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各有各心

    既然主子想要買田莊，作為奴才的馮嬤嬤自然沒有二話，立刻張羅人去打聽。

    馮嬤嬤的男人馮友存是個挺靠譜的人，來京城不到三個月，馮友存已經(jīng)替姚燕語把四個鋪子的生意理順了一遍，并趁機認(rèn)識了不少三教九流。

    之前姚燕語說想買田莊，馮嬤嬤沒當(dāng)回事兒，所以馮友存也不曾上心，只隨便打聽了幾句，知道京郊的田莊大部分都是皇室的土地，王爺們要修建花園別墅，皇上也擴修避暑山莊，這里的田莊可謂是寸土寸金。

    所以馮友存跟自家女人說最好別湊這份熱鬧，有那個錢還不如在京城里面買一處宅院住，豈不比莊子上舒服？但如今主子說了一定要買，馮友存便把話撒出去，說不管花多少銀子，一定要買個小莊子。

    姚燕語休息了一天后，依然每天帶著翠微去后山采草藥，說是要配一劑丸藥有大用處，馮嬤嬤只得依著她。

    姚鳳歌派來服侍姚燕語的兩個嬤嬤可不是擺設(shè)。靈溪郡主在大覺寺見姚燕語，宰相府的豐老夫人送東西給姚燕語這些事情在第二天就傳進了姚鳳歌的耳朵里。

    從上房伺候陸夫人用了午飯回來，姚鳳歌把小丫頭們都指使出去，跟李嬤嬤說道：“你說，靈溪郡主怎么會無緣無故的見燕語？還送了那么多東西給她？”

    李嬤嬤壓低了聲音，說道：“奴才聽說豐老夫人去大覺寺上香是因為皇后娘娘鳳體欠安，是不是……她們想要請二姑娘去給皇后娘娘看?。俊?/br>
    “胡說?！币P歌低聲說道：“連我都不知道她懂醫(yī)術(shù)的事兒，宰相府和靈溪郡主怎么會知道？”

    “許是二姑娘去了慈心庵后不小心漏了消息，被庵堂里的哪個師太知道了？”

    “這種可能性極小。二meimei這個人瞧著木訥，我覺得是個萬分謹(jǐn)慎的人。”姚鳳歌把玩著手指上的藍(lán)寶石戒指，輕聲哼道：“她在家研修醫(yī)術(shù)，家人竟毫不察覺。你說這得是懷著一份什么樣的心思？”

    “主子說的極是。”李嬤嬤忙應(yīng)道。

    “還有?！币P歌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應(yīng)該燒高香，萬分慶幸她對三爺無心，也無心跟我爭什么。否則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br>
    因為姚燕語給姚鳳歌治好了病，李嬤嬤對姚燕語的印象極好，沒有二姑娘，自己后半輩子可算是完了。于是納悶的問：“主子此話怎講？”

    姚鳳歌冷笑：“一個醫(yī)術(shù)精深的人想要害誰，怕是神仙也查不出來吧？”

    李嬤嬤一怔之后，無奈的笑道：“主子，可是二姑娘她沒有害人之心啊?！?/br>
    “所以??！”姚鳳歌嘆了口氣，“所以我說我應(yīng)該燒高香，感謝佛祖，感謝菩薩，我這個高深莫測的庶妹沒有害我之心吶！”

    李嬤嬤生怕自家主子一狠心把姚二姑娘給怎么樣了，忙勸：“主子，二姑娘雖然懂醫(yī)術(shù)，但她在京城也只能靠著您過活，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害您呢。就算靈溪郡主和宰相府高看她一眼，也不過是看在定候府和總督府的面上，說白了，還是瞧著主子您的面子?！?/br>
    姚鳳歌輕輕地點頭：“嗯，你這話說的很是。”

    “那，咱們家的那座舊房子還收拾嗎？二姑娘從慈心庵回來，不如直接搬到那邊去，省的又來回折騰一趟?！?/br>
    姚鳳歌皺眉：“你真是老糊涂了！她一個姑娘家，怎么能一個人去住？叫人傳出去不說她性子孤僻，倒像是我這個做jiejie的容不下她！她小孩子家胡鬧，你也跟著起哄。她回來自然還是住這府中，難道這個家里還還容不下她一個小姑娘？”

    “主子說的是?！崩顙邒咴居X得自己答應(yīng)了姚燕語的事情沒辦到，心里總有些愧疚，想趁此機會勸說姚鳳歌讓姚燕語住在外邊，如今看來又不能了。

    “只是我這院子她住著著實不方便，回頭我跟太太說一聲，把花園子里的秋云齋收拾出來給她住吧?！?/br>
    “是。那奴才提前叫人去把那里打掃裱糊一下？”

    “嗯。天氣涼了，京都的冬天比南邊冷多了，你叫人把那邊的屋子多糊兩層棉紙?！?/br>
    “奴才記下了。奴才告退。”李嬤嬤答應(yīng)著欠了欠身，下去了。

    城郊十里之外，大云校場。

    衛(wèi)章一身戎裝，披鴉青色披風(fēng)，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同兩個青年公子一起疾馳而來，三人先后跳下馬，把隨手把韁繩一丟，便有兵勇上前來接住。

    “顯鈞，你又故意放水。”同樣一身戎裝，身披天青色祥云紋錦緞披風(fēng)的誠王世子云琨回身笑看著衛(wèi)章。

    衛(wèi)章一手握著馬鞭，拱了拱手：“屬下不敢?！?/br>
    “還說不敢，回回都這樣?！痹歧殖麑毸{(lán)色錦緞披風(fēng)同樣一身戎裝的韓熵戈，“肅之，你說呢？”

    韓熵戈笑著朝衛(wèi)章點了點頭：“以后你再故意讓著我們，就跟你翻臉了啊?！?/br>
    衛(wèi)章淡淡的笑了笑：“真的沒有。二位世子騎術(shù)精進，是衛(wèi)章最近忙于庶務(wù)，十幾日沒摸馬鞭，竟把騎術(shù)給荒廢了?！?/br>
    云琨笑著把手里的馬鞭交給身旁的隨從，然后接過隨從遞過來的水囊，仰頭喝了兩口水，才問：“還說呢，前幾天找你都找不到，忙什么啊你？”

    韓熵戈也喝過了水，笑道：“他忙家務(wù)事呢。說起來也夠糟心的?！闭f著，轉(zhuǎn)頭問衛(wèi)章：“你那個混賬堂叔怎么樣了？”

    “他忙著四下活動奔走，喊冤呢。”衛(wèi)章淡笑著抬了抬手，示意旁邊遞水的隨從不用。

    云琨立刻冷了臉：“你這事兒辦的婆媽，依我說，直接跟京兆尹打聲招呼，把這混賬東西送進大牢，把你那些家產(chǎn)都拿回來就完了，你非得這么費勁?！?/br>
    “世子爺說的沒錯，打仗的時候誰也沒你狠，怎么處理起家事來這么拖拖拉拉的？”韓熵戈也笑著勸：“這幾年你戰(zhàn)功無數(shù)，也不缺那仨瓜倆棗兒的，趕緊的把府邸收拾出來，咱們好去給你恭賀喬遷，?。俊?/br>
    衛(wèi)章無奈的笑了笑：“這個很快，再有十幾天差不多就可以了，到時候兩位世子爺都得賞臉?！?/br>
    云琨立刻笑起來：“一定一定！你還缺什么盡管說，我回頭叫人給你送去。咱們兄弟無須客氣?！?/br>
    衛(wèi)章笑道：“如此，屬下就多謝世子爺了。”

    “說了不用客氣，你還這么多廢話?！痹歧帜眠^馬鞭，指了指那邊的高臺，“走，過去咱們過兩招?！?/br>
    衛(wèi)章抬眼看了看高臺，展演一笑：“好?！?/br>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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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衛(wèi)家田莊

    京城內(nèi)，簡訟巷子里，某院子里。

    一個身著粗布衣衫，趿拉著布鞋的留著山羊胡子的老男人坐在藤椅上，嘴里叼著一只煙斗，覷著眼睛看著一身青灰色府鍛長衫的馮友存，半晌才問：“就是你想要買我衛(wèi)家城南的那片莊子？”

    馮友存微微一笑，朝著對方拱了拱手：“衛(wèi)二爺說的沒錯?！?/br>
    在來這里之前馮友存已經(jīng)把此人的底細(xì)摸了一遍，此人姓衛(wèi)，排行老二，‘衛(wèi)二斗’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人們送給他的綽號，此人頗有心計，愛占便宜，又頗豁的出去，不要臉面，曾經(jīng)因為二斗米把自己的家里的一個親戚給告上了衙門，最后把人給逼出了京城，所以大家都背地里叫他衛(wèi)二斗。

    旁邊的保人是衛(wèi)二斗的侄子名叫衛(wèi)順的，忙插嘴笑道：“二伯，這位馮大爺是南邊來的，給的價錢最好。”

    衛(wèi)二斗哼的一聲笑了：“這不單單是價錢的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衛(wèi)順說著，湊到衛(wèi)二斗的耳邊，悄聲說道：“這位馮大爺是朝廷二品大員家里的管事，聽說跟定候府沾親?！?/br>
    “哦？”衛(wèi)二斗三角眼一亮，山羊胡子抖了抖，“怪不得呢。這年頭能在咱們云都買房子買地的人，那都不是一般人家。”

    “說的是，說的是。一般人也得買得起呀?！毙l(wèi)順又笑著回頭跟馮友存說：“我二伯家的這片莊園可是祖上留下來的，依山傍水，有一百六十多間房舍，三百畝地，還有一大片果園。都是好土好地好房舍，山里還有溫泉可以引到莊子里去……”

    這些話馮友存聽了*遍了，早就能背過了，但他還是不著急，微笑著一邊聽一邊點頭。

    其實按照馮友存的意思是不想買這個莊子的，因為衛(wèi)二斗出的價錢太高，他曾經(jīng)親自去看過，那小莊子的位置是不錯，但屋舍破舊，田地也荒蕪了半數(shù)，里面的佃戶也走的差不多了。

    若是真的買下來，還得花一筆銀子修整。但是主子催的著急，這京郊的莊子又太搶手，沒辦法，貴點也只能貴點了。

    “哎呦，那個莊子我是真舍不得賣??！”衛(wèi)二斗很遺憾的捋著胡子，嘆息。

    馮友存心里冷笑，臉上卻不露聲色：“君子不奪人所愛，如果衛(wèi)二爺舍不得，那在下就告辭了?！?/br>
    “哎！哎！”衛(wèi)順忙做和事老，“馮爺，馮爺！別著急別著急！咱們有話好商量嘛！”

    馮友存笑道：“我誠意十足，都跑到衛(wèi)二爺?shù)募依飦砹耍l(wèi)二爺還說這話，分明是不想賣嘛。既然這樣，我還是再去看看劉家的那片莊子好了。”

    “哎呦，劉家的那片莊子在城北！那是什么地界兒??？”衛(wèi)順拍著馮友存的手勸道：“人家說，住山的東面不住山的西面兒，對吧，他那莊子正好在山的西面，每天都看不見日出，這風(fēng)水不好！”

    “我是看中了衛(wèi)二爺?shù)哪莻€莊子了，可衛(wèi)二爺舍不得，我總不能強買強賣吧？”

    “沒，沒有！說什么強買強賣的話！我二伯不是那個意思！”衛(wèi)順趕緊的回頭問衛(wèi)二斗，“對吧，二伯？”

    衛(wèi)二斗忙笑：“是是！這莊子嘛，是要賣的。只是這價錢?！?/br>
    馮友存心里罵了著衛(wèi)二斗貪得無厭恬不知恥，嘴上跟他打哈哈，說價錢都說好了，主子也發(fā)了話，再不能添了，云云。

    最后談來談去，馮友存又在原價上加了二十兩銀子才算把事情辦了下來。簽字畫押的時候馮友存在心里忍不住罵這個衛(wèi)二斗真他媽的難纏。

    簽字畫押后，馮友存又拉著衛(wèi)二斗拿著田莊的地契去戶部辦了相關(guān)手續(xù)，衛(wèi)二斗又賴掉了交給戶部衙門的五兩銀子的費用，馮友存又在心里把衛(wèi)二斗的祖宗八輩兒給拉出來招呼了一遍。

    當(dāng)晚，馮友存拿著加蓋了戶部大印的地契騎快馬直奔慈心庵跟姚燕語交差。

    與此同時，暫住在鎮(zhèn)國公世子別院的衛(wèi)章也得到了衛(wèi)二斗把他當(dāng)年瞞天過海侵吞衛(wèi)章家產(chǎn)中的最后一個莊子賣掉的消息。

    奉命私下清查定遠(yuǎn)將軍服田產(chǎn)去向的人是定遠(yuǎn)將軍服老管家之子，名叫長矛，十三歲時就跟著衛(wèi)章進了軍營，當(dāng)初算是心腹小廝，現(xiàn)在回京，衛(wèi)章讓他代管將軍府里的一切雜事，等將軍府修繕完畢搬進去后，他就是將軍府的大管家。

    衛(wèi)章聽長矛把事情詳細(xì)的說了一遍，最后忽然笑了：“你說，買那座莊子的是定候府的親戚，可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親戚？”

    “說是南邊來的?！遍L矛躬了躬身，“奴才已經(jīng)叫人去查了。如果奴才猜得不錯的話，應(yīng)該是定候府三少夫人的娘家人。定候府的這幾門姻親中，除了二老爺一家在南邊之外，也只有兩江總督姚大人家了。”

    “嗯！”衛(wèi)章點點頭，蘇家二房不可能在城郊買莊子，縱然買也不會找上衛(wèi)二斗這樣的無賴。這人定然是兩江總督府的人。

    “將軍，這莊子就這么賣出去了？”長矛有些不甘心。這可是定遠(yuǎn)將軍府當(dāng)初最好的一處莊子，雖然不大，但位置極好，這幾年雖然荒廢了，但只需用心休整，依然不失為一處休養(yǎng)生息的好去處。

    衛(wèi)章輕笑：“戶部的大印都蓋上了，還能怎樣？”

    “這……”長矛有些急了，若不是主子提前叮囑按兵不動，他能讓這筆買賣做成？早就給那老混蛋攪黃了。

    “賣了也無妨，讓他把賣莊子的銀子吐出來就好了。”

    長矛著急的喊道：“將軍！咱們家還不缺那幾兩銀子！那莊子……那莊子是很難得的，想在買回來怕是不容易了?！?/br>
    “我常年領(lǐng)兵在外，一個將軍府還不夠住的？還用得著學(xué)那些文人附庸風(fēng)雅，弄什么別墅？”衛(wèi)章的手指攆著一個小小的東西微微的笑著，一副心思完全不在莊子上。

    長矛無奈的嘆了口氣，拱了拱手：“將軍若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br>
    衛(wèi)章擺了擺手，看著長矛出去后才把指尖的東西露出來，借著燈光細(xì)細(xì)的看——

    這是一只耳墜，赤金耳環(huán)，極精致的細(xì)鏈，穿著一顆碧綠的冰種翡翠水滴。

    燈光下，冰種翡翠泛著華美的光澤，映在衛(wèi)章幽深的眸子里，宛如啟明星一樣晶亮，永恒。

    ☆、第三十四章 偶染惡疾

    慈心庵，小偏院，姚燕語的臥室里。姚燕語已經(jīng)沐浴過，穿著月白色繭綢睡衣靠在床上，手里握著一本書看的入神。

    馮嬤嬤悄悄地進來走到床邊，彎下腰湊近姚燕語的耳邊，把手里的一紙文契遞過去：“姑娘，看?！?/br>
    “地契？”姚燕語看著這張泛著墨香的文契，上面有買方賣方的簽字畫押，還有戶部鮮紅的大印，一時喜出望外：“買到了？”

    馮嬤嬤悄聲說道：“花了四千六白二十兩銀子。據(jù)說這個叫衛(wèi)二斗的人是個敗家子，祖上留下來大片的田產(chǎn)都賣光了，這是最后一座。原是一直舍不得賣的，許是有什么急事要用銀子，就急匆匆的賣了。這價格貴是貴了點，但位置極好，我們家老頭子說了，那屋舍修建的也很講究，雖然破舊了，但格局很好，是大戶人家的風(fēng)范?！?/br>
    “嗯，那就叫老馮找工匠去修吧！”姚燕語很高興，從今天起她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土地，不管怎么樣，也算是有個安身之所了。

    馮嬤嬤笑這應(yīng)道：“是，奴才也是這么跟他說的。幸好國孝還在，王公侯伯各府都不興建土木，工匠們好找?！?/br>
    “那最快得多少天？”姚燕語很想快些搬走。這慈心庵雖然也清凈，但到底還是寄住，不如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