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是什么意思？看好老八？”關(guān)良翰道。這樣的話聽在外人耳中，妄議天家事是要殺頭的，不過關(guān)良翰倒是滿不在乎。如果此次治水宣離立了功，在朝野中的威望就會越高，百姓也就會越支持。相反，太子的地位越來越岌岌可危。九重宮闕里龍椅上的那位心思向來就是他們這些臣民們猜不透的，近幾年來更是捉摸不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怕是宣離自己也不清楚皇帝的意圖。

    “他要是真的看好宣離，太子就不會活到現(xiàn)在了?！毙x冷道。

    “三哥，那現(xiàn)在咱們怎么辦？”

    “等?！笔捝匕淹嬷掷锏呢笆祝溃骸袄畎餐蝗换鼐┎皇桥既?，我要看李家到底想干什么?！?/br>
    第七十八章 破局

    時間一連過了二十幾日，京中的雨未停。

    淅淅瀝瀝的小雨瞧著是沒有什么，可不分白天黑夜的下，京城中開始出現(xiàn)大片大片的死畜，莊家自是不用說。且不只是京城，整個大錦朝都籠在洪澇的陰影中。前些日子護城河漲水，沖毀堤壩，靠河的百姓淹死了不少。官府的賑災(zāi)猶如螳臂當(dāng)車，治水成了當(dāng)務(wù)之急。朝廷撥了大筆銀兩到各地賑災(zāi)，瞧著是大手筆不假，可一層一層遞下來，過手的官員都要照例刮一份油，到了災(zāi)民的手中不過只剩了點骨頭罷了。

    于是這么一來，各地的災(zāi)民增多，許多被洪水沖垮了莊家房屋，就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民。流民紛紛選擇上京，一來京城地勢較高，受災(zāi)比起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二來到底是天子腳下，想著或許能吃上官府發(fā)的一口熱飯。

    可雨水越積越多，流民的不斷上涌，官府付不起龐大的錢糧，早在三天前便停止了供應(yīng)食物。于是饑餓的流民開始四處打劫富貴人家，富貴人家自然有貼身侍衛(wèi)，流民與京中達(dá)官貴人的矛盾一日比一日深。前些日子還只是單獨的搶劫，這些日子已經(jīng)開始三五一群的打家劫舍。富貴人家皆是大門緊閉，不敢出門，一時間京中人心惶惶，只盼這場水災(zāi)早日過去。

    蔣府的糧食倒還夠開支一段日子，是以眾人都未意識到危機。若說是有不同的，便是李宰相府上的二少爺李安隔三差五的便往蔣府跑，也不做些什么，只是與蔣權(quán)說說話，態(tài)度也算客氣，蔣權(quán)莫不清楚李棟到底怎么想，只看李安并不想要交惡的模樣，便明里暗里的表明想要交好的意思。

    連翹捧著一個花籃走進來，鄙夷道：“那李二少爺今日又過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蔣府才是他家。瞧著竟是不管李大少爺?shù)膫麆菀帐盅院土??！?/br>
    蔣阮正在榻上看書，聽聞此話目光微微一動，李家不可能與蔣府握手言和，李楊成了一個廢人，李棟和李安都不是心胸寬大之人。李安如今的表現(xiàn)，不過是他已經(jīng)不打算將蔣權(quán)和蔣素素視作仇人了。

    白芷皺了皺眉：“今兒上午路過院子的時候，奴婢又遇著五姨娘了，五姨娘說老爺提出過要將姑娘的庚帖送過去，希望和李家交好，那李二少爺沒答應(yīng)，可也沒明顯的拒絕。姑娘，這可怎么好？”

    “不必在意?！笔Y阮微微一笑：“李安此人心思深沉，真要我進李家門，也必然是等我一敗涂地，全無反抗之力才慢慢折磨，斷不會如此簡單?！笨上?，這一次，李安再也不會等到那個時候了。

    白芷與連翹俱是有些擔(dān)心，瞧蔣阮并不在意的模樣，便將嘴里的話咽了回去。正說著，只見露珠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走進來，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意。剛走進來便將門掩上了，走到窗前瞧了瞧四下無人才關(guān)窗。

    她走到蔣阮面前，壓低聲音笑道：“姑娘，辜公子身邊下人傳信兒回來，說可能有了大少爺?shù)南?，但關(guān)將軍是快馬加鞭回來，軍隊還在路上，還得十幾日才能回來?！彼溃骸肮脊诱f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但**不離十，那人就是大少爺?！甭吨樾ζ饋恚骸按笊贍斎缃窨墒歉睂??！?/br>
    露珠和白芷一愣，蔣阮站起來，一把抓住露珠的手：“果真？”

    露珠瞧她激動地模樣，笑道：“千真萬確?！?/br>
    白芷和連翹俱是笑起來，道：“這下可苦盡甘來了，大少爺回了府，定會好好護著姑娘的?！?/br>
    蔣阮坐回軟榻，眼睛開始發(fā)熱。

    蔣信之還活著！她唯一的大哥還活著！在這個世界上，她并不是一個全無依靠的人。這一世還來得及，她一定要幫蔣信之改寫橫死的結(jié)局！

    這么一想，前日來的擔(dān)憂，愁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斗志。今生蔣信之活的康健，他們兄妹二人，一定要讓前世仇人慘死，血債血償！

    蔣阮倏爾重新站起身，一雙美眸嫵媚動人：“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也該準(zhǔn)備了?！彼溃骸奥吨椋闳ネ忸^雇幾個人，就用外來的流民，以保證他們的吃喝為酬金，買一口大鍋。”

    “姑娘，這是做什么？”連翹遲疑問道。

    “我要施粥?！笔Y阮淡淡道。

    隱忍已久的布局，終于在此時，可以派上用場。

    京中流民越來越多了，大批流民的涌入，讓京城籠罩在一片不安的色彩中。街上的百姓行走匆匆，各個面如土色，大多是拖著饑餓的身軀想要富貴人家處討一個差事賞口飯吃。流民就更不必說了，身強力壯的流民開始大街上公然搶劫，城守備們忙個不停，巡捕房卻不愿意抓這些人進大牢——牢飯也要糧食呢。

    但即便是這樣，皇帝也沒有驅(qū)逐流民，如今大錦朝表面平靜，朝中動蕩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明白。這個點更是不能發(fā)生大事，不過如此境況，皇帝心情不佳，百官每日上朝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清正廉明的大臣憂心百姓，提出廣放糧賑災(zāi)，得到的只是皇帝愈加不善的臉色，國庫空空如也，前些日子發(fā)到各地的賑災(zāi)款已然耗盡了國庫的銀子，今年莊稼毀城這樣，上繳的糧稅也是一筆空賬。

    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候，城中卻有人搭起了棚子，又開始發(fā)糧了。

    這個節(jié)骨眼，朝廷有心無力，早已停止施咒，百姓與流民自然喜悅朝廷還是顧惜民眾，紛紛奔走相告。

    施粥的棚子搭的簡易，一邊有人施咒一邊有人在旁邊架起巨大的鍋子熬粥，保證供應(yīng)不斷。排著的長隊幾乎要把城中的兩條街道堵滿了。一共八個人護著鍋子，那八個人都是身形彪悍的中年大漢，生的各個膀大腰圓，一臉兇相，本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渾水摸魚的，也就熄了那股心思。

    施粥的人卻是個慈眉善目的婦人，她大聲道：“天生異象，洪澇肆虐，大家都是苦命人，我家將軍憐憫百姓，特意換了半付家產(chǎn)做糧，分給大家，從今天起，每日清晨我們都會在此處施粥，人人可領(lǐng)一碗，但只有一碗。世道不易，將軍說若是半付家產(chǎn)用光后，剩下的半付家產(chǎn)也會用來救濟百姓。大伙兒也請體諒，上天顧惜大錦，陛下又寬懷圣明，相信我們定能度過此次災(zāi)禍！”

    她說的很有鼓舞力，瞬間便讓人有了希望。有人問：“敢問夫人，府上將軍是哪位？”

    “小小仆婦怎敢稱夫人？”那婦人笑道：“府上正是輔國大將軍趙家?！?/br>
    “趙將軍！”人群中有人議論起來，趙光在百姓中聲望不錯，人群便紛紛喊將起來：“多謝趙將軍恩德?！?/br>
    “趙將軍果真英雄?！?/br>
    “要我們做牛做馬也答應(yīng)?！?/br>
    多是贊嘆，領(lǐng)粥的人群外，兀自停著一輛馬車，露珠將馬車簾子掀開一角偷看，興奮地小聲道：“姑娘，這下可好了?！?/br>
    蔣阮微微一笑：“你找的人，很好?！惫馐窃谕膺吢牼陀X得那仆婦一張嘴說的極巧。露珠赧然笑道：“那婦人本是滄州一戶高門小姐的教養(yǎng)嬤嬤，識文斷字，也說的清楚，只是那一家子死在洪澇中，剩下她一人便上了京。奴婢瞧她說話得體，既然要裝將軍府的人，自然要瞧著像模像樣的。”

    “這個樣子已經(jīng)很好?！笔Y阮笑道。

    馬車不遠(yuǎn)處，還站著一人，長身玉立，一身黑衣也能穿出芝蘭玉樹的風(fēng)景。此刻他淡淡望著排隊領(lǐng)粥的人群，漂亮的眸子中劃過一絲深思。

    片刻，他對身邊侍衛(wèi)道：“查查那婦人?！?/br>
    “不是將軍府的人？”錦衣一愣：“難道……誰會做好事留別人的名？”況且如今城中糧食稀缺，一天一碗粥，過去算不得什么，現(xiàn)在可不是普通的手筆。

    蕭韶不言，眼前卻浮現(xiàn)起蔣阮淡漠的笑容，早在一個多月前她買盡京中陳糧，就是為的這一天？他直覺這事和蔣阮脫不了干系，但一個多月前雨才剛剛下幾天，她如何知道會有一場洪澇？

    將軍府中

    趙光坐在書房，雖已是花甲之年，卻仍顯得精神矍鑠，五官生的方正凜然，一看便是久經(jīng)沙場的武將之人。

    他的三個兒子都站在趙光面前，神色俱是十分嚴(yán)肅。

    “郡公爺昨日下朝透了個風(fēng)聲給我，”趙光道：“八殿下準(zhǔn)備開始對付趙家了。”

    趙家三少爺趙元風(fēng)性子火爆，道：“爹，咱們還怕他不成，身正不怕影子歪，有什么盡管放馬過來，趙家也不是他一個皇子就能撼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