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柳敏看太子已是相信了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氣,他是第一次說謊,背后都出了一層冷汗。然而對于字畫的好奇還是戰(zhàn)勝了忌憚,試探的問道:“殿下,這字跡究竟是出自何人?” 太子哈哈大笑:“太傅覺得何人能寫出此字?” 柳敏微微思忖:“字跡風(fēng)流瀟灑,坦蕩有加,內(nèi)含鋒芒,當(dāng)是……。真君子所書?!逼鋵?shí)這話有些偏頗了,這字跡瞧著圓潤,又暗含鋒芒,入木三分,不像是坦蕩,反倒有幾分復(fù)雜神秘的感覺。只是太子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柳敏也不會將心中所想的真正說出來。 太子搖頭道:“太傅這一次可說錯了,這字可不是什么君子寫的,可是女子寫的?!?/br> 柳敏微微一呆:“女子?”那人竟不是男子?竟是女子? “是啊,”太子拍了拍他的肩:“太傅一定想不到那人是誰,正是皇祖母面前的紅人,今年剛回京的弘安郡主。” 此話一出,猶如石破天驚,太子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話給柳敏帶來了怎樣的振動。弘安郡主蔣阮,柳敏自然是知道的。當(dāng)日太后回京那日,少女一身紅衣,艷傾天下,容顏絕色,風(fēng)姿天成。柳敏也記得那個畫面,事實(shí)上,那還不是他第一次見過蔣阮,三年前的宮宴上,他也是見過蔣阮站在廳中,挺直脊梁不卑不亢的拒了陳貴妃的指婚。當(dāng)他一朝成為狀元郎,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也曾聽過蔣家嫡女的凄慘身世。可是,可是他未曾想到,那個女子,就是被他引為知己的神秘人!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柳敏說不清自己心中如今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覺得有些發(fā)澀,又覺得震驚。那個滿腹經(jīng)綸,與自己心意頗為想通的人竟是個女子,竟然與他隔得如此之近。 太子調(diào)侃道:“太傅這是什么神情?莫非是被弘安郡主的墨寶所折服,本宮一直想著,世上什么樣的女子才能打動太傅,如今看來,只要是字兒寫的不錯的都能入太傅的眼。太傅可是對弘安郡主有了傾慕之心,不若本宮向母后提上一句,給你們賜婚可好?” 若是平日里,柳敏必然會為太子這番吊兒郎當(dāng)?shù)脑捤鶓嵟?,可今日震驚大過其他,他竟也沒心思去分辨太子話中的意思了,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見柳敏如此,太子便只道是文癡見著好看的墨寶不自覺的想要多看幾眼罷了,便道:“算了,本宮也不與你說了,太傅你既然是本宮的先生,本宮也好意提醒你一句,若是心儀弘安郡主,最好早些下手,本宮的那些個兄弟,可是對弘安郡主虎視眈眈吶。這副字跡太傅既然如此喜歡,本宮就做個順?biāo)饲?,將它送與你好了。”說罷,扔下尚在發(fā)呆的柳敏,大笑著出門去了。 …… 蔣阮回到慈寧宮,看了一會兒書,覺得有些乏了,天竺和楊姑姑在一處,蔣阮帶著露珠準(zhǔn)備去御花園里逛一逛,才方走到花園處,便聽得一個有些激動的聲音:“弘安郡主留步!” 蔣阮一怔,回過頭去,不遠(yuǎn)處,年輕男子一身青衣,潔凈孤傲,與其說是朝廷新貴,不若說他看上去更像個普通的讀書人。 柳敏見她回頭,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彩,往前走了幾步,又恪守讀書人的禮儀,與蔣阮保持著安全距離。他看著蔣阮,道:“昔聞圣人以禮治國,國盛,后圣人去,國衰。是以以禮治國為正道。然,又人曰:禮雖好,難束于民,唯以法約,天下循跡,當(dāng)太平盛世。吾一癡兒,百思不得其解,原為君祥耳?!?/br> 這話正是當(dāng)初神秘人第一次來信時,上頭的問題,也正是那一句看似不經(jīng)意的提問,改變了柳敏一生的命運(yùn)。 蔣阮淡淡一笑,注視著面前的青年。他果然如上一世一般官拜一品,成為皇帝面前的紅人,只是這一世,少了其中的是非與坎坷,一路平步青云。 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柳敏為人正直,又有真才實(shí)學(xué),帝王之下最是青睞這樣的人才。她還了個禮,客氣又疏離道:“柳太傅,這個問題,你似乎問錯了人?!?/br> 柳敏盯著面前淺笑的女子,自從知道那人是女子之后,他心中就無比復(fù)雜,便是這一刻,蔣阮的表情沒有不解,只有坦蕩和從容,雖是不動聲色的拒絕了他的問話,但是柳敏知道,是她,那個人就是蔣阮沒錯了。 他有許多問題想要問蔣阮,譬如當(dāng)初她是怎么知道殿試的題目的,又為什么要幫助他?更為什么從那以后就消失在自己眼前,若非今日太子無意中拿出那副墨寶,他說不定會永遠(yuǎn)蒙在鼓里,永遠(yuǎn)沒有機(jī)會知道自己與那知己相隔的如此之近。 蔣阮看他似乎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便道:“柳太傅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本郡主就先告辭了?!闭f罷就要轉(zhuǎn)身離開,不曾想方一轉(zhuǎn)身,便覺得手臂一緊,竟是柳敏再也顧不得什么規(guī)矩禮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露珠大驚,忙左顧右盼,好在此時御花園這一處沒有旁的人。露珠焦急道:“你這人怎生這般無禮,快些放開我們家姑娘?!?/br> 柳敏卻是執(zhí)意的不松手,看著蔣阮疑惑的眼睛,終于啞著嗓子問道:“是……。你么?” 那答案分明是顯而易見的,蔣阮道:“是我?!?/br> 柳敏眼中又是有東西微微閃過,他短促的喘了口氣,堅定地問道:“為何幫我?” 為何幫他?難不成要說是因?yàn)樯弦皇赖氖虑??蔣阮皺了皺眉,道:“我?guī)偷牟皇悄?,是大錦朝的狀元,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不是他,也會是別人?柳敏有些微微失神,心中頓時涌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失望,憤怒,遺憾,委屈,種種交織在一起,令他抓著蔣阮的手抓的更緊了些,緊到蔣阮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正在此時,卻聽得身后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微冷,似乎含著某種莫名的怒意。 “放開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所謂兩男相爭 蕭韶方過來就瞧見柳敏緊緊抓著蔣阮的手,蔣阮皺眉的畫面。心中飛快閃過一絲不悅。 對峙中的兩人回頭,柳敏見了蕭韶雖然驚訝,手卻也沒松開。蕭韶見狀,眸光一冷,大步上前攥住柳敏的手,將他的手從蔣阮胳膊上扯下來。 蕭韶是練武之人,柳敏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登時便覺得被蕭韶攥過的地方一陣鉆心的疼痛,臉色有些發(fā)白。 “你怎么樣?”蕭韶轉(zhuǎn)過頭,這句話卻是對蔣阮說的。 蔣阮搖頭:“沒事。” “蕭王爺,我與郡主正在說話!”柳敏有些氣憤,出聲提醒。或許是蕭韶在朝廷中“亂臣賊子”之名太過明顯,身為直臣的柳敏直覺對蕭韶有些不喜。如今看蔣阮與蕭韶神情熟絡(luò),更是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她怎生和亂臣賊子攪在一起? 蕭韶也在打量柳敏,這個皇帝面前的新貴,自三年前一舉成為狀元郎,在朝中步步高升,終于官拜一品,便是朝中的老臣,如今看見柳敏也有幾分忌憚。蕭韶自然也知道三年前蔣阮曾與柳敏通過書信,上頭殿試的題目歷歷在目。且不說蔣阮為何會知道殿試題目,單就是幫助柳敏的理由,錦衣衛(wèi)查的焦頭爛額也查不出來。 不過自從柳敏奪魁之后,蔣阮便再也沒有與他有過什么干系。如今兩人在御花園中拉扯,柳敏看蔣阮的目光充滿狂熱與激動,哪里還有平日里心無外物的書呆子模樣。蕭韶微微皺眉,淡聲道:“現(xiàn)在說完了?!?/br> 那眼中的冷意讓柳敏心中有些發(fā)寒。 露珠看了看柳敏,又看了看蕭韶,眨了眨眼睛,心想她們家姑娘原是這般搶手的,蕭王爺和柳太傅說起來都是不錯的姑爺人選,若定是要選一個,露珠想,還是蕭王爺好些,因?yàn)槭捦鯛敻每?,更威風(fēng)啊。柳太傅好是好,就是是讀書人,不是有句話么,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多是讀書人。當(dāng)然,蕭王爺也不是屠狗輩,那可是大錦朝最尊貴的小王爺。 蔣阮眼下倒是不想與柳敏有什么牽扯,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見了,難免有拿來做文章的地方。如今柳敏已經(jīng)知道當(dāng)初那個人是她,日后有什么事,以這位太傅的品性,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思及此,蔣阮便對柳敏笑道:“太傅今日若沒什么事,我還有些事情想與蕭王爺商量?!?/br> 這樣熟絡(luò)的語氣,蕭韶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柳敏臉色卻是青了些。只他畢竟是個孤高的臣子,從來都不屑于與人糾纏,心中雖有些不虞,倒也給了蔣阮一些尊重。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蔣阮,拱了拱手道:“郡主,后會有期?!?/br> 說吧便對蕭韶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自離開了。 他倒是不曾向蕭韶行上下之禮,而是同僚之禮,想來柳敏心中便篤定蕭韶是亂臣賊子,也是十分瞧不上眼才是。 蕭韶冷冷注視著柳敏遠(yuǎn)去,蔣阮抬頭看著他:“你怎么來了?” 蕭韶這才收回目光,道:“聽說你遇到宣信?” 想來也是天竺給蕭韶的“小報告”,蔣阮也沒想瞞他,便點(diǎn)頭道:“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