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衛(wèi)章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真的很想大吼一聲，仰天長笑。

    但將軍是什么人？能忍能謀，絕逼的大丈夫。

    衛(wèi)將軍沉了沉思緒，一副淡然若水的樣子，說道：“來之前，皇上已經(jīng)說過了，如果令尊同意這樁婚事，我可向皇上請旨賜婚。”

    “賜婚？！”姚延意嚇了一跳，meimei的婚事居然真的驚動了皇上？

    “是的?；噬险f，他愿意給姚總督這個殊榮?！?/br>
    “好?！币ρ右庑α?，抬手拍了一下大腿，嘆道：“這可真是太好了。”

    衛(wèi)章盯著姚延意的臉，緩緩地說道：“那我今晚就送加急奏折進京，請皇上賜婚。”

    姚延意朗聲笑道：“我今晚就會說服父親，答應(yīng)這樁婚事?！?/br>
    雨中，小亭子內(nèi)，一文一武兩個男人各執(zhí)一只紫砂小茶盞，輕輕一碰，會心一笑。

    ……

    姚燕語聽著雨聲入睡，這一覺睡得出奇的踏實。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翠微？”姚燕語推開身上的薄被，揉著眉頭坐起來。

    “姑娘醒了？”翠微忙上前來打起帳子，拿過姚燕語的衫子來披在她的肩上。

    姚燕語又打了個哈欠，懶懶的問：“什么時辰了，天都黑了嗎？”

    “嗯，下雨，天黑的早些，不過已經(jīng)過了申時了。”

    “我睡了這么久？二哥呢？”

    “二爺在前面呢，姑娘若是累了，可在這里住一晚上再回去?！?/br>
    “不必了?！币ρ嗾Z搖了搖頭，心想家里發(fā)生了那些事情，自己再夜不歸宿，老夫人怕是要瘋了。

    姚燕語讓兩個丫鬟麻利的收拾妥當，撐著油紙傘往前面來找姚延意。

    姚延意正在跟一個管事的說話，衛(wèi)章卻正好站在廊檐下看著青石地面上的水花發(fā)呆，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看見姚燕語后便定住了目光。

    姚燕語腳步頓了頓，然后又往前走了兩步，到他的跟前，站定。

    衛(wèi)章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忽然輕笑，抬起手來在她額頭上抹了一下。

    “嗯？”姚燕語微微皺眉。

    “雨水。”衛(wèi)章捻了捻指尖，低聲問：“好些了嗎？”

    “好多了?！币ρ嗾Z點了點頭，沉默了半晌，又沒頭沒腦的問：“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吧？”

    “當然?！毙l(wèi)章nongnong的劍眉挑了挑，眼神中閃過一絲桀驁，“我怎么可能說話不算？”

    “那就好?！币ρ嗾Z點了點頭，原本有些忐忑的目光漸漸地沉靜下來。

    昏暗的長廊里，而他，卻能清晰地看見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小的表情；淅淅瀝瀝的雨聲近在耳邊，而她，卻似乎只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

    因為下雨，從別院回城的時候姚延意依然坐了馬車。衛(wèi)章和唐蕭逸是行伍之人，是不會坐馬車的，倒是每個人身上都披上了油衣，頭上戴了斗笠。

    回城后，衛(wèi)章和唐蕭逸去江寧館驛，姚延意帶著meimei回家。依然是從西角門進去，從后花園子各自回房。姚延意一進門便覺得氣氛不怎么對，因問金環(huán)：“你們奶奶呢？”

    “奶奶去了太太那邊?！苯瓠h(huán)上前來幫姚延意脫下外袍，令拿了干爽的家常袍子換上。

    “是什么事兒？”姚延意一邊穿衣服一邊問：“我怎么看你們都不對勁兒？”

    “宋家大爺病了?！苯瓠h(huán)壓低了聲音說道。

    “病了？”姚延意輕笑：“病了好啊?！弊詈媚懿∷啦藕媚?。

    金環(huán)看姚延意笑，也忍不住笑了，又湊近了姚延意的耳邊，悄聲說道：“聽說是那種病?！?/br>
    “那種病啊神神叨叨的？有話不能明說？”姚延意不滿的皺眉，最煩女人這樣說話了好吧？

    “花柳病?！苯瓠h(huán)把聲音壓到極低，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

    “什么？！”姚延意嗷的一聲叫了出來，“真的假的？”

    “反正是聽人家這么說，真的假的也只有郎中知道。”金環(huán)抿著唇看著姚延意，眼神里是擋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

    “請的哪里的郎中？”姚延意這回認真了，這種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會死人的！再說——好像還會傳染？雀華好像被那畜生……不會有事吧？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剛才恰好去老太太那里，是聽那邊的人悄悄地議論的。老太太哭了半天也罵了半天了。哦，對了——老太太找二姑娘來著?！?/br>
    “找二姑娘干嘛？！”姚延意立刻瞪眼。

    “我哪里知道啊！”金環(huán)被姚延意突如其來的怒氣給嚇壞了，立刻斂了笑，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

    姚延意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出門，一邊走一邊喊雪蓮。宋老夫人這個時候找姚燕語不用問也是想讓姚燕語去給那個混蛋治??！

    雪蓮應(yīng)聲跑過來，姚延意厲聲吩咐：“你去二姑娘那里，說我的話，淋了雨就好生休息，不許四處亂走。”

    “啊，是。”雪蓮雖然摸不清主子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怠慢，答應(yīng)了就往外跑，雨傘都沒來得及撐。

    金環(huán)隨后跟出來，聽見姚延意的話也頓時明白，不由得嘆了口氣，暗道，二爺居然如此護著二姑娘？不過也是，說起來老太太也真是夠可以的了。這種時候了心里還只想著娘家人，難道孫女不是親的？

    雪蓮一路小跑直奔姚燕語的院子，進門后也不讓小丫頭回一聲直接沖進了姚燕語的臥室。

    里面姚燕語剛換下一身男裝，麥冬把一雙濕了鞋子往外送，差點撞到雪蓮身上。

    “怎么了？這么蝎蝎螫螫的？”翠微不滿的皺眉。

    “二爺叫奴婢來回一聲，說姑娘剛淋了雨受了寒，好生在屋子里養(yǎng)著，別四處走動了。”雪蓮喘息這說完這句話，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蹲在了門檻上，“哎呦，跑的我肚子疼。”

    姚燕語一愣，二哥打發(fā)雪蓮十萬火急來傳這么一句話，是為了什么？

    只是心念一閃，姚燕語立刻明白了。于是轉(zhuǎn)頭看向翠微。

    翠微被姚燕語看了一眼，一怔之后也明白了，立刻吩咐外邊的小丫頭：“姑娘淋了雨，受了寒，趕緊的去弄姜糖水來！”

    外邊的麥冬忙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

    雪蓮苦笑道：“好了，姑娘好生休息，奴婢回去了?！?/br>
    “辛苦你了?！币ρ嗾Z看著雪蓮出去之后，抬手把剛穿上準備去給老夫人請安的外衣脫了下來，只穿著月白色的繭綢褲褂轉(zhuǎn)身上了床。

    她這邊剛蓋好被子，外邊便有人高聲問了一句：“二姑娘回來了嗎？”

    馮嬤嬤應(yīng)了一句：“回來了。喲，是趙嫂子啊，您怎么親自來了？下著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兒讓小丫頭們跑一趟不就成了？”

    趙嬤嬤是宋老夫人跟前的人。姚燕語看了翠微一眼，翠微拿了帕子敷在姚燕語的額頭上。

    “老太太有事兒，說請二姑娘過去一趟，怕小丫頭說不清楚?！壁w嬤嬤說著，進了姚燕語的屋子，一見姚燕語躺在床上，立刻愣了，忙問：“姑娘不是出去了？怎么一回來就這個樣子？”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趙嬤嬤，坐。我淋了雨，這會兒有些發(fā)熱，就早些睡下了?！?/br>
    “這可真是不巧了！”趙嬤嬤搖著頭嘆了口氣，“老太太還說讓姑娘過去一趟呢?！?/br>
    “不知老太太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姚燕語說著，還咳嗽了兩聲。

    “不管什么要緊的事情都比不上姑娘的身子要緊，奴才回去跟老太太說一聲，等姑娘明兒好些了再說吧，姑娘好生歇息，最好還是叫個郎中過來瞧瞧?！壁w嬤嬤說著，福了一福，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姚燕語忙吩咐翠微：“送嬤嬤?！?/br>
    翠微趕緊的起身客客氣氣的把這位趙嬤嬤送出院門去。

    敬瑞堂，王夫人的屋子里。除了姚遠之外，寧氏，江氏，姚延恩都在。姚延意生氣的說道：“那種骯臟的病，怎么能讓二妹去給他看？！”

    “你小點聲！”姚延恩好笑的抬起手指敲敲桌子，“誰也沒說讓二妹去給他看病?！?/br>
    “這就是惡人有惡報?！币ρ右夂藓薜恼f道。

    王夫人聽說宋巖青得了這種病，心里的那口惡氣也散了些，一邊喝茶一邊輕笑著問：“你素來都是好說話的，怎么遇到你二meimei的事情，就這般暴躁了？”

    姚延意嘆了口氣，說道：“二meimei的醫(yī)術(shù)連皇上都重視了，凝華長公主已經(jīng)派了人再配制meimei的那道方子，說是要造福天下。母親想想看，若是meimei出了什么岔子，皇上和凝華長公主會怎么想？”

    為了給皇上的軍方秘藥打掩護，凝華長公主要配制一劑治療疤痕的良藥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外邊的百姓們不知道這藥方來自何處，姚家人都是知道的。

    王夫人嘆道：“如今二姑娘可是家里的寶貝。必須好生照顧著，不能有一點差錯。”

    “可惜老太太還不明白這一點?！币ρ佣饕矡o奈的嘆了口氣。

    “雀華怎么樣？”姚延意這才有心思問起姚雀華的事情。

    “能怎么樣？瘋瘋癲癲的，滿嘴胡話?！睂幨蠠o奈的嘆道。

    “沒別的事情吧？”姚延意還是有點不放心。

    “能有什么事情？放心，已經(jīng)找郎中看過了，只說是受了驚嚇刺激，心神不穩(wěn)，過些日子就好了?！睂幨系恼f道。

    “反正她還小，調(diào)養(yǎng)幾年再說吧?！币ρ右獍櫭嫉馈?/br>
    “說起這話來，二姑娘可是不小了。十七歲的大姑娘了，就算是不急著成婚，這親事也該擇定了?！睂幨线@話一說出口，眾人都看向姚延意。

    ☆、第七章 頂撞祖母，落得清閑

    姚延意笑道：“你們看我干什么？二妹的婚事，自有圣旨會下來，不用我們cao心了。”

    “你說什么？”王夫人立刻挺直了腰身，驚訝的看向姚延意。

    “母親，二妹的婚事皇上會管的。”姚延意笑道。

    “這怎么可能？”王夫人萬分驚詫，不過是懂醫(yī)術(shù)而已，還不至于讓皇上cao心她的婚事吧？這可是郡主公主或者在朝中有震撼地位的世族大家才有的殊榮。姚家雖然地位也不低，但跟京城那些皇族外戚們比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母親，這可不是小事，我怎么可能隨便亂說？這段時間二meimei必須好好地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我們不能讓這件事情出任何岔子?！币ρ右庹f著，又看了一下門口，心想父親怎么還不回來？燕語的婚事還得跟他說呢。

    不過衛(wèi)章既然已經(jīng)向皇上請旨賜婚了，父親肯定也不會有什么異議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總督府的氣氛十分的緊張。

    府里的兩位姑娘都病了，二姑娘淋了雨受了風寒，臥床養(yǎng)?。蝗媚锸芰梭@嚇，心神不寧也需要養(yǎng)??；姚大人和兩位公子每天忙于公務(wù)不在家，夫人王氏也鬧心口疼，每天吃藥。

    長媳江氏娘家有事沒有回來，家里只有寧氏暫時料理家事，每天都在跟郎中打交道。而宋老夫人的寧瑞堂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笑聲了。

    靖南伯嫡子得了花柳病的消息不脛而走，成了江寧城里最大的話題。

    這日，衛(wèi)章跟蕭霖坐在一起吃飯，不知怎么就說起了宋巖青的事情，蕭霖啐道：“老天總算有眼，讓這種雜碎遭了報應(yīng)?！?/br>
    衛(wèi)章卻瞇了瞇眼睛，低聲哼道：“未必是天報。”

    “哦？”蕭霖詫異的挑了挑眉頭：“何以見得？”

    “他是哪天發(fā)病的？”

    “好像是……他們家老太太的壽宴第二天？”蕭霖想了想，又笑道：“之前咱們不是在五芳齋碰見他了么。那混蛋還敢對你傾慕的姑娘說三道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