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同坐在馬車里的豐少琛焦慮的說道:“大哥在發(fā)熱,定然是受了寒氣!怎么辦?” 韓熵戉驕躁的掀起車窗簾子往外看了看,此時已經(jīng)看不見太陽,天氣漸漸地黑下來。 “蘇大哥!”韓熵戉朝著蘇玉平喊了一聲。 “怎么了?”蘇玉平正好策馬跟在馬車旁邊。 韓熵戉焦急的說道:“我哥在發(fā)熱。我們現(xiàn)在走到哪里了?” 衛(wèi)章本來跟在蘇玉平一側(cè),聽見詢問忙抬頭看了看前方,說道:“前面不遠是大覺寺?!?/br> 蘇玉平忙道:“不如我們先去大覺寺落腳,空相大師有妙手回春之術(shù),請他幫忙先把韓世子的熱退下去再說?!?/br> 衛(wèi)章也同意,蘇玉平又詢問云琨,云琨皺了皺眉頭,下令:“先去大覺寺落腳,然后派人回京給鎮(zhèn)國公報信?!背隽诉@樣的事情肯定是不能瞞著了,有什么說什么吧。大家一起想辦法救治韓熵戈的傷才是正事,追究責任什么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好?!毙l(wèi)章答應(yīng)著策馬往前,調(diào)集四個親兵,兩個趕去京城鎮(zhèn)國公府報信,兩個去接應(yīng)葛海,帶著盧軍醫(yī)也趕往大覺寺。 半個時辰之后,這一群皇親貴胄宗室子弟們帶著家丁護衛(wèi)進了大覺寺。 大覺寺寺門前一百零八磴臺階自然上不去馬車,韓熵戉背著他哥幾乎是用跑的闖進寺院的。寺院守門的小沙彌被嚇得不輕,若不是認識韓家兄弟身上大云朝武將鎧甲,還只當是來了強盜。 因為韓熵戈受傷,幾個皇子都沒回宮,而是一路隨行。皇子們有一個算一個,除了九歲的七皇子沒有出宮之外全都到齊,把大覺寺妥妥的攪了個翻覆。 空相大師自然躲不過,忙上前查看韓熵戈的傷勢。待看清傷勢后,花白胡子的老法師雙手合十,連連嘆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韓熵戉看空相大師瞇著眼睛念佛,頓時心急如焚,一把抓住空相大師的僧袍:“大師,我兄長正在發(fā)熱,您趕緊的想想辦法吧!” 空相大師點了點頭,嘆道:“韓世子腿上的筋脈收到了嚴重的損傷,諸位也都是練武之人,應(yīng)該知道‘骨傷可接,筋斷難續(xù)’啊!” “大師,你見多識廣,慈悲為懷,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治我大哥!”韓熵戉快瘋了,他哥是為了保護他才被那該死的黑熊給咬傷了腳,他大哥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怎么能忍受得了身體的殘疵?!此時此刻他寧愿受傷的是自己! 空相大師沉吟片刻后,緩緩地說道:“老衲是沒有什么奇方,不過有個人或許有辦法?!?/br> “是誰?!”韓熵戉立刻激動了,不管是誰,只要能把他大哥的筋脈續(xù)上,他給他當牛做馬都認了。 空相大師略顯為難,沉默的扭頭看向蘇玉平。 蘇玉平被空相大師看的莫名其妙,忙道:“大師,你……看我作甚?我若是有辦法,還能等到現(xiàn)在嗎?” 空相大師搖搖頭,微微笑道:“我要舉薦的這個人是貴府上的親戚?!?/br> “大師快說,是誰?”云琨是個急性子,最受不了這副慢吞吞要死不活的樣子。 “是一位姚姓的姑娘?!?/br> “姚姑娘?”云琨猛然轉(zhuǎn)頭看向蘇玉祥,“你的夫人是兩江總督姚遠之之女,對吧?” “這話不假,可是姚姑娘……絕不是內(nèi)子吧?”蘇玉祥懵了。 “是姚二姑娘?”蘇玉平萬分詫異,好像聽見了什么奇聞怪談。 “姚姑娘現(xiàn)在在哪里?”韓熵戉卻沒那么多想法,對他來說不管是誰,只要能治他兄長的腿,就是他的恩人,是韓家的恩人。 諸人中這回最冷靜的是豐少琛了,豐公子欣然點頭贊道:“姚姑娘的確有妙手回春之術(shù)?!?/br> “那我現(xiàn)在就去請她!”韓熵戉拉著蘇玉祥就往外走,“你跟我一起去!” “哎,哎——”蘇玉祥完全在脫線狀態(tài)中被韓熵戈拽出了門。 “蘇大哥,幫我照顧好我哥,我很快就回來?!表n熵戉出門后喊了一嗓子。 “阿彌陀佛!”空相大師對著門口念了聲佛,說道:“老衲去叫人煎了退熱的湯藥來?!?/br> “有勞大師?!碧K玉平好歹回了點神,朝著空相大師點點頭,把人送出去。 “哎,你們家老三的妻妹……是什么來路???”云琨一臉迷茫的問蘇玉平。 蘇玉平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哪里知道!” “姚姑娘的確有精妙醫(yī)術(shù),連空相大師都佩服的?!必S少琛對姚燕語的醫(yī)術(shù)深信不疑。 蘇玉平可逮著人了,一把揪住豐少琛的手腕,追問:“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豐少琛忽然想起母親靈溪郡主吩咐過不許對任何人提及當日姚姑娘救治老夫人之事,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梗了梗脖子,甩手道:“反正我就是知道?!?/br> “哎,你從何得知?”蘇玉平繼續(xù)拉著豐少琛問。 “我……”豐少琛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燕王府二meimei前幾日出去玩劃傷了臉,用了姚姑娘給的傷藥,非常靈驗嘛!疤痕都沒留下一點!” “嗯?這跟韓世子的傷有什么關(guān)系?”蘇玉平完全搞不懂豐少琛在說什么,他一個早就成家的人對云都城里這些貴女們的事情還真沒關(guān)心過。 豐少琛被問煩了,一甩手哼道:“總之姚姑娘的醫(yī)術(shù)很厲害啦!等會兒她來了你就知道了。” “夠了,你們倆?!痹歧臒庠隂]處發(fā)火,便朝著這邊喋喋不休的二人開了炮。 蘇玉平摸了摸鼻子,忍了。 豐少琛無奈的笑了笑,躲出去找茶吃去了。 卻說這一日姚燕語也沒閑著,一大早她便趁著晴天坐了馬車去了一趟自己的蝸居小莊,來回賞了一路的雪景不算,主要是親自查看了一番蝸居小莊里里外外的房舍田地。 馮友存是個能干靠譜的好家仆,蝸居小莊有他看著,各處修繕的還算不錯,雖然還沒完工,但已經(jīng)恢復(fù)了十之七八。還剩下一些細節(jié)需要時日慢慢地收拾。 姚燕語這次主要的目的是把蝸居小莊那些荒蕪了的土地查看一番,想著等來年天氣暖了,把這些地開墾出來,種上一些常用的藥材?;蛘咴傩藿▊€溫房,一年四季種藥材? 總之姚姑娘現(xiàn)在就是對藥材感興趣,有一些藥材在田野間能采集的到,但有很多不適宜當?shù)厣L的卻尋不到,這叫人很煩惱,所以她才想起了人工種植,反正自己有地了嘛。 當然,百十畝地而已,種藥材也發(fā)不了財,主要的是喜歡嘛,反正姚姑娘不愁吃不愁穿的,也就剩下這點興趣了。 忙碌了一天,回到牧月小莊的時候天色已晚,換下鹿皮小靴,穿上暖暖的絲綿繡鞋,懶懶的靠在榻上,捧著一盅熱湯噓著熱氣小口的喝,心里正盤算著溫房的事情呢,翠萍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姑娘!三爺來了……還……還有……” 姚燕語皺眉,剛呵斥一聲:“做什么這么蝎蝎螫螫的?”便見門簾被嘩的一下掀起來,蘇玉祥和一個陌生男子闖了進來。 “?!”姚燕語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皺眉看著來人。 “二妹?!碧K玉祥被韓熵戉拉著一路小跑跟進來,進門一個趔趄差點跪了,見姚燕語一臉驚愕瞪著自己,忙咽了一口冰涼的唾沫,呼了一口氣:“這位是鎮(zhèn)國公府二公子,事情是這樣的……” “姚姑娘?!表n熵戉不等蘇玉祥說完,已經(jīng)上前兩步雙手抱拳,深施一禮,“請姚姑娘救我兄長?!?/br> “這……怎么個意思?”姚燕語看著臉上沾著血漬,發(fā)髻有些散亂,一身深青色武裝的青年男子,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完全摸不著頭腦。 蘇玉祥狼狽的喘了兩口氣,好歹喘得平息了些,上前拉了弓著身子保持施禮姿勢的韓熵戉,無奈韓二公子身形沉穩(wěn)不動如山,蘇三爺使了使勁兒都沒拉動。 算了,你愛躬著就躬著吧。蘇玉祥轉(zhuǎn)身朝著姚燕語笑了笑,問:“二妹,你懂得接骨續(xù)筋之術(shù)?” 姚燕語心中一驚,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粗@位韓二公子的樣子,知道他口中的大哥定然是受了傷。醫(yī)者父母心,姚燕語上輩子是醫(yī)生,這輩子依然對醫(yī)術(shù)癡心不改,最見不得的就是有人生病有人受傷。 可是,這兩個人是怎么找上門的?! 這也太離奇了吧?! 本姑娘自問保密工作做的還可以啊,誰這么大嘴巴,連本姑娘懂得接骨續(xù)筋之術(shù)也給宣揚出去了?! 不對!本姑娘活到現(xiàn)在,上下兩輩子都沒給誰接過骨頭續(xù)過筋脈吧?! “姚姑娘,請你一定要救治我大哥,只要你治好我大哥的傷,我韓熵戉這輩子但憑姑娘驅(qū)使!”韓熵戉說完,再次欠了欠身。 姚燕語終于回過神來,扶著馮嬤嬤的手下了暖榻,抬手虛扶了一下韓熵戉,客客氣氣的說道:“韓公子快請起,燕語實不敢當公子如此?!?/br> 韓熵戉卻并不直起身來,只抬頭看著姚燕語,萬般懇切:“姑娘,我大哥傷的很重,請姑娘不要在猶豫了,趕緊跟我們走吧?” 姚燕語終究是心軟的人,這般青年才俊如此低聲下氣的跟自己說話,她說不出拒絕的話。況且,這位是韓明燦的二兄,受傷的是韓明燦的長兄。鎮(zhèn)國公府她曾經(jīng)去過,雖然沒見過大長公主,但韓明燦對自己一直不薄。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有什么可說的? 姚燕語轉(zhuǎn)頭吩咐馮嬤嬤:“你叫翠微把東西都帶上,你們二人跟我一起去?!?/br> “好?!瘪T嬤嬤忙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下去,姚燕語便抬手道:“二公子,姐夫,走吧。” “走!” “多謝姑娘?!?/br> 蘇玉祥和韓熵戉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出了門口才想起他們兩個是騎馬來的,便忙招呼院子里當值的婆子:“速速給你們姑娘準備馬車!” 姚燕語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只把剛剛進門時脫下的羽緞斗篷披上,換了鞋子便出門來。 馬車剛牽進馬號里,馬還沒來得及喂又被拉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鄉(xiāng)間山路并不好走,但韓熵戉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立刻飛去大覺寺。 蘇玉祥不得不一再提醒:“我說咱們得慢點,后面的馬車再快就翻了,把我小姨子給摔了,就沒人能救世子爺了?!?/br> “知道?!表n熵戉嘴上雖然這樣說,手上又抬手抽了一記馬屁股。 “哎!我說!慢點!”蘇玉祥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后面的馬車,馬蹄噠噠,車棚被山路顛得搖搖晃晃,再被山風一吹,似乎一不小心就被掀翻吹到天上去。 事實上,車里的三個人也的確難受。 馮嬤嬤年紀大了最受不了這個,雙手緊緊地攥著車棚壁上的扶手,連聲嘆息:“我的娘喲,可顛死我這把老骨頭了?!?/br> 姚燕語靠在軟墊上還好點,聽了馮嬤嬤的話忙側(cè)了側(cè)身:“嬤嬤你靠在這邊。” 馮嬤嬤忙道:“不了不了!靠在那里我可受不了,我得抓緊了點。就這個晃悠法兒,我這腦漿子都快晃出來了?!?/br> 姚燕語又開始懷念上輩子的飛機汽車,有了現(xiàn)代交通工具,人們的視野變得無限開闊。不過也正是有了那些東西,空氣質(zhì)量越來越差,水越來越臟,樹越來越少,病菌變異的越來越快,患絕癥的也越來越多…… 一路顛簸,一路回憶。 從牧月小莊到大覺寺緊趕慢趕也又大半個時辰的路程。等馬車停在半山腰時,馮嬤嬤趴在車棚上半天沒沒敢動。翠微也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下車的時候差點沒摔倒。 韓熵戉跳下馬來親自來接姚燕語下車,翠微這會兒自己都站不穩(wěn),姚燕語沒辦法,只得扶了一把韓熵戉的手腕,才堪堪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姚姑娘小心。”韓熵戉利落的扶了姚燕語一下。 “無妨?!币ρ嗾Z忍著腰腿的酸痛,拉了一把翠微:“走了?!?/br> 幾個人進韓熵戈休息的禪房時,葛海已經(jīng)帶著盧軍醫(yī)到了。盧軍醫(yī)已經(jīng)給韓熵戈檢查過傷口,結(jié)論毫無懸念的跟空相大師說的一樣。 所以姚燕語跟在韓熵戉和蘇玉祥身后一進門便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視。 “來了?”云琨第一個發(fā)問。 韓熵戉點點頭,側(cè)身讓過姚燕語:“這位就是姚姑娘。事情緊急,閑話暫且不說。姚姑娘,請?!?/br> 姚燕語微微點頭在眾人的注目禮中不慌不忙的走到矮榻跟前,徐徐蹲下身去,半跪在榻前擺放的蒲團上。翠微跟過去把手里的包裹打開,姚燕語拿過自制的口罩帶好,又拿了燒酒洗手。翠微已經(jīng)拿了一頂淺藍色的絲緞帽子把姚燕語額前的碎發(fā)攏起來一并遮住。 因聽說空相大師推薦兩江總督姚遠之的女兒來給韓熵戈治傷,前面幾個躲在旁邊禪房里喝茶歇腳的皇子們也都紛紛過來湊熱鬧。見姚燕語這番做派,一個個暗自稱奇。 姚燕語用燒酒把手仔仔細細的清理過后,直接拿了一把剪刀沾過燒酒后把韓熵戈那被血漬浸染的鹿皮靴和褲腿一并剪掉,露出已經(jīng)敷過傷藥開始結(jié)痂的傷口。 翠微被這猙獰的傷口嚇得倒吸一口氣,差點尖叫出聲。姚燕語不滿的回頭瞪了她一眼,翠微忙閉了閉眼睛,穩(wěn)住心神。 旁邊圍觀的眾人更覺驚訝。 五皇子同三皇子低聲說道:“這姑娘好生膽大,見了這樣的傷口居然還能不動聲色。” 三皇子蹙緊了眉頭,低聲說道:“不要多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