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竟也有這么些年了?!笔Y阮低聲道。 “姑娘……”白芷擔(dān)心道。 蔣阮擺了擺手,笑道:“只是有些感概罷了,你們跟了我這么多年,卻似乎過得并不如何,表面瞧著光亮,實則處處危機,說起來,是我這個主子的不是?!?/br> 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露珠連忙道:“姑娘千萬莫要這么說,奴婢們能跟著姑娘這樣體恤的人是奴婢們的福氣,姑娘待奴婢們很好,奴婢們從來沒覺得虧心過?!?/br> 連翹幾個也忙跟著道,蔣阮笑了笑:“無事,我先歇了,你們也早些睡了吧,明日一早還要進宮?!闭f著就站起身來,天竺忙給她披上外衣,蔣阮便出了書房門,進了寢屋。 天色已沉,錦英王府里陷入一片沉寂,夜里什么聲音都沒有,似乎安寧的緊。過了半夜里,開始紛紛揚揚的下起小雪來,地上潮濕而冰冷,稍稍不經(jīng)意踩上去便話打滑。 這樣的暗夜里,一個不起眼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院中,似是半夜起來上茅房一般,只是經(jīng)過最外頭的外墻時候仿佛不經(jīng)意的蹲下身,在墻根處的某個地方往里頭一拂。 就在這一瞬,突然眼前一亮,面前漆黑的夜里陡然間出現(xiàn)數(shù)個火把,明晃晃的照著那人,那人一驚,連忙蹲下身去以手遮面,低著頭不肯讓人瞧見自己的面容。 一個聲音在夜里響的極為清晰:“少夫人,抓住了!果真有賊人!” 另一個人道:“喂,抬起臉來,這人到底是誰?” 那人身子一顫,頭埋得更低了些。原是一場甕中捉鱉,眾位侍衛(wèi)身后,蔣阮慢慢的從后面走了出來,她手里攥著一個火把,火光將她的容顏映照得冷酷而美麗,然而目光中透著淡淡悲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題外話------ 內(nèi)鬼是誰呀是誰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傷心 蔣阮走到那人身邊停了下來,眾暗衛(wèi)面面相覷,蔣阮低頭俯視著那人發(fā)頂,終是淡淡道:“白芷,你不敢抬頭看我么?” 還在一邊的暗衛(wèi)均是嚇了一跳,對于白芷這個名字錦英王府的下人們都不陌生,那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蔣阮的四個丫鬟除了天竺本就是蕭韶的人外,其余的三個都是錦英王府的紅人。平日里白芷是幾個丫鬟中性情最沉穩(wěn)安靜的,生的也秀麗可人,侍衛(wèi)沒少往這邊送東西獻殷勤的。白芷深得蔣阮信任,又是從小陪著蔣阮長大的老人,今日捉內(nèi)鬼的事情是由蔣阮一手安排,聽到白芷的名字,暗衛(wèi)們都吃了一驚。 那地上的人卻是遲遲沒有反應(yīng),蔣阮卻也并未發(fā)急,而是心平氣和的站在一邊等待。過了半晌,地上的人終是理了理衣裳,慢慢的站了起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白芷的表情一如平日里那般溫和鎮(zhèn)定,好似只是剛剛辦完了蔣阮交代的一件事情,面上甚至一絲被捉住的驚惶也無,只是看著蔣阮道:“姑娘聰明,還是將奴婢捉住了?!?/br> “這……”周圍暗衛(wèi)一見果真是白芷,俱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有些陌生的盯著白芷,以防她做出什么對蔣阮不利的事情。正在此時,聽到消息趕來的連翹幾個也從后面追了上來,瞧見白暗衛(wèi)圍住的白芷不由得驚在原地。露珠是個沉不住氣的,登時便道:“白芷jiejie,怎么會是你?” 連翹和白芷是一同長大的,兩人情誼自是深厚,見此情景,連翹震驚之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白芷被冤枉了。只急切道:“這是怎么回事?白芷,莫不是出了什么誤會?姑娘在這里,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的,你快說呀?!?/br> 她焦急的很,一心想要幫白芷洗脫罪名。只因為在連翹看來,白芷實在是沒有什么理由來陷害蔣阮了,更不可能是通報的人嘴里說的什么內(nèi)鬼。然而白芷卻沒有如她希望的那般澄清,只是笑了笑,道:“不是誤會,我便是姑娘身邊的內(nèi)鬼。姑娘從來明察秋毫,這一次也沒有抓錯人?!彼戳艘谎圻B翹,輕聲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這怎么可能?”連翹一個沒忍住,沖上去抓住白芷的袖子,她神情有些激動,也不管有這么多人在場,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道:“你與我同時從小到大服侍姑娘的,待姑娘如何,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當(dāng)初在莊子上,你也是一心幫姑娘周旋。這么多年,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卻是有資格說一聲的。白芷,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你我多年的情誼,姑娘又是將你視作自己人,你說出來,姑娘一定會幫你的。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芷微微一頓,卻是更用力的將連翹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扯下來,道:“我沒有什么可說的,也并沒有什么難言之隱,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姑娘么,她何時抓錯過人?!?/br> 連翹被白芷眼中的堅決驚住,不由得退后兩步,再看面前女子,只覺得是十足陌生,竟與往日那個一同跟在自己身邊朝夕相處的朋友截然不同。她有些不解的看向蔣阮,蔣阮神情看不出有什么變化,只對周圍的暗衛(wèi)道:“你們下去吧,留幾個人守在院子外便是了。” “少夫人,”一個暗衛(wèi)擔(dān)憂道:“少夫人安危重要。” “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何必擔(dān)心,有天竺在這里就夠了?!笔Y阮淡淡道。周圍暗衛(wèi)見她態(tài)度堅決,知道蔣阮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左右決定的人,只好退到院子之外。 院里只剩下連翹露珠,天竺蔣阮,還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芷。 “姑娘待你不薄,你為什么要這樣做?”露珠最先沉不住氣,她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又是一直從心底里將蔣阮當(dāng)做親人一般愛護的人。猛然發(fā)現(xiàn)白芷才是那個在暗中謀害蔣阮的人,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之前若說還有些懷疑白芷是被冤枉的,如今看白芷的態(tài)度和蔣阮的篤定,露珠便也瞧出了端倪,對白芷只剩下義憤填膺了。 白芷卻是沒有回答露珠的話,只是看向蔣阮道:“姑娘今日設(shè)這一番局,就是為了抓我?姑娘早已知道了我就是引毒的人?” “是?!笔Y阮淡淡道:“我之前說找到背后之人,要進宮布局的話,本就是特意說給你聽的。我知道你會想法子傳消息出去,特意命人在府里等著捉鬼。” “姑娘向來聰明,什么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卑总菩α诵Γ袂榫故鞘值钠届o:“姑娘是從什么時候起發(fā)現(xiàn)奴婢就是jian細的?” 蔣阮美麗的眸子閃過一道異樣的情緒,紅唇微微勾了勾,笑容卻是有些冰冷:“白芷,如果可以,我最不愿意懷疑的人便是你?!彼模坪醪]有含著什么情緒的道:“你是當(dāng)初母親給我的丫鬟,從來都一直陪在我身邊。你陪我的時間太久,我一直認為,能陪我到最后的人,是永遠也不會背叛我的。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我信任的人并不多,白芷,你能算的上其中一個?!?/br> 白芷一愣,似是沒有想到蔣阮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歸于沉默。 “我在王府里的吃食都過了林管家的手,王府里對這些事情管教的十分嚴謹,我并不懷疑其中出了什么差錯。若說是有引毒的地方,必然是在外頭中了招。我以為是在皇宮里,或是蔣丹動了什么手腳,直到后來我記了起來,我與蕭韶成親那一日,在新房里等待的時候,露珠怕我餓著給了我糕點,而你送上了一杯茶?!?/br> 露珠也似是跟著回憶起來:“是啊,因為怕姑娘只顧著吃糕點噎著,白芷jiejie就送了一杯茶,莫非是那茶水的問題?” “但憑一杯茶水,姑娘如何斷定就是奴婢所為?”白芷笑道。 “一杯茶水的確說明不了什么,也許是別人丟進去的也說不定。可你知道,太甜的東西我本就吃不慣,那一日糕點已經(jīng)是很甜了,你卻還端了荷葉蜜糖水來給我喝。這瞧著也沒有什么,可對你來說,白芷,你跟了我十幾年,我的吃食習(xí)慣沒人比你更清楚。你是我的一等丫鬟,做事從來穩(wěn)妥,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你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因為心慌之下,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太甜的糕點和太甜的茶水,白芷,正常的你,不會這樣做的?!?/br> 連翹跟著一頓,抬眼看向白芷,她和白芷一起服侍了蔣阮這么多年,自然明白蔣阮說的話沒錯。白芷在對蔣阮的生活起居上一向精細,她的性子謹慎,是不會犯這樣的錯的。 半晌,白芷輕輕笑起來:“姑娘果真細心,卻沒想到是這么點細節(jié)出賣了奴婢。奴婢心服口服?!?/br> “不,不止這一點?!笔Y阮看著燃燒的火把,明亮的火光把一切東西都映照得無所遁形。而她的容顏中帶著一種肅殺的美麗。她道:“還有我回來的時候,連翹她們都圍了上來,她們因為我被解毒而高興,只有你一人是難過的?!?/br> 白芷困惑道:“奴婢因為擔(dān)憂姑娘而難過,這有什么不對嗎?” “是的,你是應(yīng)該為我擔(dān)憂,身為貼身丫鬟,為主子的傷勢擔(dān)憂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一個正常的人,首先卻會因為別人大難不死而感到慶幸。白芷,從你看到我開始,就一直沒有露出高興的神情,這本就是一種不尋常,就好像你根本沒有因為我好起來而感到高興,反而因此而擔(dān)憂難過,你在難過什么,是因為失手了么?”她問。 白芷一頓,有些恍惚的看著蔣阮:“原來這里我也露了馬腳……” “不僅如此,待我回府后看到屋里雜亂不堪,仿佛沒有被人收拾過后,你說是因為大家都擔(dān)憂我的傷勢,所以沒心思掃灑?!笔Y阮搖頭:“這句話對連翹和露珠適用,因為她們性子急躁,心中藏不住事情,一旦我出了事情,她們就什么別的心思也沒有了??赡悴灰粯?,白芷,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性子最是沉穩(wěn),即使當(dāng)初在張?zhí)m家莊子上我落水不醒,你依舊會將所有的瑣事做的井井有條,因為你是一個極有主張的人,不會因為外部的改變而改變。你會因為我的傷勢而沒有心情做事?不是的,你不過是在擔(dān)憂,因為你心中有事,你無法平靜下來?!?/br> 最后懷疑到白芷身上,或許還有那個有關(guān)前生夢的警示。前生連翹死在蔣權(quán)仗下,身邊的白芷卻是留在最后陪她一道進了宮,當(dāng)初以為是白芷性子軟和,夏研一時心軟。如今看來,無論白芷是什么樣的人,以夏研謹慎的性情,怎么會讓她帶著一個自己的親信的人進宮。 白芷看著蔣阮,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天竺警覺的擋在蔣阮面前。天竺來的最晚,對白芷沒有如連翹一般深厚的情誼。如今更是證實白芷的jian細身份,錦衣衛(wèi)中時最恨叛主之人,在天竺眼中,白芷就只是一個敵人罷了。 天竺動作一出,白芷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她看著蔣阮,思索了一會兒,才苦笑起來:“姑娘說的一句都沒錯,跟了姑娘這么多年,姑娘對奴婢了如指掌。更何況姑娘本就是個容易猜測人心的人,奴婢的這點技倆,在姑娘面前實在是上不得臺面,只是白白的給人徒增了笑料罷了?!?/br> “不,”蔣阮淡淡道:“我并不是因為對你了解才知道你的反常,也不是因為擅長猜度人心才能夠知道你是內(nèi)jian。我之所以能明白你的身份,不過是因為你故意透露與我?!彼竭^天竺,慢慢的走到白芷面前,與白芷平靜的對視,吐出一個事實:“這些馬腳,都是你故意透露給我的, 你不想掩飾你的身份了,你希望我發(fā)現(xiàn),這場捉鬼與其說是我安排的,不如說是你借我的手安排的?!?/br> 白芷一愣,隨即笑道:“姑娘真會說笑,我便不是蠢貨,怎么會主動將把柄送到人的手上讓人來抓我。我為什么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