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來了?！贝淦济τ先ジＡ烁Ｉ?。

    “姚jiejie呢？怎么這院子里就你一個人？”蘇玉蘅納悶的左顧右盼。

    翠萍忙解釋：“姑娘剛休息呢，怕吵，所以把不相干的人都打發(fā)出去了?！?/br>
    蘇玉蘅皺眉：“姚jiejie的到底病怎么樣了？我聽三嫂子說不是無礙了嗎？這個都時候了怎么還睡在床上？”

    “已經(jīng)好多了，就是姑娘這幾天身上有點懶。”翠萍盡量的跟蘇玉蘅胡扯，拖延時間。直到翠微從里面把房門打開，看見蘇玉蘅驚訝的笑了：“三姑娘？！您怎么來了？”

    “姚jiejie怎么樣了？我來看看她。”蘇玉蘅一邊說著一邊進門。

    翠微笑道：“姑娘早起吃了飯就懶得動，又躺回去睡了一覺，這會兒剛醒。三姑娘快請進?！?/br>
    “好?！碧K玉蘅說著，轉(zhuǎn)身吩咐自己的丫頭：“把我?guī)淼臇|西交給翠微吧?！闭f著，又跟翠微笑道：“都是些尋常的補品，你替jiejie收著?！?/br>
    翠微忙福身道謝：“那奴婢先替我們姑娘謝三姑娘厚意了?！?/br>
    “你跟我還說這些？！”蘇玉蘅笑著進進了屋門。

    姚燕語已經(jīng)披上了外衣從床上起來，長發(fā)披散在肩后，一襲杏子紅綾被還散在床上，儼然是剛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收拾。

    “蘅meimei?！币ρ嗾Z見了蘇玉蘅是真心高興，上前去拉住蘇玉蘅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氣色倒好。”

    “姚jiejie?！碧K玉蘅湊近了姚燕語的臉上仔細的看了一番，笑道：“還好，沒留下麻子。之前我聽說jiejie臉上也長了疹子，好替jiejie擔(dān)心呢?！闭f著，側(cè)過臉來給姚燕語看自己耳邊的地方，“你看我，這個小麻子就是當初出痘的時候留下來的。身上也有呢?！?/br>
    姚燕語湊近了看到那如凝脂一樣雪白的肌膚上綠豆粒大小的一個麻點，輕笑道：“這個根本不明顯嘛，沒事，不耽誤你找玉樹臨風(fēng)英勇神武的如意郎君?！?/br>
    “姚jiejie！”蘇玉蘅推了姚燕語一把，“你說什么呢！”

    “害羞啦？”姚燕語笑著湊過去，“那天在茶肆看勝軍回朝，是誰一雙星星眼跟我說，咱們大云朝真正的男兒都在軍營里的？難道那一隊鐵血兒郎里就沒有你的心上人？”

    “啊——姚jiejie你好狡詐！你誆我的話呢！”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娘居然羞紅了臉，背過身去躲避姚燕語的目光。

    翠微端著洗臉水進來，馮嬤嬤笑道：“姑娘，先洗洗臉，再梳頭吧?！?/br>
    姚燕語答應(yīng)著坐在梳妝臺前，翠萍把屋子里的帳幔等一層層的勾起來，外邊的一層窗屜子也掀開，只留著糊了一層綃紗的窗欞。

    十月的微風(fēng)吹進來，帶著淡淡的果香。

    蘇玉蘅輕輕地嗅了兩下，驚訝的問：“這是什么香味，好特別。”

    姚燕語輕笑：“那邊的一片柿子都紅了，還有好多山果。再往南邊原本是一片粟米田，不過早就收割了，佃戶們正準備種麥子。”

    蘇玉蘅這才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第二個目的，忙湊過來跪坐在姚燕語身邊，笑道：“姚jiejie，這個月月中我們婉約社里以琴會友，是我的東道。我沒有好的去處，家里的花園子也沒什么好新鮮的了，所以想來你這里叨擾一日。jiejie可答應(yīng)？”

    ☆、第五十一章 山居之樂

    姚燕語聞言一愣，想起那日跟著蘇玉蘅參加鎮(zhèn)國公府韓二姑娘那場以棋會友的聚會上，各府的貴女們紛紛而至，加上近身服侍的丫頭們，足足五六十個人的樣子，便不覺暗暗地嘆了口氣。

    蘇玉蘅看姚燕語一時愣住，便有些失望的問：“jiejie不愿意啊？”

    姚燕語忙笑道：“怎么會不愿意呢。我只是在想這小莊里哪一出能同時做的開十五六位姑娘一起品茶，這琴聲臨水才好聽，而這小莊里并沒有水塘……所以，還真說不上來哪一處好呢?！?/br>
    “這個容易啊，jiejie待會兒帶著我在這小莊子里走一圈，咱們兩個商議商議不就好了嗎？而且，剛剛jiejie還說這里有很多山果，還有一個柿子林，其實彈琴也不一定臨水啊，所謂‘高山流水’，在山林之中借著山風(fēng)撫琴，說不定更有妙趣呢?！?/br>
    姚燕語點頭應(yīng)允：“行，等會兒我陪你去看看地方?！?/br>
    怎么能不應(yīng)允呢？雖然她很討厭這種貴女們的聚會，但這個發(fā)起人是蘇玉蘅啊。

    當時蘇玉蘅聽說自己患病而且極有可能是天花的狀況下，只身闖白家藥鋪，帶著坐堂先生就往慈心庵趕，定侯世子帶人在城門口截人，而這位姑娘說的那些話姚燕語在聽馮嬤嬤說起的時候，眼淚差點掉下來。

    “姚jiejie病了，而且極有可能是天花！我是患過天花的，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我想去瞧瞧她……”

    “下人跟家人怎么能一樣呢？姚jiejie一個人在庵堂里，身邊只有下人……”

    姚燕語每回想起這姑娘當街說的這幾句話，心里就覺得一陣陣泛酸，又一陣陣的溫暖。

    她跟蘇玉蘅沒有一絲血緣，更沒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兩個人從認識到現(xiàn)在也不過半年的光景，而這半年內(nèi)能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三五天。

    可是她卻可以為了自己不顧惡疾會被傳染，叫上大夫便往庵堂里來，真真切切的掛念自己的病。

    這份感情，比姚鳳歌這個親jiejie有過之而無不及。

    姚燕語一直在想，這樣的蘇玉蘅雖然并沒有跟自己真正的同生共死，但也能算得上生死之交。

    在這樣的社會中，自己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女，大病當前，恐怕連父母都不能奢望如此相待。

    所以別說一個小小的聚會，就算是蘇玉蘅這會兒患了絕癥需要自己去陪伴，姚燕語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yīng)。

    當下，兩個人手牽手出了小院，姚燕語帶著蘇玉蘅在牧月小莊里轉(zhuǎn)了一圈。

    這是一座臨山而建的小莊子，中間一座三進三出的院子是主院，左右各有偏院，前面有門房給下人們居住。前后左右又各修建了十幾座獨門小院是給男仆護衛(wèi)們休息用的，再往外的農(nóng)舍是給小莊里照顧花草莊稼的農(nóng)戶們住的。

    姚鳳歌并不缺那點糧食，所以牧月小莊的土地多用來栽種花果樹木預(yù)備姚鳳歌的需要，只有周邊比較瘠薄的土地種些谷物給莊子上的人自給自足。

    這個時節(jié)，蘋果梨子等北方的水果都已經(jīng)收完，唯有柿子，山楂，核桃，栗子等還掛在樹上。

    姚燕語先帶著蘇玉蘅去了她喜歡的那片柿子林，這片柿子林北山向陽，幾十株老樹上都掛滿了橘紅的柿子，如紅云罩頂，甚是好看。

    “這里好！就在這里?！碧K玉蘅在柿子樹下轉(zhuǎn)著圈兒，咯咯的笑道：“我來了這里都不想走了！今晚我要住在這里。啊——果然是‘山莊棲柿林，綠陰覆蒼瓦?！iejie！我好喜歡這里啊！”

    “大才女啊，居然出口成章！欺負我讀書不多是不是？”

    姚燕語也很高興，像這種單純的快樂在這里好像很少，而她也幾乎都忘了，現(xiàn)在的自己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享受生命給自己帶來的美好。

    當晚，蘇玉蘅就真的住了下來。

    姚燕語叫廚房用曬干的果木做柴禾燉了一只佃戶用鐵夾子捉來的一只野山雞。因為是秋季，山里蟲子草籽什么的豐厚，野山雞吃的很肥，nongnong的雞湯加了山里才來的野山菌，遠遠地就能聞到香味。

    “嘶嘶——好好吃啊！”蘇玉蘅一邊吸溜著一邊啃雞rou。

    姚燕語看著這姑娘沒出息的樣兒，輕笑著夾了一些素炒的山芹給她，并叮囑道：“慢點，沒人跟你搶，野山雞還有兩只，回去的時候帶給大長公主和太太一人一只，還有我叫人采的野山菌也給你帶著，想吃回去讓廚子給你燉?！?/br>
    蘇玉蘅聽了連連搖頭：“家里也有野山雞，這菌也有，只是廚子燉的不如jiejie這里的人燉的好吃?！?/br>
    “那是他們放的作料不對。”姚燕語輕笑，“我上次在侯府吃過一次他們燉的雞湯，各種調(diào)料放的太多，把山菌的美味給壓下去了，那雞湯吃到嘴里都是那些香料的味道?！?/br>
    “嗯嗯，就是呢！”蘇玉蘅連連點頭，又道：“好jiejie，那野山雞也不用給我拿回去，等我做東道那天，你能不能叫人給我的客人們燉這個湯喝？”

    姚燕語點頭答應(yīng)：“嗯，行。等會兒我就寫個單子，看看少什么早些讓他們?nèi)蕚?，絕不能耽誤了你的正事兒?！?/br>
    “jiejie你太好了。你就是我的親jiejie！”蘇玉蘅一邊吃一邊笑。

    姚燕語說著，又夾了青菜放到蘇玉蘅的碗里去：“好啦！不是我心疼這飯菜，你也少吃點，晚上吃積了食可是很難受的。我可不想待會兒在陪著去出去散步。”

    蘇玉蘅又吃了一口飯，笑著反問：“你不許我吃多還給我夾菜？”

    “我讓你多吃點青菜。”

    “嗯，平時我最不喜歡吃芹菜了，不過你這個芹菜做的味道很好。沒有那股子藥味。”

    “一樣的芹菜，一樣的做法，你啊，都是私心作祟?！?/br>
    姚燕語深諳養(yǎng)生之道，晚上基本不吃飯，今天也只是陪著蘇玉蘅吃點清淡的菜蔬，喝點小米稀粥而已。

    蘇三姑娘卻吃了一碗飯，兩只小花卷，喝了一碗雞湯，吃了半只野山雞。

    自然是吃撐了，于是撂下飯碗后便拉著姚燕語出去遛彎兒。

    十月的夜里已經(jīng)很冷了，一彎月牙掛在天邊，清泠涼薄，蘇玉蘅卻依然滿腔熱情，拉著姚燕語似有說不完的話。

    ☆、第五十二章 總督家書

    蘇玉蘅在牧月小莊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下午方才回城。她一回去自然先去大長公主跟前，大長公主拉著她問：“瞧你這樂不思蜀的樣子，那小莊子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大長公主之前有個女兒在兩個兒子之下，被定國公和大長公主視為掌上明珠，一出生大長公主便上述請封了靈闌郡主，但卻在十三歲上，因為一場天花沒躲過去送了小命。當時大長公主悲痛欲絕大病一場，養(yǎng)了很久才養(yǎng)過來。

    是以當時蘇玉蘅九歲上恰逢她父親封靖海伯被圣上委以重任去西南治理海疆時得了天花，大長公舍不得她，便留在身邊養(yǎng)病，也合該蘇玉蘅福大，十有*治不好的天花居然也痊愈了。

    大長公主便認定這個孫女是上天送來補償自己的，索性把她當成女兒的替身，嬌生慣養(yǎng)的在身邊，無事不依著她。

    為了這事兒，陸夫人背地里沒少拈酸吃醋的，暗暗地埋怨大長公主放著兩個嫡親的孫女不怎么疼愛，偏偏去疼二房庶出的這個三丫頭。

    多多少少有些嫡庶不分的意思。不過幸好是個孫女，大不了將來擇婿出嫁的時候多花點心思，倒也無妨。這若是孫子的話，怕是家里將沒有安寧了。

    大長公主溫和的笑著撫摸著伏在自己膝頭的孫女，轉(zhuǎn)頭吩咐自己身邊的一等女官芝香：“封一百兩銀子送去牧月小莊給姚姑娘，再把府中廚子自制的果酒送十壇，再把那些糟好的鵝掌鴨信還有各樣點心水果也送些過去，就說我的話，蘅兒的事情讓姚姑娘多費心了?！?/br>
    “祖母，其實這些姚jiejie都會安排好的。我們都商議過了，那日一應(yīng)吃食都從莊子里取就是了。姚jiejie還說莊子里有現(xiàn)成的果子，可以做成果汁以代酒水。我還嘗了姚jiejie自己煮的果茶，很好喝呢?！?/br>
    大長公主無奈的點了點蘇玉蘅的額頭，笑道：“你呀！還是小孩子性子，總也長不大。你也不想想，人家是在莊子上養(yǎng)病的，而且才去了這幾日，豈能色色周全？你這一去，還不知把那小莊子給折騰成什么樣子呢。她雖然不說，也會為你盡心布置，但心里未必不覺得麻煩。再說了，人家還病著呢，又是客居在此的人，你這樣過去折騰，怎么好意思？”

    “姚jiejie的病已經(jīng)好了！”蘇玉蘅扁了扁嘴巴，“她就是太省事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所以我才要過去她那里，她整天一個人悶在莊子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日子長了越發(fā)要悶出病來呢?！?/br>
    大長公主活到這個年紀，什么事情沒見過沒聽過？姚燕語這種狀況她不用問也能明白，只是事不關(guān)己，她卻不能多說，于是笑道：“她省事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即便念著姐妹情分，也別越過你三嫂子去?！?/br>
    蘇玉蘅忙點頭：“這個自然，我是先跟三嫂子說過了的。她也托我常過去看看姚jiejie呢，她如今懷孕了，總沒那么多精神照顧。”

    大長公主輕笑：“既然這樣，她病也好了，為何不接回來？”

    蘇玉蘅聽了這話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旁邊，見只有大長公主的兩個心腹丫頭芝香和蘭馨，便低聲說道：“姚jiejie覺得住在侯府里有諸多不便，而且，也很尷尬?！?/br>
    這是昨晚她跟姚燕語躺在床上的時候姚燕語跟她說的話，當然，是在她問出跟大長公主一樣的問題之后姚燕語給她的回答。

    蘇玉蘅知道這是她的心里話，她雖然性情率直但卻不是傻瓜，易地而處，她以為如果她也遇到姚燕語這樣的處境，也會想著辦法搬出去，自己找個清凈的所在過日子，等著家中父兄另作安排的。

    可是，她的父親會對她做怎樣的安排呢？

    這件事情蘇玉蘅昨晚在迷迷糊糊睡著之前稍微想了那么一下，現(xiàn)在又伏在大長公主的膝頭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但卻沒想出結(jié)果。

    同樣，姚燕語也想過，而且想過很多次，同樣也沒有什么結(jié)果。至于姚總督怎么想也只有總督大人自己知道。

    定候府，祺祥院。

    姚鳳歌靠在正廳的矮榻上，身后塞著一只軟綿綿的大靠枕，手邊放著果盤茶盞，手里捏著幾頁書信認真的看。

    在她的面前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男子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雜毛狐皮襖，里面是墨色府綢長袍，方臉，留著短髭，一臉恭謹?shù)那飞碚局群蛞P歌的吩咐。

    姚鳳歌一字一句的把書信看完，微微笑了笑，說道：“辛苦你跑這一趟了?！?/br>
    男子忙欠身笑道：“大姑奶奶言重了，為主子辦事是奴才們的本分，不辛苦?！?/br>
    “你且去瞧瞧琥珀吧，她現(xiàn)在是三爺?shù)囊棠锪?。”姚鳳歌說著，又轉(zhuǎn)頭吩咐李嬤嬤：“叫珊瑚把我收著的雪頂含翠拿出來給周管事嘗嘗?！?/br>
    “奴才謝大姑奶奶?！敝芰硇卸Y，“奴才先告退了?！?/br>
    姚鳳歌點頭：“你先去見見你女兒吧。我叫人收拾房子，你且住兩天，等我寫好了回信你再給父親帶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