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蒙上一層淺薄的白霧，不知從來吹來一陣風(fēng)，滲透進(jìn)窗戶縫隙間，捎來絲絲涼意。

    病床上的女人頭疼劇烈，腦子就像被人撬開縫合，身子一動，整個世界昏天轉(zhuǎn)向，搖搖欲墜。

    “別動，燒還沒退?！?/br>
    身側(cè)的人按住她晃動的身體，低聲問：“渴不渴？要喝水嗎？”

    她還沒完全清醒，雙眼空洞呆滯，輕輕點(diǎn)了下頭。

    男人在床邊守了一夜，這會兒困的眼睛都睜不開，可還是強(qiáng)撐著理智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

    杯口貼著她干澀的唇瓣，張嘴的那瞬，女人愣了下，她抬眼，神色恍惚的看他。

    楊舸微微皺眉，聲音很輕，“怎么，水太燙？”

    溫柔的男聲，仿佛從少年時期穿越而來，帶著他獨(dú)有的別扭跟暖意，總是一開口就讓人生氣，可細(xì)細(xì)品來，每一個字音都灌滿柔情蜜意。

    那個記憶中囂張跋扈的少年，唯有在她生病時會溫柔的不成樣，嘴里念著絮叨的說辭，可還是會悉心陪伴在她身邊，照顧的無微不至。

    男人耐心等了片刻，見她沉默不出聲，以為高燒過度燒壞腦子，他放下水杯就要去找醫(yī)生，轉(zhuǎn)身的那瞬，胡夢倏地伸手拉住他。

    “別回頭。”

    她嗓音啞的厲害，比鋸木頭聲還難聽。

    楊舸胸腔一顫，細(xì)密的心疼蹭蹭涌上心頭。

    “有話晚點(diǎn)說，我先去找醫(yī)...”

    她執(zhí)拗的揚(yáng)聲，“我就要現(xiàn)在說！”

    他的手腕被柔軟掌心緊緊圈住，像是怕他會逃跑似的，五指纏的緊，guntang的熱氣竄進(jìn)皮膚里，時不時抓撓他的心。

    他垂眸，笑的無奈的，“行，你是大爺?！?/br>
    “從現(xiàn)在起，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不準(zhǔn)沉默，不準(zhǔn)說謊，不準(zhǔn)轉(zhuǎn)移話題。”

    他呆愣了下，順從的說“好”。

    胡夢強(qiáng)撐起虛弱的身子，平緩急促的呼吸，一字一句開口問。

    “在我之后，你有過其它人嗎？”

    “沒有。”

    “這幾年，你去哪里了？”

    “北京?！?/br>
    她呼吸緊了緊，又問：“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男人勾唇，嘴角藏著苦意，“沒錢，窮?！?/br>
    空洞敷衍的回答，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她聽進(jìn)心底，郁意難平，嗓音微微發(fā)顫，“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我胡夢在你眼里，就是個嫌貧愛富的拜金女嗎？”

    “不是?！?/br>
    楊舸沉聲否決，虛晃的視線慢慢看向窗外，“我知道你不會嫌棄，但如果讓你繼續(xù)跟著我，斷層似的降低生活質(zhì)量，那我口口聲聲的愛，狗屁都不算?！?/br>
    胡夢雙眸泛水，話趕話的追問：“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跟你吃苦？”

    他自嘲的笑言：“因?yàn)槲页赃^那個苦，從揮金入土到一夜之間什么都沒有了，那種滋味，真讓人想死?！?/br>
    她吸吸鼻子，嗓子啞的聽不見，“可是，我不在乎這個?！?/br>
    “....我在乎的，從來只有你?！?/br>
    男人呼吸一僵，沉默了良久，直到身后隱忍的哭腔竄進(jìn)耳朵里，他的心也跟著怨念往下沉，低至谷底。

    他緩緩轉(zhuǎn)身，女人淚流滿面，顫栗的齒關(guān)咬緊下唇輕輕抽泣，無聲的眼淚滑過嘴角，嘗起來盡是苦澀。

    楊舸抬手給她擦眼淚，可淚水卻跟泄洪決堤似的越擦越多，瞬間打濕他的手背，男人心疼的將她抱進(jìn)懷里，任她瞬涌的淚花打濕剛換不久的襯衣。

    等女人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他低頭，安撫似的親吻她泛紅的眼睛。

    “夢夢?！?/br>
    她哽咽著，“唔?！?/br>
    “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開始的嗎？”

    胡夢心頭輕顫，抬頭直視他深黑的眼眸，似吸人的磁盤，將她一秒帶回17歲，那個夜深人靜的雪天。

    高叁上學(xué)期，周青瑤已經(jīng)離開一年，了無音訊，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

    那年的冬天好冷，她里叁層外叁層的包裹自己，依舊凍的手腳發(fā)僵，可每到課間，總會有6班的人跑來送暖手袋，這些人她不認(rèn)識，但她清楚背后指揮的人是誰。

    掐指一算，楊舸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追了她1年。

    他嘴硬的要命，只喜歡背后默默付出，等到兩人一見面，總有掐不完的架，然后給她惹生氣了，他又悔不當(dāng)初，屁顛屁顛擱后面追。

    胡夢還記得，那天恰好是大年叁十。

    家中長輩難得歡聚一堂，還沒過零點(diǎn)，一桌人醉個七零八落，她最討厭伺候人，索性全扔給保姆阿姨，轉(zhuǎn)身上樓時，兜里的手機(jī)突然震了下。

    一條短信，來自楊舸。

    ——我在外面，出來。

    她本不想搭理，可當(dāng)目光觸及外頭風(fēng)雪交加的惡劣天氣，不知哪根神經(jīng)接反了，竟鬼使神差的往外走，外套都沒穿，一出門，單薄的衣料凍的身子狂顫。

    離她家?guī)资滋帲衅珗@小空地，她在那里見到了楊舸。

    他穿著黑色羽絨服，黑色發(fā)梢上全是沾滿純白雪籽，擺了一地的煙花，圍成個俗氣的愛心形狀。

    她偷偷抿唇笑，心里嘀咕著“真土”，面上冷淡的挪步過去。

    “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黑發(fā)少年還沉浸在自己編制的美好環(huán)境中，自動屏蔽她的冷言冷語，笑瞇瞇的盯著她看了幾秒，以最快速度點(diǎn)燃所有煙花，然后拉著她的手瘋跑到安全位置。

    “——砰！”

    第一簇?zé)熁ㄔ诳罩猩㈤_絢爛的光彩，緊隨其后逐一綻放，流光四溢，漆黑的夜空倏地明亮起來。

    她看的如癡如醉，一時間竟忘了松開他的手。

    小女生側(cè)頭瞥去，少年清秀的側(cè)顏沾染上璀璨光澤，藏在濾鏡下的笑容，熱情而真誠。

    她的心狂熱的撞擊，沒來由的，一股失控的氣焰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她失了魂，在煙花下踮腳親吻他的臉。

    楊舸驟然呆滯，有那么幾秒，心臟是完全停止的。

    等人兒反應(yīng)過來想逃，被他扯著手腕拽進(jìn)懷里，她不敢看他發(fā)燙的眸光，整個心上竄下跳。

    “我要回....唔嗯！”

    撞上來的雙唇，炙熱柔軟，帶著他獨(dú)特的味道，舌尖青澀的舔她牙齒。

    她羞澀的滿臉脹紅，輕輕張嘴，急切的舌頭鉆進(jìn)破口，大手捧著她的臉，近乎饑渴的吮吸啃咬...

    兩個都沒經(jīng)驗(yàn)的人磕磕碰碰的接吻，時不時咬疼舌頭，撞上牙齒，她沒學(xué)會換氣，窒息邊緣瘋狂錘擊他的胸口。

    他舍不得放開，微微推開一寸，待她有喘息的機(jī)會，又急按著她的后腰急迫的親上去，親密的美妙時光，最終以唇瓣被咬破而畫上句話。

    她被親的頭暈?zāi)X脹，他亦是腦子發(fā)麻，抱著她不愿撒手。

    胡夢臉紅的低頭，羞惱著：“——還不放開！”

    他舔舔嘴唇，笑得浪蕩，“就不！”

    勤勤懇懇追了一年，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楊舸就跟做了場夢一樣不真實(shí)，兩手用力禁錮，像個得了便宜賣乖的小流氓。

    她抬頭瞪他，又被他順勢偷親兩下。

    小女生臉紅似血，羞惱的拼命掙脫，都快哭了，“楊舸！”

    “胡夢?！?/br>
    他忽然沉聲，語氣真摯的叫她名字。

    她呼吸顫了顫，一下就乖的不動了，輕輕“唔”了聲。

    楊舸平時看著吊兒郎當(dāng)，卻在感情事情上，少見的慎重其事，每個音符都透著讓人難以拒絕的魅惑。

    “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胡夢緩緩抬頭，撞上他黑亮的眼睛，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該拒絕，可當(dāng)視線掠過他高挺的鼻梁，落在飽滿的唇瓣。

    她雙唇輕輕碰撞，聽見自己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

    “嗯?！?/br>
    少年微微勾唇，笑的幾分傻。

    路燈下，他們重迭的身影被拉的老長，他拉開羽絨服將她包進(jìn)懷里，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眼睛，鼻尖，最后又回到那張親不夠的小嘴上...

    雪越下越大，可緊密相擁的兩人卻感受不到嚴(yán)寒，心頭燃著一團(tuán)火，越燒越烈。

    一吻過后，兩人都安靜不說話。

    他捏著她的下巴微抬，濃眉輕挑，痞的一塌糊涂。

    “別他媽擺出一副被迫的委屈臉。”

    “我沒有。”

    這家伙，正經(jīng)不過叁句話，順境原形必露。

    “放心，老子不玩弄感情，玩了就是一輩子?！?/br>
    她害羞的瞪眼，“誰要跟你一輩子？”

    他心情大好，忽略她的話，蹭了下她的鼻尖，“沒關(guān)系，你要不答應(yīng)，我就綁著你進(jìn)洞房。”

    “呸，下流?！?/br>
    楊舸愉悅的捏她的耳珠，“哥哥不負(fù)眾望，立志下流到底?！?/br>
    胡夢：“...”

    她是不是...掉進(jìn)狼坑里了？

    不對。

    她是主動跳進(jìn)去的。

    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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