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但凡女子,瞧見姿色出眾的人總是要相比較一番的,尤其是本就與蔣阮不對盤的和怡郡主。見自己穿著打扮被蔣阮比了下去,登時就是一陣惱怒。道:“蔣阮,你難不成想要多管閑事?這事兒可輪不到你cao心?!?/br> 周圍的宮女俱是低下了頭,誰都知道和怡郡主與弘安郡主向來不對盤,偏生這兩位郡主都不是好招惹的主。 那本躲在宮女身后的宣沛卻像是被突然冒出來的蔣阮嚇了一跳,躲在宮女的身后,一眨不眨的盯著蔣阮瞧。 蔣阮并不看宣沛,只是笑道:“我自是不會管這些事情的,我要去見皇祖母。”她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和怡郡主:“這些事情,皇祖母自是會cao管的。” “你——”和怡郡主怒道:“你敢威脅我!”蔣阮的意思是,要將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懿德太后。若說和怡郡主深受皇帝寵愛而無法無天,那懿德太后卻是她從來都害怕的一個存在。只因為懿德太后性子本就古怪,不與人親近,蔣阮與懿德太后的關(guān)系甚至比她這個親孫女與懿德太后的關(guān)系親厚,每次想到這個,和怡郡主都是一肚子氣。懿德太后是個講規(guī)矩的人,若是被懿德太后知道了她打罵宣沛,定會狠狠地責(zé)罰于她。 “這可不是威脅。”蔣阮微笑:“不過我想,郡主也是不怕的,不是么?” “你——”和怡郡主心中只恨不得將蔣阮撕碎了。若是往常,依照她的性子,自是不管不顧的大鬧一場??勺詮年愘F妃失勢被打入冷宮后,除了皇后不足為懼,剩下的三妃都卯著勁兒的開始重新爭奪起皇帝的寵愛。加上新一批的美人就要進(jìn)宮了,淑妃要在皇帝面前搏的寵愛,一直警告她不可惹事。尤其是對蔣阮,切記不可與她明面上起沖突。 今日她心情不好,路過此地時恰好遇著這個宮中最不受寵的十三皇子宣沛被宮女帶著出來曬太陽,宣沛手里正捧著一捧泥巴,不小心摔倒在她面前,那泥巴將她的裙角弄臟了。和怡郡主一怒之下就動手打了宣沛,正在責(zé)罵的時候卻不想遇到了蔣阮這個煞星。 雖然心中恨毒了蔣阮,和怡郡主經(jīng)過幾次的教訓(xùn)下來也學(xué)乖了些,到底是不敢在蔣阮面前繼續(xù)責(zé)罵,便罵了一聲:“晦氣!”又恐嚇般的對宣沛道:“哼,她總不能一直在宮里保著你!”說罷便帶著宮女氣沖沖的離去了。 待和怡郡主走后,蔣阮才微笑著看向那宮女身后的孩子。宣沛白皙的臉蛋上赫然一個紅紅的巴掌印,想也知道是誰做的。宣沛許是方才被和怡郡主嚇得狠了,眼睛中便是一汪淚水,紅的讓人心疼。 露珠便是個憐惜孩子的,立刻在宣沛面前蹲下來掏出手絹,擦了擦他臉上的臟污,道:“小皇子沒事吧?”她是不知道這是幾皇子,只覺得宣沛瞧著可憐可愛,干脆喚作小皇子。 “排行十三,十三皇子。”蔣阮道。 “姑娘怎么知道?”露珠詫異道。 宣沛卻是瞧著露珠,那宮女見狀忙討好道:“奴婢瞧十三殿下似是喜歡郡主的緊呢?!?/br> 蔣阮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語氣倏爾轉(zhuǎn)冷:“跪下!” 那宮女嚇了一跳,對上蔣阮的目光更是覺得如墜冰窖,什么也沒說便跪了下來。 露珠面露不屑,方才她們可看的一清二楚,這宮女明著是十三皇子的貼身宮女,可竟是不知道護(hù)主。任由那霸道任性的和怡郡主打了自家的小主子不說,還一直點頭哈腰的討好。怕是也未曾將自己的主子放在眼里,身為貼身婢子,實在是很大的罪過了。 蔣阮淡淡道:“你就是這般照顧十三殿下的?” 宮女身子一顫,猛地磕起頭來:“郡主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錯了,郡主饒命。” 露珠好奇的瞪大眼睛,這般懼怕蔣阮,倒似蔣阮是個很可怕的人一般。 “我不罰你?!笔Y阮淡淡道:“只是從今日后,十三殿下若是再有閃失,你也不必活著了。他身上有一個巴掌印,你身上必然有一千個。他受一道傷,你就同樣的一千道?!?/br> 她語氣平淡,宮女卻無端打了個寒戰(zhàn),只覺得從其中聽到的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怔了怔才明白過來,猛地又朝蔣阮狠狠磕了幾個頭:“奴婢謝郡主責(zé)罰?!?/br> 蔣阮再看向那一直在偷看他的孩子,宣沛盯著她,怯生生的對她一笑。那水靈靈的黑眼睛幾乎令她心頭一軟,想要上前將他摟在懷里——如上一世般。但她最后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那是之前蔣權(quán)打她的時候,蕭韶送來的靈藥。她將藥瓶塞到宣沛手里,吩咐那一邊的宮女道:“每日記得給十三殿下敷一次?!鳖D了頓,她又道:“記住我說的話?!?/br> 宮女忙不迭的點頭,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慶幸,不知道為何弘安郡主對十三殿下如此傷心,可若是上心,卻也未曾對十三殿下做出什么特別親昵的舉動來,甚至顯得有些生分。 同樣的疑惑存在于天竺和露珠心中,蔣阮卻沒給他們猜疑的時間,對那宮女道:“帶十三殿下回去吧?!?/br> 宮女忙朝蔣阮行了個禮,帶著宣沛離開了。宣沛被宮女牽著手走的老遠(yuǎn),還忍不住回頭來瞧蔣阮,小小的身影顯得分外可憐。 “你既然幫他,為何又要對他如此涼?。俊币粋€低沉的男聲自身后傳來。 蔣阮轉(zhuǎn)過頭來,柳敏一身青色官袍,也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待這時才走出來說到。 天竺微微皺眉,她是習(xí)武之人,柳敏隱藏的功夫又不甚高明,她早已發(fā)現(xiàn)了柳敏,只是對方遲遲未出來,還以為是哪個偷聽的太監(jiān)宮女,不曾想?yún)s是柳敏。柳敏和蔣阮的關(guān)系微妙,天竺自是向著自家少主,便對柳敏不甚歡迎。 柳敏瞧見蔣阮轉(zhuǎn)過身來倒是微微一愣,他向來見蔣阮的模樣都是紅衣鮮亮神采飛揚的。今日卻是破天荒的穿了一身青衣,柳敏自己喜愛青色,況且蔣阮這么一穿,倒與他是一樣的顏色了……。 柳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直到蔣阮開口道:“順手之舉而已,何必談情意。” 這就是說她今日為十三皇子宣沛解圍,只是無意間隨手做的事情,并不是有心為之,日后再見宣沛,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義。這般說話未免太涼薄了些,況且柳敏方看到那一幕,已經(jīng)認(rèn)定弘安郡主是外冷內(nèi)熱的良善之人,只以為蔣阮是害羞之下的言語。 他道:“不是人人都愿意為了不受寵的皇子得罪和怡郡主的。即便是順手之舉,弘安郡主也實在是很大義了?!?/br> 宣沛在宮中的地位柳敏也早已有了耳聞,十三皇子出身低賤,生母只是當(dāng)初皇帝無意臨幸的一名宮女罷了。且在生下十三皇子的當(dāng)日就難產(chǎn)去世了,宮中幾乎是隨意丟棄著長大。長成如此怯懦模樣,自是自然而然。宮中的下人都對這位十三皇子不甚恭敬,甚至暗地里隨意欺辱。沒想到今日蔣阮卻會為素昧平生的十三皇子挺身而出。柳敏骨子里帶著文人的清高,十分激賞蔣阮的這般行為。蔣阮微微一笑:“柳太傅太高看了我些,只十三皇子到底也是我名義上的兄弟,便是府中的一個庶子,也是不能隨意打罵的。平民人家尚且如此,皇家更要講究規(guī)矩?!?/br> 十三皇子算是庶子,就在皇宮中任人打罵。蔣府里當(dāng)初趙眉還在的時候,蔣超和蔣素素也是庶子,過的卻是比她這個嫡女還要滋潤。人與人就是如此不同。思及此,蔣阮眼神暗了暗。 察覺到蔣阮身上一閃而過的戾氣,柳敏心中有些驚訝。倒是想起之前的事情,便是蔣阮被冤枉毒殺蔣老夫人入獄的時候,身為生父的蔣權(quán)竟是未曾探望過一次。當(dāng)時他心中焦急,便也去找了皇帝一次,當(dāng)時皇帝看他的目光柳敏現(xiàn)在還記得。皇帝半是調(diào)侃辦是認(rèn)真的看著他:“柳愛卿,對弘安郡主如此上心,朕將她許給你如何?” 柳敏當(dāng)時慌亂之下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后來再想想此事,卻是不由得深思起來。似乎從知道了當(dāng)初那人是蔣阮后,柳敏時不時就會想到這個特別的女子。便是太子偶爾看見他的模樣也會問:“太傅整日茶飯不思,可是有了心上人?” 如今見到蔣阮就站在他眼前,柳敏心中便涌起了一股酸酸的,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感覺。他有些躊躇道:“微臣很佩服郡主?!?/br> “柳太傅過獎?!笔Y阮態(tài)度依舊溫和,卻也拒人于千里室外,柳敏心中對自己陡然浮起一絲失望。他能在做出華美的文章,拿出優(yōu)秀的國策,卻不知如何與這從前引為知音的女子交談。似乎說再多話,蔣阮的態(tài)度都是淡淡的。 露珠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在柳敏身上打了個轉(zhuǎn),心道這人還是個太傅,怎生就一副書呆子形象。傻乎乎的。 天竺卻是皺了皺眉,自家少主不喜歡這個柳敏接近蔣阮,她自是一清二楚的。錦衣衛(wèi)里還指望著多個少夫人,怎么能被一個太傅搶走。況且就以貼身丫鬟的眼光來看,蔣阮的性子也斷然不是一個只知道國策文章的太傅能拿捏住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柳太傅怎么能保護(hù)的了蔣阮。天竺低聲道:“姑娘,時辰已過去許久了。太后娘娘那邊……” 蔣阮點頭,對柳敏笑了笑:“柳太傅,我還要去慈寧宮,便先走一步?!?/br> 柳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道:“既如此,告辭?!?/br> 蔣阮轉(zhuǎn)身跟著天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柳敏在身后站了片刻,才有些懊惱的一拍腦袋,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待到了慈寧宮,楊姑姑瞧見蔣阮才松了口氣,看了看里面,道:“太后娘娘今日有些不高興,郡主多寬慰著些?!?/br> “我知道了。”蔣阮點頭。進(jìn)了屋,果然見懿德太后倚在溫厚的九子連綿福澤軟榻上,長長的紅寶石護(hù)甲有一搭沒一搭的劃著軟榻的邊緣。那軟榻的邊緣是用沉香木做的,護(hù)甲劃過發(fā)出輕微的刺啦聲音。懿德太后緊緊皺著眉,瞧著似有郁色。 蔣阮微笑著走過去,步子邁的極輕,懿德太后聽見聲響回過頭來,瞧見蔣阮也是微微一愣,似乎是陷入了眸中久遠(yuǎn)的回憶,不自覺的輕聲道:“元容……” “皇祖母?!笔Y阮開口道。 似乎被蔣阮這么一句話說的清醒過來,懿德太后猛然回神,無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真是老了,眼也花了?!?/br> 面前的小幾上正攤開著一副畫,畫卷上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與沙漠,一輪落日自天邊緩緩落下,血色殘陽照耀整個畫面。遠(yuǎn)處一隊駱駝悠然而過,似乎還能聽見駱駝的駝鈴輕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