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李公公扶住搖搖欲墜的皇帝,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倒出兩粒藥丸喂皇帝吞下,皇帝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只是神情卻有些蕭索,長長嘆息一聲:“他為了那個丫頭忤逆朕。” “陛下?!崩罟珳匮詣竦溃骸笆捦鯛?shù)男宰幽菑男】吹酱蟮?,決定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陛下方才那般說,蕭王爺心中必然不痛快,說話語氣沖了些,可那心思卻是沒有旁的。” “我當(dāng)然知道他沒有異心?!被实塾行┢v的按著額心:“朕處處為他著想,姚小姐知書達理,出身大家,朕也親眼見過,也算精彩絕艷,姚總督若是成了阿韶的助力,日后豈不是容易的多。朕這般為他鋪路,他卻偏偏不走朕這條。” “蕭王爺畢竟還是少年郎。”李公公勸道:“或許郡主與他真有不同的交情,蕭王爺重情重義,也并非是攀附之人?!?/br> “有捷徑不走,偏要走最難的那條。”皇帝冷哼一聲:“蔣阮真是平順的女子便罷了,朕可看的清楚,她心機深沉,性子卻冷得很,阿韶性子本就冷,這樣的女子如何生活得?蔣信之兩兄妹可都是自有主意的,不好掌控,尤其是蔣信之,要是起了異心,天下豈不大亂了?!?/br> 李公公不知如何勸慰,心知蕭韶就是皇帝心中的一個劫。這帝王在別的事情上尚且英明果決,可一旦關(guān)系到蕭韶,卻是有些看不清楚情勢。蕭韶那樣的性子,豈能容人擺布,今日既然下了那番言論,若是皇帝真的不管不顧賜婚,怕是第二日那姚家千金就會消失在這世界上。蕭韶做的事情李公公是見識過的。到時候姚家與皇家反目成仇,那才是一大禍患。 皇帝長嘆一聲:“算了,此事以后再議。”他從最初開始,便直覺的不喜歡蔣阮。這說起來很是奇怪,但是身居高位的人,在某些方面尤其是敏感的。譬如蔣阮每次與他說話的時候,雖然瞧著沒什么,可似乎總能感到一絲淡淡的怨氣和仇恨。那感覺很淡,皇帝察覺到,他也看不大慣蔣阮。在他看來,元容公主溫柔端方,體貼入微,顧全大局,是世上最高貴的公主??僧?dāng)初懿德太后卻執(zhí)意認(rèn)為蔣阮與元容公主有幾分相似,但事實上,從陳貴妃的事情就能看出來,蔣阮絕不是表面上顯得溫柔大度,相反,她的性子錙銖必較,只是隱藏的比較深罷了。自從知道蕭韶與她關(guān)系非同尋常后,皇帝也曾派了人去查蔣阮曾經(jīng)過的那些事情,越查下去便越覺得蔣阮城府極深。 皇帝是不容許方一個危險的人在蕭韶身邊的。他也不知道為何對蔣阮總有淡淡的不喜,怕只是上輩子欠下的仇恨吧,世上總有許多說不清楚的事情。 …… 皇帝與蕭韶的談話便如這御書房里燃的龍誕香,眨眼間便煙消云散了。 此時的蔣阮,卻是見過懿德太后,與懿德太后話了一會家常,與天竺幾人先回公主殿。 方走到門口,卻是遇到了一個熟人,四皇子宣朗。 宣朗身為四皇子,卻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暗褐色錦衣,全身上下也只有腰間一枚玉佩做裝飾,顯得極為樸素。不過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怕也只是會覺得這只是個不受寵的落魄皇子。見了蔣阮,四皇子走上前來作了一揖:“郡主?!?/br> 宣朗平日里似乎習(xí)慣了討好別人,語氣中便是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謙恭。這話語聽在蔣阮的耳朵,只覺得與蔣丹像了個十成十。只是面上卻是微笑著回了宣朗一句:“四殿下。” 這不冷不淡的態(tài)度讓宣朗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不過轉(zhuǎn)瞬即逝,笑道:“之前聽聞天晉國戰(zhàn)事緊張,還想著郡主心中定是十分擔(dān)憂。眼下看郡主心情無礙,我便也放心了。” 蔣阮挑眉,不怕他問,就怕他不問。果真,天晉國的事情和宣離有關(guān),這不,宣朗刻意與她“偶遇”,可不就是過來試探她的態(tài)度?正好,她也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又要試探什么? “怎么會無礙呢?!彼p輕嘆息一聲,眸光瞬間轉(zhuǎn)為黯淡,語氣也不由自主的帶了一絲惆悵:“大哥在邊關(guān)殺敵,我卻心安理得的享受安穩(wěn)的日子。眼下戰(zhàn)事緊張,大哥也許久不曾寄家書回來,每每想到此處,便覺得心中不安的很?!?/br> 宣朗眼光閃了閃,認(rèn)真的觀察著蔣阮的臉色。見她神色不似作偽,便安慰道:“蔣副將吉人自有天相,況且又是天生的戰(zhàn)神。那天晉國不過彈丸之地,如何能贏?郡主莫要擔(dān)憂了,令兄一定會凱旋歸來?!?/br> 蔣阮笑了笑:“多謝四殿下寬慰?!敝皇切θ莸降子行┟銖?。 宣朗搖頭道:“說起來,我也聽父皇提過,如今卻是戰(zhàn)事有些緊張。天晉國雖然是彈丸之地,可本就冶煉技術(shù)高超,刀劍夾盾鋒利精良。加上戰(zhàn)術(shù)狡猾,哎……?!?/br> 一聽到宣朗的話,蔣阮神情又是一變,勉強道:“四殿下說的是?!?/br> 她心神不定的模樣落在宣朗眼里,宣朗更是有了信心,狀似無意的道:“若是吳將軍能出兵就好了?!?/br> “吳將軍?”蔣阮疑惑。 “郡主大約不太了解朝廷之事?!毙噬平馊艘獾慕忉專骸皡菍④娨彩俏鋵?,手下頗有一幫好兵,那吳家軍也各個都是好手。從前是鎮(zhèn)守西戎的,可早在好幾年前西戎俯首稱臣,吳家軍便從西戎退了回來,吳將軍這些年倒是沒有再帶過兵,還正愁英雄無用武之地。若是有吳家軍相助,吳將軍重新出山,想來要攻破天晉國,那是指日可待了。” 蔣阮垂眸,吳將軍,她自然知道這個吳將軍。前世宣離上位,一步步蠶食不是他一派的人,處處打壓趙家的同時,也在提拔這個吳家。吳家與趙家同是陪先皇打下江山的老功臣,只是吳老將軍死后,現(xiàn)在的這個吳將軍卻是個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之人。更是野心極大,妄想坐到大錦朝“第一”的位置。在打壓趙家的時候,更是不遺余力。 上一世她被關(guān)入大牢的時候,隱約還聽見,帶人去抓捕趙家全府上下的人的時候,正是這個吳將軍親自帶的人。 蔣阮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宣朗盯著她,蔣阮抬起頭來道:“四殿下說的是,只是為何不讓我外公幾個舅舅令人做援軍呢?豈不是更方便些?” “趙老將軍的兵都守著京城的要害,如何能離得了人?”宣朗搖了搖頭:“況且蔣副將與趙將軍的這層關(guān)系……。父皇也不會讓趙家出兵的?” 這便是挑撥離間了?想要他們兄弟對皇帝寒了心?蔣阮唇角的微笑轉(zhuǎn)瞬即逝,不過片刻已然換了一副有些茫然的表情:“那……。怎么辦?” “別擔(dān)憂,”宣朗似是想了想,遲疑道:“八弟倒是與那吳將軍關(guān)系極好,若是八弟能說的上話……” “八皇子?”蔣阮一愣,急急道:“能否請八皇子幫忙說動吳將軍?” “這事到最后還不是看父皇的心思?!毙仕坪跻灿行o奈,搖頭道:“況且父皇最恨的便是臣子間互相攀附。八弟這樣冒冒失失的去說,怕是會引起父皇的猜疑?!?/br> “那該如何?”蔣阮聲音有些失望。 宣朗看了她一眼,突然湊近道:“郡主,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高與你說。” “你說?!笔Y阮看著他。 “其實,倒也不是全無辦法?!毙实馈?/br> “什么辦法?”蔣阮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問。 “八弟如今也到了該選妃的時候,當(dāng)初因為貴妃的事情,父皇一直對八弟有些成見。好在前些日子主動問起了八弟的親事,八弟曾與我說過,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人?!彼戳丝词Y阮,見蔣阮沒有露出慍怒的表情才繼續(xù)道:“若是八弟與郡主成了親,大錦朝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的。到了那時候,郡主再順勢提出援軍的事情,身為夫君,八弟幫助郡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便是向父皇推薦吳將軍,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br> “我……同八殿下?”蔣阮問。 宣朗點頭,似是有些為難道:“這其實不算什么好主意,只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ぶ魅羰窍胍仁Y副將,這是最快的法子。八弟對郡主一片癡心,郡主,也應(yīng)當(dāng)能和八弟好好相處的?!?/br>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能做的了主?”蔣阮問。 “這簡單。”宣朗道:“八弟只要向父皇請旨賜婚便是了?!?/br> 蔣阮心中冷笑,說的容易,請旨賜婚,怕是最后還是要看懿德太后那邊,若她真是不愿意,懿德太后也不會勉強。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宣離才會讓宣朗才游說,確認(rèn)她不會拒絕。 她還在想宣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底打的是個什么主意,卻不想原來是將主意打到她身上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和她成親,然后將趙家納為己有,蔣家本就是他的人,蔣信之不就是任他魚rou?就連最后讓吳將軍出兵的事情都是借了她的情勢。最后若是真的獲了勝,全部的功勞豈不是全部都要落在宣離的頭上?真是如何都不會吃虧的一筆生意! 只是……宣離真要讓吳將軍出兵去幫蔣信之,她還信不過呢。怕是蔣信之要是露出一丁點不會歸順宣離的心思,那個吳將軍便會毫不猶豫的在背后捅上一刀。就算蔣信之沒有流露出那樣的意思,以吳將軍心胸狹窄又生**嫉妒的脾性,見了年紀(jì)輕輕便軍功卓絕的蔣信之,也難保會生出別樣的心思。 宣朗自以為這一番話說的天衣無縫,要知道蔣信之便是蔣阮的軟肋。這兩兄妹感情極好,蔣阮又到底是個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一聽到與蔣信之有關(guān),還不是立刻就急的不分青紅皂白。只是等了遲遲也不見蔣阮的答案,不由得有些心急,蔣阮抬起頭來,卻不似宣朗以為的有些無助慌亂的神情。那神情冷淡平靜,略略上揚的媚眼露出些了然的譏嘲,在那樣的目光下,幾乎要看的人狼狽而逃。 “郡主……?!彼f話。 “四殿下原是如此精通時政?!笔Y阮微微一笑,一句話便成功的讓宣朗神情大變。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宣朗:“四殿下的這番口才,對朝堂的胸中經(jīng)緯,實在應(yīng)當(dāng)要讓陛下看清楚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