快請?zhí)t(yī)來!” “怎么了?難道我的醫(yī)術姐夫還不放心?”姚御醫(yī)站在蘇三爺面前,居高臨下,輕笑著問。 “不……不,那什么……男女有別嘛,還是……請?zhí)t(yī)吧?!碧K三爺這會兒是打死也不敢讓姚御醫(yī)看傷啊,誰知道她會不會趁機把自己整死?整死也許是好的,就把被她整的半死不活,剩下的幾十年就沒好日子過了。 至此,衛(wèi)章若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來就再也不用混了,于是他伸手拉住姚燕語的手,說道:“燕語,去陪我換身衣裳。” “哦,好?!币ρ嗾Z回頭看了一眼姚延意和姚鳳歌,微微點頭,帶著衛(wèi)章走了。 寧氏對此事不好多說,只轉頭吩咐丫鬟:“快去叫廚房弄些姜湯來?!毖诀叽饝?,寧氏又叫住吩咐:“給衛(wèi)將軍也送一碗過去。” 封氏見狀便主動把蘇瑾月抱起來,帶著女兒蘇瑾云也撤了。 衛(wèi)章隨著姚燕語去了東跨院姚燕語的閨房,翠微早就把隨身帶的包袱打開,從里面取了一套簇新的衣裳來。 “你們都退下吧。”衛(wèi)將軍換衣裳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于是擺手讓丫鬟們都出去。 翠微福了福身,帶著大小丫鬟一起退了,并隨手關上了房門。 衛(wèi)章自行換衣裳,姚燕語轉身去榻上靠著看美男換衣裳。 麥色的肌膚,累累的肌rou群,勁瘦的腰身,修長有力的腿,還有數不清的大小傷疤……姚燕語微微瞇起眼睛細細的看著已經屬于自己的這個男人,默默地感慨真是幸運,從現代當了那么多年的單身女人,卻跑到古代來找了這么個精品。 “怎么樣?還滿意嗎?”衛(wèi)章穿好貼身的中衣后,把長衫一揮披在身上,朝著姚燕語走了過來。 姚燕語笑瞇瞇的點頭,又吹毛求疵:“傷疤太多了,影響了整體的美觀,回頭把我調制的祛疤膏用三個月?!?/br> 衛(wèi)章笑了笑,沒接這話茬,只是把紫紅色竹葉暗紋的長衫穿好,拿了腰封來扣在腰間,在姚燕語身邊坐下來,看著她問:“你沒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說什么?”姚燕語輕笑著一側身,靠在他的肩膀上。 “關于蘇老三落水的事情。”衛(wèi)章伸手攬過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他好像很怕你?” 姚燕語輕笑著敷衍:“他自己心虛?!?/br> “他為什么會心虛?”衛(wèi)章擺出一副極有耐心的樣子,等著懷里的女人把這事兒講清楚。 姚燕語想起蘇玉祥那副窩囊的樣子又忍不住笑。衛(wèi)章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問:“你對他做過什么?讓他想起你就害怕?” “我沒做過什么,就當著他的面剝了一次羊皮?!币ρ嗾Z笑道。 “你為什么要當著他的面剝羊皮?”衛(wèi)章平靜的看著她,“你是要我從別人的嘴里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嗎?” 姚燕語斂了笑,嘆了口氣:“你這人真是的,凡事這么較真做什么?” 衛(wèi)章輕輕的抵住她的額頭,低聲說道:“有關于你的事情我都較真?!?/br> 姚燕語只得把那次蘇玉祥去國醫(yī)館的事情跟衛(wèi)章說了一遍,只是沒說蘇玉祥說讓她給他做妾的話。主要是怕衛(wèi)將軍一怒之下當時就過去把蘇玉祥給掐死,那樣就不好收場了。 饒是這樣,衛(wèi)章也氣的不輕,敢趁著自己不在跑去奚落姚燕語的人,怎么能夠輕饒?于是又皺眉問:“今天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他對杜鵑說三娘的事情,正好被我聽見。”姚燕語提及這事兒也冷了臉,“三娘是為了我才丟了性命,我絕不會虧待她的女兒。他一個爺們兒朝著一個小丫頭說這些話,難道不該教訓教訓嗎?” “應該?!毙l(wèi)章暗暗地咬牙,如此說來,這應該是教訓的輕了。 “好了,你也換好衣服了,我們過去看看吧?!币ρ嗾Z抬手撫著衛(wèi)章冷硬的下巴,這里的弧線是她最喜歡的。 “不如直接回去好了。有什么可看的。”衛(wèi)章一點也不想呆下去了,回家多好,想干嘛就干嘛。 姚燕語輕笑著拍拍他的臉頰,說道:“好歹看一下我jiejie的面子吧。還有定候世子夫人在呢?!?/br> 衛(wèi)將軍一臉的別扭,大手扣著姚燕語的腰不放。 “乖啦。”姚燕語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晚上聽我的?!毙l(wèi)章趁機講條件。 “好。”姚燕語無奈的點頭。面對家里的餓狼,她不得不采取迂回之術,先答應,到晚上再想辦法應付吧。 此時蘇玉祥已經被抬到了姚延意的外書房里,臟衣服也已經換下來了,臉和頭發(fā)也收拾過了,太醫(yī)還沒來,他側躺在榻上,疼的直哼哼。 姚燕語和衛(wèi)章一過來,姚鳳歌便拉了姚燕語去了一旁。 “怎么回事兒啊?”姚鳳歌低聲問。 姚燕語本來也沒想瞞著她,便實話實說了,又說:“jiejie不信,可把杜鵑叫過來問問?!?/br> 姚鳳歌低聲嘆道:“我有什么不信的?!?/br> 姚燕語看著姚鳳歌一臉的愁苦,皺眉問:“jiejie可是怕回去沒辦法跟府里交代?” 姚鳳歌無奈的笑道:“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又不是你推的他?!?/br> “可畢竟是在我們家出了事兒。”姚燕語這會兒想起來也有點后悔,收拾姓蘇的是沒錯,真不該在自己家里下手。 “沒事的?!币P歌這會兒反而安心了,能怎么樣呢?只不過是摔進了水里罷了,又沒要了他的命。 大不了他摔殘了,不過是白養(yǎng)著他一輩子,反正有丫鬟伺候,倒是不能出去沾花惹草,左一個丫鬟又一個小妾的往家里弄了,反而省心。 恰在這時太醫(yī)來了,姚鳳歌拍拍姚燕語的手,轉身往那邊去守著。 太醫(yī)進來后互相見禮,然后給蘇玉祥檢查了一番,說道:“并沒有其他的大礙,只是尾椎骨應該是有些骨裂,需要養(yǎng)一陣子。國醫(yī)館姚大人配制的骨傷膏藥貼三副,一個月之內不要下地走動,別的也沒什么了?!?/br> 姚鳳歌忙道謝:“有勞太醫(yī)了。” “少夫人客氣了。”這位太醫(yī)自然知道這是姚燕語的家人,便自然有些親切,又笑道:“膏藥下官就不給三爺留了,少夫人回頭找姚大人拿就可以了?!?/br> 姚鳳歌點頭道:“這個自然。” 里屋的寧氏忍不住低聲說道:“他殺豬一樣不許meimei給他看傷,最后還不是要用meimei配制的膏藥?” 姚燕語淡淡的笑道:“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他,竟如此防著我?!?/br> 寧氏聽見蘇玉祥還在嚷著疼,因而皺眉道:“太醫(yī)不是說無礙嗎?怎么還叫的這么瘆人?若這個樣子回去了,大meimei又免不了一場氣受?!?/br> 姚燕語便招手叫過翠微來,低聲吩咐她把自己配制的鎮(zhèn)痛丸藥給姚鳳歌送幾粒過去。姚鳳歌叫小丫鬟喂了蘇玉祥吃了一粒,挨了半個時辰藥效散開,才不叫嚷了。 姚延意怕姚鳳歌回去沒辦法跟陸夫人等人交代,便親自送蘇玉祥回府。 陸夫人見最最寶貝的兒子活蹦亂跳的去,被人抬著回來,登時跟碎了心肝一樣,一邊哭一邊數落,又轉頭責問姚鳳歌。 姚延意當即便上前躬身道:“夫人且先不要生氣,這事兒本來就是三爺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掉下了橋,當時我們并不在旁邊,如何怪得別人?” 陸夫人自然不信,不悅的說道:“服侍丈夫是女人的職責,既然知道他喝了酒,為什么還叫他一個人亂走?” 姚延意冷笑道:“說句不怕夫人惱的話,我姚家的人再不知道道理,也還知道些禮義廉恥,做不出那等雞鳴狗盜之事。夫人若是不怕家仇外揚,我可叫我府里的小丫鬟過來當場對峙。三爺借口去更衣的空兒,攔住了小丫鬟在院子里欺負,然后自己不慎落水,如今倒是我meimei的不是了?夫人心疼兒子,難道我們姚家不心疼女兒?” 陸夫人被姚延意搶白的說不出話來,只連聲嘆道:“罷了罷了!如今大長公主不在了,眼見著不管是誰都要踩到我們的頭上來了!” 姚延意還要說什么,卻被蘇玉安抬手止住:“姚二爺且莫生氣,我母親心疼三弟,也是氣頭上的話?!闭f著,蘇玉安轉頭吩咐婆子:“還不把三爺送回屋里去養(yǎng)著?” 陸夫人自然生氣,轉頭便要斥責蘇玉安,封氏忙上前勸道:“太太莫要生氣了,三弟這樣,姚家舅爺其不心疼?人家不心疼三爺,難道還不心疼meimei?” 孫氏也在一旁勸道:“太太消消氣,大嫂子說得對。你看月兒小丫頭哭的氣都順不過來了。不看大人,且看在孩子的份上吧?!?/br> 陸夫人一聽這話,心里更加惱火,便指著姚鳳歌斥道:“她自己生不出兒子來,難道就見不得我兒子好?” 姚鳳歌聽了這番話自然也是火上澆油,立刻轉身說道:“既然如此,太太何不給我一張休書把我送回娘家去。太太再給三爺娶更好的進來,也省的三爺斷子絕孫?!?/br> “你!”陸夫人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昏死過去。 “夠了!”蘇侯爺從外邊進來,一聲怒喝止住了屋子里的吵鬧,“都各自回去,誰再無事生非,就去給大長公主守墓!” 這一聲怒吼立刻震住了屋子里所有的哭鬧叫嚷。 蘇光崇憤怒的目光掃過陸夫人,沉聲吩咐:“你們把夫人扶進去。” 封氏和孫氏忙欠身應了一聲,一邊一個扶著蘇夫人往后面去了。 姚鳳歌拿了帕子拭淚,站在原地不動。 蘇光崇又道:“你還不進去看看老三?既然傷了就好生養(yǎng)著,省的出去招貓逗狗,整天閑逛闖禍?!?/br> “是?!币P歌福了福身,回頭看了一眼姚延意。姚延意朝著她點點頭,示意她退下,姚鳳歌才帶著珊瑚珍珠等人下去了。 屋子里的女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蘇光崇父子和姚延意三人。 “賢侄,坐吧。”蘇光崇抬了抬手,率先在主位上落座。 姚延意這才轉身朝著蘇光崇深深鞠了一躬,真誠而歉疚的說道:“剛剛是晚輩無禮了。請侯爺不要怪罪。” 蘇光崇擺擺手,說道:“不怪你。自從大長公主去世這一年多的時間,府中里里外外,著實不像話了些,尤其是老三。哎!” 姚延意忙道:“三爺年輕,犯些小錯在所難免。也怪我那妹子太過任性。” “不怪她?!碧K光崇擺擺手,又吩咐蘇玉安:“怎么不叫人上茶?” 蘇玉安忙轉身朝著門口吩咐了一句:“上茶來?!?/br> 蘇光崇又抬手示意姚延意:“賢侄,請坐?!?/br> 姚延意謝了坐,方一撩袍角從下手坐下來。蘇玉安也在另一邊落座。有丫鬟端著香茶進來,各自奉茶畢,悄悄地退了出去。 定候爺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是家里的這些瑣事,如今鬧到了賢侄家里,弄得親戚之間都外道了。說起來,是我治家不嚴。” 姚延意忙笑道:“侯爺這話就見外了。我那妹子從小也是被教養(yǎng)了一副壞脾氣,這么多年總也改不了。剛剛是她胡說,回頭還請侯爺和二爺在夫人面前多多勸和勸和,別因為這些氣話就傷了一家子的和氣。若夫人因此氣壞了身子,可叫我們兄妹擔當不起?!?/br> 定候爺又擺了擺手,說道:“是老三不成器,也怪不得三兒媳婦不高興。這些事情我自會料理。賢侄之前也說了,家丑不能外揚,所以這事兒咱們就此抹過,以后誰也不能再提了。賢侄你說呢?” 姚延意忙拱手道:“晚輩自然遵從侯爺吩咐?!?/br> “好,好?!倍ê驙旤c點頭,又吩咐蘇玉安:“去吩咐廚房弄些像樣的飯菜,就說我留姚家二爺在家里用飯?!?/br> 姚延意忙起身拱手:“侯爺請見諒,剛剛急著送三爺回來,家里也還是一個爛攤子呢,晚輩出來的時候,家里那小丫鬟哭哭咧咧的尋死覓活,賤內有孕在身,于家事上總力不從心,晚輩得早些回去?!?/br> 定候爺聽了這話不免皺眉怒罵:“都是老三那孽畜惹是生非。讓賢侄給他料理亂攤子!” 姚延意淡然笑道:“侯爺這話就見外了,誰讓三爺是我妹夫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