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心低頭將一節(jié)殘枝從袖口拂開，“再闖一回葉家，這回還是祠堂重地，此罪足夠?qū)⑺鸪鲥X塘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葉小謝頻道：純愛高中生。

    葉哥哥頻道：成年社會人。

    ☆、第 34 章

    葉帛玉已經(jīng)在祠堂里跪了五天了。

    兩天前葉沉心親自去見了他一面，還讓廚房一并送去了飯菜，蘋末以為這是僵局要緩和的意思了。

    孰料見了葉帛玉，葉沉心只說道：“吃罷，吃了繼續(xù)?！?/br>
    他家公子沉默片刻，應(yīng)道：“多謝兄長?！北闳嗔巳嘞ドw，起身從蒲團(tuán)上起來，微有些趔趄，蘋末想上前扶他，卻見到公子在身側(cè)輕輕擺了擺手。

    而后他來到外間的飯桌上，拿起木箸開始用飯。

    葉沉心坐在對面，不言不語地凝視著他。

    實(shí)在刺眼——眼下葉帛玉這副羸弱又蒼白的樣子。他以為這些年他將葉帛玉放在身邊養(yǎng)得極好。是了，他愿意留下葉帛玉也有私心和陰暗的想法，無論其后成長得多健全，葉帛玉始終是有缺陷的人，他不會對這個(gè)弟弟生出嫉妒或不平。何況他看不到自己病弱的模樣。葉沉心從小要強(qiáng)，抗拒旁人憐憫或同情的眼光，只感到那是一種居高臨下送來的俯視，他隔絕開眾多親友，但偶爾也會覺得孤獨(dú)。

    葉帛玉的出現(xiàn)很大程度上消解了這份孤獨(dú)，他知道對葉帛玉來說同樣如此。

    等到葉帛玉碗里的飯快見底了，葉沉心才啟唇道：“我不懂?！?/br>
    “即使摒除種種外因，我也丟開個(gè)人的偏見，這個(gè)人也不見得是你的良配?！?/br>
    葉帛玉聽罷做了一個(gè)奇怪的動(dòng)作，抬起手往自己的脖頸上撫摸了一下。

    他突兀地說道：“那并非母親第一次想殺我?！?/br>
    葉沉心心頭一跳，“你說什么？”

    十多年前，葉沉心隨母親崔氏到洛陽知白觀求方，他們在觀里住了下來，葉沉心在此結(jié)識了小道士薛執(zhí)，對方告訴他在半山腰有一座“邪廟”，里面有一個(gè)“賊尼姑”，坑蒙拐騙，愚弄鄉(xiāng)里，無所不用其極。

    薛執(zhí)對這些人的種種惡行看不過眼，就要單槍匹馬仗劍前去搗毀賊窩。葉沉心當(dāng)時(shí)畢竟年少，對這種大事兒又好奇又向往，就瞞著娘親跟薛執(zhí)一起去了。

    卻沒想到在那廟里撞見了駭人的一幕。

    大雄寶殿之上，就在佛祖一雙妙目的注視下，一個(gè)母親垂著頭緊抱著懷中的孩子，巋然端坐在蒲團(tuán)上。

    可二人卻漸漸瞧出來不對，女人的手臂在動(dòng)，不斷顫抖，被寬大的袖口遮掩了看不清動(dòng)作，一雙手似乎就蓋在孩子的臉上，那孩子不掙扎不叫喊，雙手緊攥著地上的雜草，十根指甲都繃得慘白。

    看著如今的葉帛玉，葉沉心有時(shí)也會感到不解：當(dāng)時(shí)，他竟是心甘情愿死在自己母親手里的。

    “當(dāng)年的事發(fā)生之后，她對我有愧、不安，甚至……害怕我？從此再不肯親近我觸碰我，只在那個(gè)時(shí)刻不同?！?/br>
    “從第一回起我就發(fā)現(xiàn)了，母親抱住我的時(shí)候，我的眼前會出現(xiàn)一樽千手佛像，此乃黑暗中的魔障?！?/br>
    “后來兄長救了我，將我?guī)Щ厝~家，送入白萼樓，家主為我傳道受業(yè)解惑，此魔障大體上都消散了?！?/br>
    “這些年我真的很少感到不快樂不滿足，但那佛像并非不會再現(xiàn)，只因?yàn)槲胰耘f心懷畏懼?！?/br>
    葉沉心久久怔然，“為何你從未提起……”

    “阿兄，幾人沒有心魔？如不能自救，他人也只有束手。紅塵眾生恒河沙數(shù)，能進(jìn)入家主所追求的大道之人，到底是滄海一粟?！?/br>
    “那謝家小子又有何不同？”葉沉心問道。

    卻見葉帛玉面上微微泛紅，從唇齒間壓出道低聲細(xì)語：“他抱住我的時(shí)候，那佛像從此煙消云散了?！?/br>
    “只有謝枕汀，我喜歡他的氣息、笑聲、說話的語氣、身上的溫度……我喜歡他親近我?！?/br>
    *****

    二人談話間蘋末乖覺地守在門外，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么。

    只知道離開的時(shí)候葉帛玉又跪了回去，滿壁黑沉沉的牌位壓得他的身影分外單薄。

    ——他家公子何苦要受這份罪？

    念及罪魁，蘋末對謝枕汀不免怨懟起來。

    他對葉錦玉這個(gè)公子的親弟弟也有幾分怨氣，只是不敢表露。

    五天的時(shí)間太長，祠堂那邊不見動(dòng)靜，葉錦玉又來他面前打探消息，這回或可見幾分關(guān)心。

    只是有痕印新鮮的前車之鑒在，蘋末守口如瓶，不肯透露葉帛玉已見過葉沉心，也吃上了熱飯熱菜這回事。

    于是葉錦玉還以為葉帛玉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祠堂里餓了整整五天。

    他冷笑一聲，語帶不馴：“說到底不過是表哥，與我們也要同輩而論，誰給他這么大的權(quán)力對兄長擅用家法？”

    蘋末皺皺眉，不認(rèn)可葉錦玉對葉沉心如此不敬，忍不住道：“那也是我家公子愿意聽從沉心公子?！?/br>
    “你！”葉錦玉怒意勃發(fā)。

    “小人無狀，還請公子責(zé)罰?！碧O末斂眉伏低。

    打下去會打在棉花上，這一拳是出還是不出？葉錦玉遲疑片刻，忿忿一拂袖，冷嗤道：“你傻，他也傻！”

    葉沉心有什么好？那個(gè)姓謝的雜魚又有什么好的？

    到頭來還不是得靠他這個(gè)弟弟？

    罷了，就由他不辭辛勞親自去為這倒霉兄長送一回飯，想來葉帛玉也不至于不賣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