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皇后的眉頭舒展,她看向皇帝,以為這是他布置的驚喜——不然誰敢這么放肆? 待青年和老太退下,一個腰身纖細的紅衣女郎,左手的紅袖高高抬起,右手置于鼻前,擋著面孔,款步姍姍而來。女子輕緩地放下手臂,同時朝著大殿門口盼去,像是再找人。待她回頭,展露出全部面孔,在她低眉抬眼間眾人幾乎忘了呼吸—— 那是多么美麗的一張臉,長眉大眼,厚重的睫毛突出那雙攝人心魂的明眸,那眸子里盛著隕落的星光,這星光像是不用觸碰,只要多看幾眼就能滲出來,僅僅一雙眼就能將“楚楚動人”四字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又何況那挺而巧的鼻子,那偏厚又輕盈帶笑的唇,連帶著那雙耳都可人得緊…… 花千宇看傻了眼,離此人最近的他此時強烈地想要伸出手觸碰她,探探這可人兒是否是真實的,但他又怕這真碰了,仙子該回到天上了,于是他只能坐著,眼中過濾掉了臺上的其他角兒,耳中只有她輕吟的小曲,連目瞪口呆的皇后摔了杯子都未曾注意。 紅衣女的媚像是與生俱來,舉手投足皆能將男人的小心肝提到嗓子眼,但那股柔弱勁卻讓人忍不住隨著她的性子放慢動作,生怕出一點唐突讓她落淚。 ——也讓女人忌憚。 花雅兮摔了薄杯,但連樂聲都戛然而止了,臺上的女子卻還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xù)表演。太監(jiān)趴在地上收拾好了被子,幾乎是趴著離開。花雅兮看向安清玄,連他也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動向一般。 既然皇后不怪罪,紅衣女子也還在表演,樂坊的人只好接著演奏。 什么意思? 花雅兮忽略表演,看向安清玄。 什么意思?請一個如此相像的人專門來氣她嗎? 安清玄像是沒注意花雅兮的視線一般,看著戲劇的他依然面無表情?;ㄑ刨庵貙⑿卤砬檎?,又一次掛上了柔和的微笑—— 我倒要看看你們搞什么把戲。 女子用空靈而清澈的聲音訴說悲喜,用細致入微的演技重現(xiàn)了一個女子悲慘的一生—— 她與郎君真心相愛,郎君的母親卻生生把他們拆散,并讓他重婚,娶了一個富家女兒。于是他們只能在夜里在湖邊涼亭碰面,直到他母親以及妻子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事。聯(lián)合起來將她活生生沉了湖。此后湖上的夜晚常出現(xiàn)一個白衣女子,唱著凄切的歌,年復一年,盼著郎君來與她相會…… 《河上女》的故事早已耳熟能詳,但這場戲卻因女子的演繹而更加惟妙惟肖。落幕之時,花千宇隨著早已換上白衣的“河上女”落了淚。 花千墨回頭看他,笑他小孩子心性,這都能哭??蓜傆X得他可愛沒多久,帶著淚眼的花千宇出口就是一句:“我要她?!毖劾镆廊欢⒅_上未下臺的美人。 花千墨一愣,而后笑了出來:“眼光是高,不過好歹喜歡女子,哥哥放心了?!?/br> 不過看皇后的反應和皇帝的態(tài)度,以及這不怕死的花旦…… 花千墨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旦角排著隊準備離開清和殿,女子還未退下,花千宇只顧盯著看,投入如他也被安清玄憤然捶桌的聲響嚇到了—— “胡鬧!簡直胡鬧!” 旦角們心驚得即刻跪下,只有那花旦跪得慢。與其他人相比,他沒有畏首畏尾地彎腰埋頭,而是挺直身板正視皇帝。 “你堂堂大寧四皇子,在這胡鬧什么!真是丟了皇家的顏面!” 安明熙的表情冷著,沒了先前的媚態(tài)與嬌弱感,他只問:“皇后娘娘看著可開心?” 清清冷冷的聲音,沒有特意抬高聲調(diào),聽上去確實是男兒聲。 這完全是花雅兮意想不到的結(jié)局——雖說不見已久,她怎么就認不出安明熙? 這難道不是安清玄有心導演的? 安清玄也沒給花雅兮回話的機會,冷聲宣布:“下去!罰你一月禁閉,不得踏出安仁殿門!” 安明熙看著兩位座上賓,竟勾起了唇角,看得花雅兮心下發(fā)寒。見她臉色有變后,安明熙才低頭領罰—— “是?!?/br> 第4章 004 永壽宮即太后寢宮內(nèi)—— 太后顏慧之與安清玄隔方桌而坐,一名宮女站在他們身旁給他們端上沏好的茶。顏慧之端起茶托,掀起茶蓋,鼻尖探入杯中——茶的熱氣撲鼻,味甘而清香。 一口入腹,顏慧之蓋上茶蓋,道:“雖說老身齋戒期不便出永壽宮,但老身的耳目可都在……小子可真夠大膽,但若非陛下放縱,他怎么能演完這出鬧???”顏慧之拂手讓下人退下。 宮女躬身,帶著其余的宮女太監(jiān)出了寢宮內(nèi)門,關(guān)上門,退至院中。 “只是一時沒能認出來人?!?/br> “是陛下以為憫妃復生,還是陛下看著那張臉出了神?” “朕只是入了戲罷了?!?/br> “憫妃之死非是皇后,也非是哪位妃子陷害,是她自食其果,令皇室蒙羞,陛下可莫再念她。”顏慧之放下蓋碗。 “朕明了?!卑睬逍嫔掀降?,但拳頭卻緊握,一副壓抑著痛苦與憤怒的模樣。 “……那小子倒是天生媚骨,以為他長大會有些陽氣,誰知越長越有他母妃的姿態(tài),沒點皇子的模樣,一股子狐媚氣,比起做皇子,倒……指不定又是下一個老十二——” 安清玄出聲打斷:“熙兒再怎么說也是兒臣的兒子,母后的孫子,母后怎么能出言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