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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明熙握著刀刃,吃驚地瞪著尉遲香,逼厄之下連呼吸都忘了。 尉遲香松手,趁著安明熙握著她肩膀的手脫力,推開他的手臂,身體借著床柱支撐。 安明熙滿心不解:“為何……” 順著刀刃而出的血沿著他的手臂滑下。 “沒有為何,只是接受了命令來殺你罷了?!?/br> 安明熙緩緩吸氣,呼吸撫順后,把匕首丟在地上,問:“為何不殺我?” 臉上布滿汗珠的尉遲香自嘲地笑著,答:“使不上力氣了?!?/br> 腹部像充了氣一樣地發(fā)脹,內(nèi)臟的灼熱逐漸蓋過了利刃穿腹的撕裂感,嘔吐欲愈強,她合著雙唇,緊咬著牙關,但在酸液從喉口上涌至舌面之時,她還是張了口,吐出混在血中的食物殘渣。 所以,到了最后,她還要死得這般難看嗎? “我就不該吃那些點心?!蔽具t香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安明熙的雙眼已干涸,但眼白帶上的紅還未能褪下。他又問:“為何救我?” “為了制造殺你的機會啊,只要你放下戒心靠近我,我就有機會……”尉遲香困了,卻還是苦苦支撐著眼皮,絮叨著,“我不會武,就算我能抓到其他機會殺你,我也無法從你的護衛(wèi)手下逃脫,還不如就此順水推舟……哈……我知道那人還殺不了你,但我要是為你擋劍,你一定會放下防備靠近我,不是嗎?……我了解你?!?/br> “為何不殺我?” “我說了……哈哈,”她自嘲地笑著,卻連笑聲都孱弱,“算了,我確實沒有心力殺你了,倒不如說,我只是來送死的……不完成任務也是死啊……我要死了,任務如何都無所謂了吧?也沒有留名青史的可能,到最后還能堅持什么呢……我的死,真的有意義嗎?” “我會記住你?!卑裁魑醯馈?/br> 尉遲香將已經(jīng)渙散的目光重聚他臉上,笑道:“好,謝謝你……”原本平和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她穩(wěn)住嗓音,但氣若游絲:“你知道是誰要殺你嗎?” “誰?” “是皇帝,是大寧天子?。 ?/br> 安明熙頓時如受雷擊,渾身一頓,垂眸愣愣地聽著尉遲香繼續(xù)道:“所以無論你在哪里……無論在哪……” 安明熙抬頭,她沉重的眼皮已經(jīng)合上,只留失了血色的嘴唇張合:“只是任務,只是任務啊……傷害你了,對不起?!?/br> “沒關系,”安明熙柔聲回應,“謝謝你?!?/br> “呵,笨吶……” 我啊,是在為破壞了你和你父親的關系感到抱歉。 很難過,很痛苦吧?我知道的,我能懂的。 所以對不起。 ……主人啊,香兒這次做得很好,對吧? 就算我聽不見,也請夸夸我吧…… 她坐在那,儼然已經(jīng)失去了生息,時間也像是隨著她的生命止步。 呆然靜視著的安明熙察覺到從她閉合的眼簾中出逃的一滴晶瑩,他抬手為她擦去這最后的淚水,道一聲:“辛苦了。” …… “我知道,他是四皇子?!?/br> “你知道?”王語蝶覺得不可思議,“其他的事呢,伯尹都告訴你了嗎?” “是?!?/br> “他就不怕你知道太多而露餡?” 尉遲香自信以對:“深入了解過后才能敏銳地嗅出每一道可能派得上用場的訊息。” 王語蝶的神情恢復原來的放松模樣,她道:“看來伯尹很信任你——你嗅到何種有用訊息了?” “他們也許已經(jīng)懷疑我了?!?/br> “用處呢?” “這說明他們很可能已經(jīng)察覺主上的存在?!?/br> 王語蝶笑意漸深:“所以該改變行動方向了。” “因而要我刺殺四皇子?” “是?!?/br> 尉遲香無言,沉心思索,后道:“這是讓我去送死?!?/br> 王語蝶右手四指打在左手手心,故作驚訝道:“呀,被發(fā)現(xiàn)了?!?/br> 得到這般回答,尉遲香不展一絲悲憤,只問:“是主人下的指示嗎?” “不是又如何,”王語蝶放下手,“不愿意聽我的嗎?” “……我可以死,但我的死能帶來什么?在此地刺殺四皇子,無論成敗,在他們本就懷疑使君的情況下,使君該如何?” “張懷?張懷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說著這樣的話,王語蝶仍是笑著,“活不了太久?!?/br> “但若是使君被抓……” “五年,他們被命令五年內(nèi)不得回京,只要截住了密函,待丞相家的小公子回京,自顧不暇的他還能回想起五年前的這段遭遇嗎?” “如何確保一定能將密函截獲?” “放心,若是失敗了,替罪羔羊不會是你的主人。” “為何現(xiàn)在才對四皇子下手?在他們抵達江南,甚至是蘇州前動手,不是更保險嗎?” “張懷保險了,主上可覺得危險呢。他所希望的……四皇子死得越遠越好,遠到皇帝無法懷疑到他頭上。” 總覺得事態(tài)詭異的尉遲香將腦中所得信息整合,方注意:“但若是四皇子在此出事,小公子不會折返洛京嗎?” “會,所以四皇子必須平安無事?!?/br> 尉遲香眉心緊蹙:“夫人到底想讓我作甚?”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說——他會相信你的遺言嗎?殺他,只是假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