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給?!鼻癯山o他遞過去一個玉米餅。 阿常吃驚地轉頭看向邱成,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遇到這種好事,要知道從前那只母貓可從來沒給老貓帶回去過哪怕是一只老鼠,他的運氣可真好! “吃吧?!鼻癯尚α诵Γ恢雷约簞倓傄呀?jīng)把一只母貓比下去了。 ☆、jian商 在新南市公安部門的大力追查下,電魚案很快就告破了,畢竟涉案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在公安人員的盤查下,很難不漏馬腳。 據(jù)說這起電魚事件的發(fā)起者是幾個住在市區(qū)的年輕人,其中有兩個年輕人的老家就在新南河邊的村子里,這伙人在還沒離開臨時基地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策劃這件事了,回到新南市以后,他們輾轉弄到了電魚工具,將計劃付諸行動。 這些人知道他們在河里電魚的事,肯定瞞不過那兩個離河邊最近的村子,于是他們又拉了那兩個村子的村民入伙,其中就有秀水村。 事發(fā)當晚,一些住在新南河邊的人也聽到了動靜,有些人膽子小,都窩在家里不敢出去,膽子大一點的,也去分了一杯羹。 事發(fā)第二天,公安人員接到報案,天沒亮就趕到新南河邊,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們沿著河岸查問探訪,根據(jù)河邊居民提供的信息,知道這一次的涉案人員數(shù)量挺多,但是具體都有誰參與,居民都說不知道,夜里太黑了,那些人也不怎么說話,他們分辨不出來。 幾個民警去了秀水村,得到的還是和之前那些人差不多的說辭,好些村民都說聽到一點動靜,猜想可能有人在電魚,但是他們沒敢出去看,不知道究竟都有誰,要么干脆就說不知道,夜里睡得沉,沒聽到聲音。民警們在村子里轉了幾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好作罷。 后來公安人員在另一個村子找到了突破口,幾名民警剛進那個村子,就看到一個男人正在地頭上掩埋什么東西,旁邊還放著一只海碗。 “老鄉(xiāng),你這是在埋什么呢?”一個民警問他。 “沒,沒什么。”那人神色慌亂,眼神游移。 這幾個民警一看,就知道有問題,他們走過去,拿起地上一個樹枝,把那人剛剛埋上的東西又給挖了出來,不是別的,正是一堆魚刺。原本就憑這些魚刺,還不能定他的罪,住在河邊上的人抓兩條魚吃也很正常,可這家伙膽小,被嚇唬幾句就什么都說了。 缺口一旦打開,后面的工作就變得十分順暢了,根據(jù)這個男人提供的線索,公安人員很快就把那幾個住在城里的青年捉拿歸案,又拘留了一些涉案的村民,這些人一個咬一個,很快就把剩下的都給咬了出來。 抓到人以后,怎么處理又是個問題,這一個案件的涉案人員過多,光是直接參與電魚的,就有三十多人,另外還有不少因為包庇他們獲得利益的。 從前要是抓到電魚的,一般也就是收了他們的作案工具了事,情節(jié)嚴重的就罰點錢。這一次雖然作案規(guī)模大,但是說到底,這些人之所以會去河里電魚,也不過是因為想要填飽肚子而已,量刑過重恐怕會引起民怨,量刑過輕又很難起到威懾作用。 不久之后,邱成他們就聽說這些參加電魚的人每人被罰了一萬塊,其中幾個主犯一人三萬,其他包庇人員暫時不宜追究,如有再犯,嚴懲不貸。 這些年他們生活在臨時基地,因為物資匱乏,所以物價飛漲,紙幣的購買力越來越低下,但這并不表示這個罰款數(shù)目對他們來說都不算多。事實上,現(xiàn)在大家手里頭也都沒多少錢了,當初剛到臨時基地的時候,紙幣還有一定的購買力,大多數(shù)人都是處于坐吃山空消耗存款的狀態(tài),一萬或者三萬的罰款,對一般市民來說都不是小數(shù)目。 “就罰點錢,真是便宜了那幫孫子了。”邱成他們電工組的人都這么說。 “要不然怎么辦?還能把他們抓進去???那牢房里頭還得給他們管飯呢。”這會兒還不到四點半,已經(jīng)有不少電工組的人聚在小區(qū)門口等著開飯了。 再過個三五天,他們組的活兒也該干完了,完了以后又沒有別的安排,要么留在城里找其他活兒干,要么下鄉(xiāng)去種田,這個時候,大家也就都有點松懈下來了,不像之前那樣,生怕組長一個看不順眼就叫他們滾回去吃自己。 “真要有那么好的事,老子也去電魚?!?/br> “你還當這事誰都干得了呢,就眼下這世道,要是沒幾個熟人,你到人家村子附近去電一個試試,還不得被人給生吞活剝咯?!?/br> “電個屁魚,蝦都沒有了?!笔聦嵣洗蛐履虾又饕獾娜瞬辉谏贁?shù),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沒真的準備要去電魚,但是帶家里的小孩去河邊釣個魚什么的,好些人都是想過的,現(xiàn)在大半截水域里的魚蝦一下都給電沒了,大伙兒都是怨念頗深。 “等這邊的活兒結束了,我們全家打算一塊兒去鄉(xiāng)下,小邱你去不去?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老李問邱成說。 “我不去?!鼻癯蓳u搖頭。 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留在城里了,有了聚靈陣的幫助,就算是在城里,他也能種植出足夠養(yǎng)活自己的糧食,去了鄉(xiāng)下反而會有諸多不便。 這些天他們家露臺上的辣椒和西紅柿都已經(jīng)開始成熟了,在聚靈陣中種出來的西紅柿又甜又多汁,他和阿常都很喜歡吃,不過這回他總共種了好幾株西紅柿,光自己吃,肯定是吃不完的,到時候可以拿到城里去換些其他東西。 還有他種出來的辣椒也很辣很夠勁,他們這里屬于內陸地區(qū),當?shù)厝硕紣鄢岳?,就算是在目前這種艱苦的條件下,只要是稍微有點條件的家庭,也要在家里弄點辣椒醬解饞。 邱成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也不例外,這些成熟的辣椒都被他放在太陽下曬上了,打算等曬干了以后磨成辣椒粉,到時候無論是炒菜還是做湯都能放一點。 四點五十分,送飯的車子終于來了,大家都過去排隊領取。 “這玉米餅是不是又小了?”很快,隊伍前面就傳來了不滿的聲音。 “全新南市統(tǒng)一標準,你們別跟我抱怨,抱怨也沒用。”負責送飯的那人說道:“咱們這兒還算是不錯的了,知不知道有些城市現(xiàn)在都開始打饑荒了?” “就咱現(xiàn)在這樣還不算饑荒呢?”后面有人喊了一嗓子。 “這都荒了有五年了,自打那狗娘養(yǎng)的x病毒來了以后,老子就沒吃過幾天飽肚子。”一個高壯漢子用他低沉的嗓音大聲抱怨道。 “就你吃不飽肚子啊?全世界人民都吃不飽肚子?!蹦秦撠熕惋埖娘@然已經(jīng)見慣了這種場面,一句話就把這群人逗得哈哈大笑起來,然后各自領了自己那一份口糧,一邊兒吃去了。 玉米餅確實是小了,之前一個餅能有將近半斤重,這會兒估計就只有四兩,這年頭大家肚子里都沒油水,前邊剛吃過飯,轉臉就又餓了,這么一個四兩重的玉米餅,真不夠誰吃的,何況絕大多數(shù)男人們都還有家人要養(yǎng)活。 邱成現(xiàn)在也要養(yǎng)家,阿常在河里抓不到魚,就不怎么喂得飽自己了,常常需要邱成接濟。 對于要接受伴侶的接濟這件事,阿常在感到幸福之余,也覺得有些挫敗,這一天他依舊沒能找到足夠的食物,看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后,阿常走進了路邊的一片荒地里。 邱成這天下工之后在附近搜集了一些干樹枝,以后要是沒活兒干了,他們就沒有現(xiàn)成的玉米餅吃,到時候等露臺上的那些莊稼成熟了,就可以在自己家開火,提前準備些柴火總是沒錯的。 “吱!吱!”就在他背著一捆柴火走進自家對面的那間空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老鼠的叫聲。 “阿常?”邱成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阿常皺著臉從暗處走了出來,手里還拎著兩只奮力掙扎的肥大田鼠,這兩只田鼠被阿常抓住尾巴倒提著,努力想要扭身翻上去咬他一口,被阿常輕輕一抖,就又下去了。 阿常不喜歡吃老鼠,他也不想讓邱成知道自己現(xiàn)在抓不到魚只能吃老鼠了,因為邱成看起來不像是會喜歡老鼠的,所以剛剛他躲起來了。 沒想到邱成并沒有對這兩只田鼠表現(xiàn)出任何的厭惡和排斥,他先把柴火放到一邊,然后就走過來接過自己手中那兩只又肥又大的田鼠,拎起來看了看,就捋袖子開始收拾了。 邱成從前沒吃過田鼠,但是他聽一個南方來的同學說過。他把這兩只田鼠剁了頭,又將肚子里的臟東西都掏干凈了,用清水洗一洗,再點上火堆,在鍋里放了些清水,又架上架子,把這兩只田鼠放在鍋里蒸,這兩只田鼠的塊頭很大,分量很足。 田鼠蒸透了以后就好去毛了,去毛去腳去尾,再洗洗干凈,把不銹鋼蒸架直接架在用磚塊壘成等到簡易灶臺上,下面燒上火,田鼠就放在架子上面烤,抹上調味料,再撒上一些孜然粉,烤得香味撲鼻。 在香噴噴的烤rou面前,什么不吃老鼠的講究都可以丟到天邊去了,邱成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長時間沒吃過rou了,他的身體急需要補充蛋白質和脂肪。他倆一人吃了一只烤田鼠,阿常吃完自己那一只,覺得有些意猶未盡,閃身又要往外沖。 “等等?!鼻癯珊八?。 “?”阿常不明所以地停下腳步,歪頭看向邱成,一臉的疑惑。 “帶上這個,抓住了放在里面,多抓點回來。”邱成遞給他一個編織袋。 “!”阿常笑了,拿著一個編織袋興高采烈出門捉老鼠去了。 夜晚的荒野靜悄悄的,阿常覺得很自在,終于沒有了隨處可見的人們,他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其實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要躲躲藏藏,雖然他和他們長得很像,但是在心里,卻又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這一晚阿??偣沧チ耸畮字惶锸蠡厝?,吃不完的,大部分都被邱成做成了田鼠干,另外還留了三只沒殺掉,他打算明天帶著它們去城里碰碰運氣。 就算眼下的情況再如何艱難,也總會有一些人是不愁吃飯的,一旦能吃飽了,他們自然就想要吃好,聽老李說,在他們市老菜市場前面的馬路上,每天早上都有人擺攤進行交易。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阿常還窩在床上呼呼大睡,邱成輕手輕腳地出了臥室,把家里這幾天攢下的西紅柿都裝進背包里,然后又從陽臺上的木筐里拔了些青蔥出來,用一塊布料包起來,也放在背包里,他的背包大,不用擔心折了蔥葉子。 他家露臺上這一筐蔥長得太過茂盛,是時候要拔掉一些了,不然很快這個籮筐都要被它們給長滿了。 另外,昨晚特地留下來的那三只田鼠也要帶上,他之所以沒加工,是因為加工后就很難分辨它們到底是家鼠還是田鼠了,他們本地人對吃老鼠這事本來就比較抵觸,要是家鼠的話,很可能會沒人要。 邱成帶著這些東西來到市區(qū),剛走上菜市場前面那條街,遠遠就看到一排擺攤的,有生活用品有化妝品還有各種衣服鞋子,甚至還有人在這里擺攤賣玉米面的。 “這玉米面怎么賣?”邱成經(jīng)過那個攤子的時候,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賣?小哥你說笑了。”那攤主笑了笑,說道:“我這玉米面不賣,你要是有什么好東西,可以拿來跟我換,金銀銅器最好,其他東西也行,咱當面估價。” “西紅柿要嗎?”邱成把手伸進背包里,拿出一個紅彤彤的西紅柿。 “呦,小哥你這西紅柿不錯啊,哪兒來的?”那人也不說要不要,反而向邱成打聽他這西紅柿是從哪里弄來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鼻癯勺匀徊粫嬖V他這西紅柿是自己種出來的。 “嗨,你們家里有開車的吧?”那攤主擺出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我也聽說了,有些跑外省的司機會自己私運點東西,這也沒啥,大家各憑本事嘛。” 話說到這里,邱成大概已經(jīng)知道對方不會給自己什么滿意的價錢,也不再多說什么,提著東西就走了。 那攤主果然不做挽留,他的主要客戶群可不是像邱成這樣在眼下這時候還能弄到新鮮西紅柿的,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這些人根本不會把好東西拿出來,他這些可是救命用的玉米面。 ☆、百態(tài) 坐在街邊的馬路上,邱成顯得那樣普通,穿著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舊衣服,略寬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比實際上顯得更瘦一些。 紅彤彤的西紅柿和綠油油的小蔥確實很吸引人,在這個年頭,還有什么能比可以吃的東西更吸引人呢?不過就算偶爾有停下腳步的人,大多也只是過過眼癮而已,市民們都過得很不容易,他們寧愿多要幾兩玉米面也不要這些看起來十分可口實際上卻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能扛餓的蔬菜。 “你這番茄怎么賣?”片刻之后,終于有一個中年婦人表現(xiàn)出購買的意愿。這婦人五十歲上下,中等偏瘦的身材,五官長得十分清秀,她梳著整齊的發(fā)髻,穿著干凈整潔的衣服,看起來是個很體面的人。 “你有什么?”邱成問她。 “我有錢啊,你這番茄多少錢一斤嘛?”那婦人笑得從容溫婉。 “我不要錢?!鼻癯砂櫰鹆嗣碱^,神色也變得不那么和善,這時候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附近幾個攤子的攤主向這邊投來的看熱鬧的目光了。 “不要錢你還能要什么?”那婦人仿佛沒看到邱成的面色一般,自顧自挽了挽鬢角的碎發(fā),蹲下身來,伸手去挑攤上的西紅柿,一邊挑還一邊抬頭問邱成說:“多少錢一斤嘛?你開個價,我買得起?!?/br> 邱成知道自己要不是碰上瘋子,就是碰上滾刀rou了,對方一個婦道人家,又是這么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他總不好動手趕人。可要是不把人弄走,他這一個早上怕就別想做生意了,從前在基地也聽說過這樣的事,說白了,就是賴,真要鬧起來,對方說不定還有后臺,到時候自己還得吃虧。 “一百塊錢一個,我最多賣給你兩個,多了沒有?!辈恢缹Ψ绞钦姣傔€是裝瘋,邱成也不差這倆西紅柿,決定大事化小。 關于貨幣政策,現(xiàn)在市面上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政府要發(fā)行新幣,舊幣一律作廢,也有人說不可能,舊幣肯定還有用,天下還沒亂呢,政府還沒垮臺呢,他們發(fā)行的紙幣難道還能說作廢就作廢了? 不過就目前來說,市面上基本上是沒有紙幣在流通的,起碼在這條街上,就沒有一個攤子是愿意收紙幣的。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蹦菋D人聽說邱成愿意賣給她西紅柿,顯得很高興,她蹲在攤前挑挑這個看看那個,好像每一個西紅柿都讓她愛不釋手,最后終于還是挑了兩個看起來個頭最大的。 挑好了西紅柿,她從肩上掛著的購物袋里拿出錢包,抽了兩張一百元面額的鈔票遞給邱成,又把西紅柿裝進購物袋里,末了還對邱成說了一句:“小伙子,你可真是心善。”然后就高高興興走了。 邱成有些無奈地將這兩張不知道有用沒用的紙鈔揣進口袋里,坐在馬路邊繼續(xù)守他的攤子。 “兄弟,你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了?”旁邊一個擺攤賣童鞋的中年男人悄聲問邱成說。 他見邱成這么干,就猜這年輕人是不是有什么內部消息,畢竟他都可以弄來西紅柿,說不定還真有些消息渠道。 目前貨幣政策還不明朗,大家也都不是傻子,但凡家里還過得下去的,都知道要給自己留些財物,現(xiàn)在不怎么值錢的紙幣,能留也都留著,說不定以后能有大用處呢?真要有消息出來說紙幣以后會值錢的話,他們現(xiàn)在肯定要牟足了勁多弄點才行啊。 “沒有?!鼻癯赡闹郎厦媸裁凑甙?。說完他又忍不住向對方打聽剛剛那個女人的事情:“剛剛那人誰啊,你認識?” “你說剛剛那個女的啊,沈定軍知道不?”說到這個,那攤主就來勁了。 “聽說過?!痹谒麄冃履鲜?,沈定軍的大名誰不知道? “這個就是沈定軍的大老婆?!庇腥撕俸傩Φ?。 “大老婆?”邱成愕然。 “嗨,看來你還是不知道,沈定軍從前就是因為娶了咱老市長的孫女,才慢慢發(fā)跡的,他原本是個農村娃,考大學的時候考得好,后來分配到咱市里工作,沒干幾年又下海了,有他岳丈那層關系,你說他做買賣能虧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