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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看到這些絲線正是從眼前人的身上延伸過來的,對方卻惘然不知。 他答道:“無事?!彪S即闔上眼,是否看不見就好了?可一閉眼,那些絲線就勒緊了,滑過心臟微癢,似乎在誘哄著他再睜開眼,多看一眼,就一眼…… 他想,他或許是中了一種奇怪的蠱。 ***** 葉帛玉與謝家頻繁的來往最后還傳入了他那位表兄的耳里。 葉沉心可謂日理萬機(jī)的大忙人,江南有一大半的商道都要經(jīng)他的手,他鮮少過問旁人私事。這個月葉帛玉去到對方書房,與他核對幾個莊子上的賬目,正事兒辦完,卻聽葉沉心問起:“近來交到了新朋友?” “是。” “我也知道你結(jié)識那位謝姑娘的緣故,今次可是動了心思,有意與這一位定下來?” 葉帛玉對這問話并不意外,平靜道:“我與謝姑娘是君子之交?!?/br> 這話卻有否定的意思了,葉沉心心如明鏡,更覺得古怪。 “你交外面的朋友我不反對,可這畢竟是冰人遞過來的人家,又是未出閣的少女,如此交從過密,到底有失妥當(dāng),不像你的行事作風(fēng)?!?/br> “阿兄放心,”葉帛玉道,“謝姑娘有做畫師的靈性,我只為助她玉成畫作,此畫一成,當(dāng)會杜絕外面的流言?!?/br> 葉沉心了解他說話一向有根據(jù),也沒再多說。 他說的是實(shí)話,只是還有另一個緣由沒吐露。葉帛玉心知,他樂意結(jié)交謝姑娘這位□□純篤的朋友,卻也對她的兄長懷抱探究和好奇,那是一種對他來說頗罕有的興趣。 ☆、第 19 章 這一月謝枕汀過得難捱,牽起這條線搭出這道橋的冰人們在另一頭更是望眼欲穿,于是畫作一成,謝琬婉也不耽擱,對著這幅畫沉思良久,終于給出了那個答案。 “果然,和從前一樣,我喜愛的只是畫中之人,此畫既成,再看葉公子卻沒有同樣的心情了?!?/br> 謝枕汀怔了怔,問道:“葉公子不好嗎?” “他很好,”謝琬婉道,“只是我雖不曾動過情,卻也能料想動情的幾分滋味,我對葉公子純?nèi)恢挥兄坏那檎x?!?/br> “如果是要我與葉公子做那種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看一眼彼此都不覺得面目可憎便能締結(jié)姻緣的夫妻,或許是可以的,婚后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大抵也是能做到的?!?/br> “但你不愿意,是嗎?” “不止這一次……”謝琬婉遲疑一瞬,咬重了語氣沉聲說,“若我說這輩子都不想嫁人呢?” “兄長會否覺得這個念頭太荒謬了?” 謝枕汀對上謝琬婉的一雙眸子,便能看出她是認(rèn)真的,他沒多猶豫,直接道:“只要你想清楚了,有什么不可以?” 謝琬婉喜道:“哥哥愿意支持我?” “武道中有許多終身未娶的人,我是不懂勞什子梅妻鶴子,但我能理解他們,也就能理解你,”謝枕汀以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說道,“他們都可以,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琬婉,我總會站在你這邊?!?/br> “有哥哥這席話就夠了,”謝琬婉道,“我知道此事不易,但這是我自己下的決心,以后的路,我也想自己去踐行,自己去承擔(dān)?!?/br> 謝枕汀欣慰中無端感到一絲悵然若失,他家小妹原來已經(jīng)長大了。 ***** 此后冰人和長輩那邊都是由謝琬婉親自去應(yīng)對,謝枕汀也不清楚她具體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此事竟無聲無息地叫她壓下來,沒驚起一點(diǎn)塵埃。 謝琬婉行事妥帖,不落下葉帛玉,到竺蘭香訂了一桌酒菜要請對方吃飯,以答謝這一個月來供她作畫的辛勞。 這件事事到臨頭卻陡生變故——繆先生身體不好,舊疾發(fā)作,她是膝下無兒無女的寡婦,只有謝琬婉這個親近的弟子到榻邊侍疾。直到和葉帛玉約好的那日謝琬婉也抽不開身,便將此事全權(quán)交托給謝枕汀。 定的是夕食,謝枕汀獨(dú)自來到西湖邊,其時正值黃昏和夜晚交替,暮色朦朧如霧,沿湖的樓臺瓦舍都亮起了燈,他到竺蘭香樓下抬頭去看,一眼看到了葉帛玉的身影,他坐在欄桿邊,檐角掛著的燈籠映照在他身上,隱隱暈出一層玉色。 謝枕汀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想到琬婉說自己不曾動過情,卻也能料想動情的幾分滋味……未出閣的少女尚且如此,他又何嘗不明白? 所以那時喂葉帛玉蒸梨,才會疑心自己難道將葉公子當(dāng)做了女子?不然怎會對他生出那種近似男女之情的綺念?可這些日子反反復(fù)復(fù)思來想去——葉帛玉就是男子又如何? 一時又想到:縱然他無所謂,葉帛玉又會作何想? 于是到了此刻,謝枕汀一面篤定了自己的心意,一面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種“近鄉(xiāng)情更怯”,那人近在咫尺,他竟對走到他面前隱隱產(chǎn)生了一種畏懼,仿佛預(yù)料到下一腳落出去就會踩空。 幾個念頭輾轉(zhuǎn)間也就須臾工夫,無意讓葉帛玉久等,他還是邁出步伐走了過去。 快到葉帛玉近前,謝枕汀又想道:葉帛玉對琬婉……又是什么感覺?琬婉斷定葉公子對她同樣只有朋友的交誼,當(dāng)真是這樣嗎? 鬼使神差的,他再一次學(xué)起了謝琬婉的腳步。 葉帛玉聽到聲音抬起臉朝他的方向望過來,似乎也有些愣怔,“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