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衛(wèi)章忙把人叫住。

    “??？將軍還有事？”申姜站住腳步的同時瞄了一下他家姑娘。

    姚燕語笑道：“將軍的黑狼就不用灌了。它一直在自己吃藥呢?！?/br>
    “嘿嘿！明白了！”申姜摸著腦袋笑了笑，轉(zhuǎn)身跑去辦差了。

    姚燕語看著小羊羔，長長的舒了口氣——又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啊！

    衛(wèi)章側(cè)臉看著她，這幾日一直趕路，風餐露宿的，她瘦了不少，卻風采依舊，一雙眼睛在這暗夜里尤其明亮，好比夜空中的最耀眼的星子，不用刻意尋找，只需一抬頭就能看見。

    膽大心細，敢想敢做，敢當。衛(wèi)章對姚姑娘的評價又加上了這十個字。

    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然而，事情并沒有姚燕語想的那么簡單。那些車夫也有聽說過瞎眼稞會害人眼瞎的說法，所以堅持不肯讓自己的牲口喝這種湯藥。

    任憑申姜把小羊羔喝了藥之后兩個時辰見效的事情跟他們說了十幾遍，嘴皮子都磨破了，這些人就是不聽。

    衛(wèi)章聽說后立刻叫來唐蕭逸，吩咐道：“先給我們的馬灌藥?！?/br>
    唐蕭逸絕無二話，當時就把手下都召集起來，命令各人給各人的馬灌藥。

    那些從水師里挑選上來的兵有些忐忑，畢竟對他們來說，馬就是自己的腿，若是出了什么事兒，剩下的路他們得靠雙腿量回去了。但衛(wèi)章自己從云都城帶來的兵卻毫不猶豫的執(zhí)行命令，各自給各自的馬灌了不少藥湯。

    有人開頭，便有人跟風。

    水師里挑上來的兵生怕被衛(wèi)將軍嫌棄，便開始有人該自己的馬灌藥。如此，陸陸續(xù)續(xù)的，衛(wèi)章的四十多名精兵都給自己的馬灌了一肚子藥湯。

    那些馬夫之中，有些年紀大了的老人開始痛心疾首，指責這些年輕人不懂瞎搞，這么好的馬非得給害瞎了不可。

    姚燕語站在院子里看著這些吵鬧的人，忍不住苦笑。心想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之前那些馬匹之中就有不少在拉稀，所以這藥有沒有效果天亮之前自會有分曉。不過姚燕語覺得已經(jīng)沒有懸念了，馬跟羊的區(qū)別基本就只有形體的大小，這藥能治好羊，自然也能治好馬，如果效果不好，那就是藥灌的不夠。

    所以姚燕語讓衛(wèi)章派人去采集這種瞎眼稞，并且越多越好，她要帶著北上。

    一夜忙碌，黎明時分，有些馬開始便溺，然后人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些拉稀的馬果然不再拉了。

    車夫們一個個都看直了眼。唐蕭逸呵呵笑問：“怎么樣？你們的牲口到底灌不灌藥？先說好了，如果不灌藥的話，再死了可就不關(guān)我們的事兒了，我們大人可沒那么多銀子賠給你們！”

    “灌！”其中一個少年率先應(yīng)聲，他的騾子已經(jīng)拉了三天了，再這樣下去，也得跟之前那兩只毛驢一樣死在路上。

    又有人無奈的應(yīng)聲：“灌吧！這個樣子，不灌的話過不了兩天我的驢也得死了。”

    姚燕語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疲憊的跟衛(wèi)章說道：“我撐不住了，先去睡會兒。啟程的時候叫人喊我?！闭f完，便轉(zhuǎn)身走了。

    衛(wèi)章和姚延意二人卻毫無睡意，甚至有些興奮。

    姚燕語發(fā)現(xiàn)這種草稞子可以治牛馬的痢疾，那么人呢？說不定這種被當?shù)厝朔Q有瞎眼劇毒的草會是這一片災(zāi)區(qū)的救命草！

    衛(wèi)章是將軍，對這些事情可以不怎么關(guān)心，姚延意卻是虞部員外郎，這件事情跟他的前程關(guān)系甚大！

    做好這件事情，就算是遲幾天到云都城，恐怕皇上都不會怪罪了！

    兩個州縣現(xiàn)在都是重災(zāi)區(qū)，每天因為這種痢疾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皇上坐在廟堂之上，不能親眼看見這慘狀，但總會有人透給他。

    于是姚大人立刻打起精神去辦這件要緊的事情。

    他先讓客棧掌柜的去找了幾個重癥者來試喝這種湯藥，半日后，重癥者癥狀有所減輕，姚延意便又命人繼續(xù)喂藥。耽誤了一天的功夫，那幾個原本只剩下一口氣的重癥者居然能要吃的東西了。

    于是姚延意便以五品員外郎的身份做主，號召鎮(zhèn)子上的人都喝這種青稞煎的湯藥。

    姚燕語睡足之后發(fā)現(xiàn)她二哥居然沒急著啟程，而是關(guān)心起鎮(zhèn)子上的疫情來，便也急急地加入其中，治病救人。

    又過了一天，鎮(zhèn)子上一百多個喝過這種湯藥的百姓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轉(zhuǎn)。

    一時間，瞎眼稞這種有毒的東西可以治疫病的消息一下子在鎮(zhèn)上傳開，死氣沉沉的鎮(zhèn)子上終于有了幾分生機。

    姚延意又洋洋灑灑的修書兩封，并讓上得以恢復(fù)的病人畫押后，一封讓衛(wèi)章派人加急送往云都城給皇上，另一封則加急送往慶州縣衙，給慶州的知縣大人。

    寫書信的時候，姚大人覺得‘瞎眼稞’這個名字實在是不雅，便把meimei叫道跟前商議著給這味草藥取個名字，姚燕語想了想，笑道：“不如叫痢疾草。”

    姚延意再次搖頭：“也不雅?！?/br>
    姚燕語笑道：“那就請二哥取一個雅致些的唄，我這腦袋這會子是不夠用了?！?/br>
    “嗯，這個草藥是你發(fā)現(xiàn)的，不如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燕草?！?/br>
    “這可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這是黑狼發(fā)現(xiàn)的。是它一直在吃這種草，我才覺得這草可能有藥性，才會想試試看?！币ρ嗾Z笑道。

    “噢！黑狼……馬……”姚大人握著筆細細的想了想，嘆道：“他們都說這草有毒，殊不知這叫以毒攻毒。不如就叫它‘毒駒草’？”

    姚燕語心想還好你沒說狼毒草，于是笑著點頭：“這個名字很好?！?/br>
    車隊在此耽誤了兩日的光景，重新整裝出發(fā)。

    因為那些牲口都病愈，車夫們一個個都更加有精神。眾人背地里開始議論，姚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又有個深諳醫(yī)理的兄弟，為他辦差有錢拿，還能在這重災(zāi)區(qū)疫情泛濫的時候保住性命！這等好事去哪里找？

    慶州知縣收到姚延意的書信的時候正在以為疫情的事情焦頭爛額?，F(xiàn)在河堤暫時是堵住了，疫情也就成了第一要務(wù)，他所管轄的州縣災(zāi)情最重，現(xiàn)在可以說是戴罪立功，如果生了民變，皇上首先要砍的必然是他的人頭。

    但人命關(guān)天，慶州知縣也不敢大意，捏著書信看了三四遍，依然對此事依然半信半疑。傳說中這種瞎眼稞可致人眼瞎，重了還可致人亡命，可再看著那上百人的畫押又不是假的，于是便試著叫人找重癥者來試藥。

    試藥后果然有效果，然后慶州知縣為了保險起見，再次小范圍的給重癥患者服用。

    如此給三批人試用過后，確定此藥的確有效，便開始命人大范圍的采摘，并在四個城門口架起大鍋煮藥，讓百姓們以及百姓家里的牲口都來喝這種藥湯。

    這個被姚大人命名為毒駒草的東西在慶州隨處可見，百姓們知道后也自己采了回家去煮，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慶州知縣大喜，立刻上奏朝廷，請皇上放心。

    就在姚氏兄妹和衛(wèi)將軍護送著止血草和地蛹這兩種藥材抵達金河岸邊準備棄車登船的時候，皇上先后收到姚延意和慶州知縣的奏折，頓時龍顏大悅。

    這場洪災(zāi)還沒有結(jié)束，‘毒駒草’這三個字連著姚氏兄妹的名字傳遍了整個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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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觸及利益，藥商暗算

    大云帝都，巍峨雄偉的太極殿門前九十九道漢白玉臺階上，宰相豐宗鄴一身紫色一品朝服踩著嶄新的官靴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在他的身后側(cè)，一個穿著三品官府的人含笑湊了過來，欠身叫了一聲：“豐大人。”

    “嗯，梁大人?！必S宗鄴點了點頭。

    梁凱城，太常寺卿，豐宗鄴之妻梁氏娘家的旁系侄子，按照輩分應(yīng)該叫豐宗鄴一聲姑父。只是他是旁支，現(xiàn)在又是在宮中，自然以官職為先。

    “你說洪災(zāi)的事情跟虞部有什么干系，這姚延意是不是管的太寬了？”梁凱城知道豐宗鄴瞧不上姚遠之這個兩江總督，今日廟堂之上，皇上對姚延意大為贊賞，豐宰相心里自然不會痛快。

    七十多歲的豐宰相滿是皺紋的臉上平靜無波，只是淡淡的看了梁凱城一眼，說道：“姚延意發(fā)現(xiàn)了毒駒草，救了災(zāi)區(qū)上萬百姓的性命，皇上自然要嘉獎他?！?/br>
    梁凱城忙欠身笑道：“大人說的是。下官前些日子剛得一壇老酒，剛好，后花園養(yǎng)了兩年的那一池幽蓮也開了，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致去下官家里賞蓮小酌？”

    “改日吧。”豐宗鄴輕輕地嘆了口氣，“災(zāi)區(qū)的疫情雖然控制住了，但救災(zāi)的糧食還沒落到實處。這個時候，我們要多多的為皇上分憂才是，梁大人，賞花飲酒的事情，暫且往后放放吧。”

    “大人說的是。”梁凱城忙躬了躬身，看著豐宗鄴大步走遠。

    這位梁大人雖然是個三品官，但所轄之事無非是皇族或者朝廷祭祀大禮之類的事情。就像是這次天降大雨，金河決堤，梁大人便要準備祭祀天地神靈，乞求諸神保佑，讓大云子民否極泰來，國泰民安。

    說來說去，這個正三品京官實在是沒有什么油水的一個職務(wù)。所以，梁大人的嫡次子所娶的正室妻子乃是一位藥商之女。據(jù)說這位來自江南的姓薄的藥商當初嫁女的時候準備了十分豐厚的妝奩，甚至把自己的大江南北幾十家藥鋪的股份給了女兒兩成。

    于是，梁大人跟這位薄藥商親家關(guān)系便十分的親厚，往來甚密。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畢竟人家是兒女親家，關(guān)系親厚也是理所當然的。

    本來這次金河決堤，疫情泛濫，薄藥商在慶州，沂州等地的藥鋪雖然也遭受了洪水的重創(chuàng)，損失雖然不笑但卻沒有動了薄家的根基。薄藥商便想著利用這次疫情玩一手漂亮的。他甚至已經(jīng)囤積了藥材，準備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出手，賺個盆滿缽滿。

    當然，薄藥商的打算不能瞞著梁凱城，他還指望這位朝廷要員為自己暗中出力呢。而梁凱城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卻想不到被這‘毒駒草’給來了個釜底抽薪。

    朝堂之上，皇上對姚氏兄妹的每一句贊賞，對梁大人來說都是刀刺鞭笞，直接割得梁大人心肝rou全身都疼。

    豐宗鄴雖然是七十多歲的老朽了，但眼不花耳不聾，朝廷上下那點兒事他看得十分的明白。梁凱城的那些事兒更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是，這種時候，他身為宰相之尊，才不會攙和這些破事兒，給自己惹一身sao。

    至于梁凱城呢？牽扯到自身的利益，就絕對不會那么淡定了?？傁胫o這個兩江總督之子，從科舉入仕占盡了風頭的從五品虞部員外郎一點顏色瞧瞧。

    遠在二百里之外，云天河和金河交匯的茫茫水面上，四艘大大的官船乘風北上。

    因為在金牛鎮(zhèn)耽誤了三天的時間，讓原本就十分緊張的行程更加緊張。不過幸好是為皇上辦差，而且有‘毒駒草’事件在前面做了鋪墊，慶州知縣又出面從中調(diào)停，居然幫著姚延意從河務(wù)總督劉吉著的手里弄到了四艘大船。

    上船之后，姚燕語舒舒服服的在溫熱的水里泡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褪了一層皮才從浴桶里爬出來。

    此時已經(jīng)進入六月的天氣，縱然河面上有風徐徐吹過，但還是抵不住熱浪翻滾。剛從浴桶里爬出來，身上就沁出一層薄汗。

    “熱死了！”姚姑娘扯過一條薄薄的棉布長巾齊胸裹住，光著腳往里面去穿衣服。

    “姑娘穿上衣服，我們把窗子打開就好了?！贝湮⒄f著，又吩咐小丫頭進來把浴桶里的水弄出來一桶一桶的提下去。

    “這天兒是真熱，老天爺真真不知想要做什么?！贝淦寄昧艘惶追鬯{色貼身衣褲給姚燕語穿上，便轉(zhuǎn)身去打開了半扇窗。

    翠萍收拾利索了進來看時，姚姑娘已經(jīng)在鋪了竹簟的床上睡著了，連著枕頭都沒枕好，濕漉漉的頭發(fā)彎在旁邊，竹簟上都汪了一層水。

    “怎么不拿手巾幫姑娘把頭發(fā)擰干？”翠微嗔怪道。

    翠萍忙拿了手巾過來替姚燕語擰頭發(fā)，一邊低聲嘆道：“我哪里想到姑娘這么快能睡著？”

    “姑娘這陣子真是累壞了！”翠微輕輕地扶起姚燕語的頭，拉了枕頭讓她枕好。

    “哎！”翠萍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一次的行程，簡直不堪回首。別說嬌生慣養(yǎng)的姚姑娘，就是她們這些丫鬟們基本都是四五歲上就被買進了姚府，長這么大又何曾吃過這樣的苦？

    船艙外，衛(wèi)章同唐蕭逸說道：“現(xiàn)在全船的人都處于疲憊狀態(tài)，我們的人已經(jīng)要嚴加防守。”

    “將軍放心?！碧剖捯菪Φ溃骸斑@種低烈度的任務(wù)對我們的人來說，簡直跟玩兒一樣?！?/br>
    “不要掉以輕心?！毙l(wèi)章皺著眉頭看了唐蕭逸一眼。

    “是?！碧栖婇T忙收了笑，繃著臉應(yīng)了一聲。

    還有二百里路便可到云都城了，這二百里水路大概要兩三天的樣子，衛(wèi)章雖然也不覺得保護這幾艘船對他們來說是多么難的事情，可他總是有一種預(yù)感，好像將來這幾天不會太平靜。

    姚燕語沉沉的睡了一天，至晚上的時候方醒。起身看著外邊彩霞滿天，忽然間覺得前幾天的風雨泥濘像是夢里。

    “姑娘餓了吧？該吃飯了?！贝湮⒍酥粋€托盤上來。

    姚燕語回頭看見托盤上是一碗粥，便覺得的確有些餓了，便轉(zhuǎn)身去窗下的矮榻上坐下等著吃飯。

    翠微把粥碗放好后，又把兩碟清脆碧綠的小菜放到小桌子上，說道：“咱們從災(zāi)區(qū)過來，也沒有準備什么新鮮的蔬菜，這兩樣是這邊的小野菜，涼拌了味道還不錯。姑娘試試?！?/br>
    “什么野菜？看著倒是挺新鮮的?！?/br>
    “說是水芹菜，水邊長的?！贝湮⑽⑿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