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問少女：“感覺如何？”

    那少女想一想，靈活的大眼楚楚動人：“香檳十分好喝?！甭敾鄣乃龔牟辉诒澈髮θ嗽u頭論足，方二就是欣賞她這樣沉默寡言的態(tài)度，故此笑道：“不要上癮，大小姐天天香檳當水喝，如今戒不掉酒癮，家里的酒窖堪比酒廠。”

    少女悵惘地想，人家是天之驕女，把酒當水喝有什么了不起的，君不見童話里拿牛奶洗臉，千層被做床褥還要覺得豌豆硌得慌。

    而方三問艷星：“大小姐可漂亮？”

    那艷女笑嘻嘻地回答：“漂亮，顧醫(yī)生也極為神氣，兩個人真登對?！?/br>
    “郎才女貌可是，”方三感慨道，“還是青梅竹馬呢，唉，大小姐不知多少難伺候，幸好這苦差沒有落到我頭上?！?/br>
    艷女何等聰明，他語氣雖然是這樣的滿不在乎，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當年方三與明薇同年，放暑假的時候也會長居微園，明大海視他們?nèi)缱又?，他第一次見到她，是不是也渾身一震，說不出話來呢。

    不記得了，只記得她那時梳著馬尾，穿著五十年代的圓點裙，圓頭皮鞋踩過木質(zhì)地板，她一路跑一路高聲喊“阿朗阿朗”，然后少年停下腳步，一把接住她，抱著她轉(zhuǎn)了個圈。

    奈何……他只有一剎那的心酸，卻已然釋懷。

    此夜乃是良宵。

    方二的女伴并不與他同睡一屋，因此很早便起了，客房里洗漱用品潔凈如新，香皂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非常誘人。

    她下樓去，樓下早已不復(fù)昨夜的狼藉，收拾得干干凈凈，有個傭人捧了一束綠玫瑰來，尚且有露珠滾在花瓣上，插在雪白的花瓶里，滿室幽香。

    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氣，只覺五臟六腑里都是芬芳。

    “這種玫瑰，叫做芭蕉美人。”她聽見有人這么說，一轉(zhuǎn)身，就看見顧朗站在她身后不遠出。

    她有些微的赧顏：“顧醫(yī)生?！?/br>
    “早安。”他對她頷首。

    “早?！彼斏鞯乜粗?，不敢輕易開口。

    幸好顧朗也并不想與她搭訕什么，吩咐傭人替她端上早餐來，然后就出門去了，她一直沒看見他，直到中午的時候才看見他開車回來。

    方家兄弟都已經(jīng)起來，方三哈欠連天：“一大早去哪兒了？”

    “出去辦了點事?！鳖櫪首蛱旌染坪鹊貌簧?，但是今早起來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顯然酒勁早已被內(nèi)力化去，“你們喝過醒酒茶了沒有？”

    方三按了按太陽xue，抱怨道：“昨天太忘形，喝多了，這酒后勁真大?！?/br>
    “這算什么，”顧朗笑話他們，“這酒至多不過一兩百年，有三壇五百年的女兒紅還在酒窖里，不見天日?！?/br>
    方三喃喃驚異：“什么，女兒紅？”

    “是，明叔自盜墓者手里高價購得，給小金魚陪嫁?！?/br>
    “咦，有這樣的事兒？”明薇自樓梯上下來，只系一件紅色長裙，神情慵懶，“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顧朗就笑道：“當然不告訴你，老早告訴你，早就被你偷喝掉?！?/br>
    “那憑什么告訴你？”她不服氣。

    顧朗氣定神閑，答道：“因為如果有一天他不在，還有我。”

    明薇跳下最后幾節(jié)樓梯，裙角像云一樣飄過，她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首先，爸不在，我就不嫁了，第二，你有法子一手把我交出去再一手把我接過來？”

    她說的話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她還念念不忘那三壇女兒紅：“真有五百年？”

    “別做夢了，你嫁給我之前，我是不會告訴你在哪兒的?！鳖櫪屎吡寺暎澳悴皇遣幌爰迒?，那就別喝！”

    明薇氣壞了：“我的嫁妝，我的酒！”

    “你爸爸吩咐的，我也沒法子。”

    明薇拿起盤邊的刀子朝他捅過去，嚇了其余人一大跳，顧朗卻不慌不忙，手指夾住刀鋒，手腕一翻，在她脈門上一彈，逼得她松了手把刀叉落下，他笑：“你這壞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嗯？”

    她不服氣，本想拿了叉子再偷襲一回，可是一瞬間卻改變了主意，剜了他一眼：“你都不讓一讓我?！?/br>
    顧朗訝異，重新打量她。

    明薇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真傻，現(xiàn)在我是你女朋友，你要讓我不高興，我就不和你好了?！?/br>
    顧朗哭笑不得，想要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不說最好，只能投降：“好罷好罷?！?/br>
    “一大清早起來就不見你，”明薇沒有乘勝追擊，反倒是說起別的話題來，“有什么事情嗎？”

    顧朗故意擠兌她：“瞧瞧，還沒結(jié)婚就開始管東管西，以后遲回家一分鐘，遲早被你打爆電話?！?/br>
    他不過是玩笑，明薇卻大驚失色：“什么？”她不由自主撫著自己的面頰，驚疑不定，“那么丑陋不堪？”

    “不，以后和你成雙入對，形影不離?！鳖櫪驶卮鸬煤芷?。

    她展顏一笑，卻道：“別岔開話題?！?/br>
    “好，”顧朗無奈道，“去了趟學(xué)校，大小姐，我再不去上班，就要失業(yè)了?！?/br>
    這句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會相信。

    但是明薇卻明白：“你喜歡這份工作?！?/br>
    “唔，為人師者，還是很有趣的事情，”顧朗把很少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大部分的時間更樂于與她談情說愛，但是感情生活之余，也愿意做點科研陶冶生活。

    因此他過得比大部分科研人員浪漫瀟灑，又有工作作為精神寄托，自有一番世界。

    如此愜意悠然，簡直讓人心生嫉妒，若非有雄厚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做后盾，完全不可能，可是他又比方家兄弟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