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臺下的名門公子雖然多,可來青樓競價的,大多不學(xué)無術(shù),就算稍微有點(diǎn)本事的,無不是害怕家中長輩知曉,用的自己手頭銀子,終究畏手畏腳。而他卻里子外子渾不要,反正也不怕他爹知道。說不定他爹知道了這事,改日還要自己再來一嘗那絕色美人的滋味。 李楊心中得意,競價人起初激烈,后來也就慢慢消停下去,只因為那價格已經(jīng)不是普通富貴人家能加的起。牡丹盈盈笑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看著那銀子往上加。 到了最后,竟只有兩個人在競價。一人便是李楊身邊的小廝,另一人卻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李楊招手令小廝回到身邊,瞧著價碼已經(jīng)到了三千兩黃金,懶洋洋的伸出四個指頭:“四千兩。” 五大三粗的漢子退回蔣超身后,低聲道:“少爺,那家伙分明是挑釁?!?/br> 蔣超心中郁憤難當(dāng),本來今日牡丹他就是志在必得,雖然喝的已經(jīng)醉醺醺的,可隱約也清楚四千兩黃金不是小數(shù)目。他根本沒有這么多的銀子??陕牬笈K?,那人在挑釁,蔣超眼前又浮現(xiàn)起柳敏那高傲的帶著不屑的眼神來。他咬了咬牙:“五千兩!” 此話一出,周圍人皆是驚了一驚,普天下,還沒有名妓一夜五千兩黃金的價碼。李棟哼了一聲,正色打量起蔣超來,看蔣超雖然衣飾不菲,到底也比不過自己,心中篤定對方在打腫臉充胖子,毫不在意的擺一擺手:“六千兩?!?/br> “七千兩?!笔Y超咬牙道。再看李楊時,只覺得那座上的人已經(jīng)換了人,正是今日那策馬游街,春風(fēng)得意的狀元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比下去,一定要將他比下去。 “八千兩。”李楊怒道。 “九千兩!”蔣超摔碎了一個茶杯。 李楊心中怒極,也看出這個人是在故意與自己作對。他道:“再加一斛明珠。” 蔣超見他不再只叫黃金,再看看面前的酒盞,突然心中清醒了大半,九千兩黃金他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的。不僅如此,若是蔣權(quán)知道了此事,非將他打的下不了床才可??扇缃癖娔款ヮブ?,莫非要這么灰溜溜棄權(quán)不成?此刻他已經(jīng)被李楊激起了好勝心,行動總是快于理智。他仰起頭,正好看見二樓牡丹朝他看來的目光。那目光淺笑盈盈,仿佛是溫柔的鼓勵,又像是無聲的嘲諷。他心中一蕩,豪氣干云道:“一萬兩!” 四周再無聲息。 眾人都如看傻子一般的看他,蔣超卻只盯著李楊看。在他眼中,李楊此刻便是那氣急敗壞的柳敏,偏生拿他莫可奈何。 李楊雖說是個紈绔子弟,卻深諳煙花之地的規(guī)矩。美人雖好,可一萬兩卻也太過昂貴,一萬兩已經(jīng)可以買好些個干凈身子的年輕胡姬。想來想去,著實(shí)不劃算。他心中雖然憤怒,卻仍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少爺也不奪人所好,牡丹姑娘,遺憾了?!闭f罷拱拱手,轉(zhuǎn)身而去。然而行至門邊,終究意難平,陰毒了一雙眸子吩咐身邊小廝:“給本少爺好好查查剛才那個人!跟我搶女人,定教他后悔一輩子!” 待李楊離開后,牡丹輕笑一聲:“公子肯為牡丹一擲千金,牡丹心中實(shí)在感動。煩請公子將銀票送到樓下mama處,再來牡丹閨房小聚?!?/br> 銀票?蔣超陡然間反應(yīng)過來,再看牡丹那雙溫柔的藍(lán)眸,不知怎么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知道自己再無多余的銀子付牡丹,可百花樓在京中卻也并非全無依仗,鬧起來可怎么辦。 正在這時,他身邊那個五大三粗的小廝大牛道:“我家少爺今日出門太急,未帶銀子?!?/br> 此話一出,眾人哄笑起來。特意來買牡丹的初夜,卻沒帶銀子,說出來豈不是笑掉大牙。 牡丹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可是百花樓沒有賒賬的規(guī)矩,不若公子先將銀子取來,咱們再好好清談?” 這話說的揶揄,蔣超心中大怒,本就喝了酒行事沒有忌諱,再看牡丹那張臉充滿了諷刺,登時跳起來大罵道:“不過是個做皮rou生意的婊子!見錢眼開,還說愛什么才子,惺惺作態(tài)!賤人!” 牡丹面色一變,周圍頓時涌出一批帶著刀棍的護(hù)衛(wèi),牡丹平日里應(yīng)酬交際廣,達(dá)官貴人也愿意賣她一個面子。這些侍衛(wèi)一些是貴人送的,負(fù)責(zé)保護(hù)牡丹。此刻將蔣超緊緊圍住,牡丹淡淡道:“看來公子似乎是來鬧事的,或者是想趁著鬧事賴賬?百花樓對待賴賬的客人都是老規(guī)矩,”她點(diǎn)了下下巴示意人過去:“公子是想留著左手還是右手?” 蔣超心中一驚,立刻就要沖上去,嘴里罵罵咧咧道:“我殺了你這個賤人!” 護(hù)衛(wèi)哪里肯容他,幾下將他制服在地。大牛見狀驚慌道:“姑娘高抬貴手!我家少爺并非是想要賴賬,請姑娘待人去京城蔣府,我家少爺是蔣尚書府上二公子,姑娘可帶著少爺信物去拿銀子?!?/br> 周圍人又是一陣議論,蔣尚書門風(fēng)清正,沒料到生的這個兒子卻是這等無賴的嘴臉。眾人不免又想起前幾日花燈節(jié)蔣素素的傳言,心道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蔣家看來也不是表面那般光明磊落。 牡丹眼珠子一轉(zhuǎn):“既然如此,mama,請你帶些人走蔣府一趟吧,在場諸位也請與我做個見證,這位蔣少爺在牡丹這里花一萬兩買了牡丹的今夜。待蔣少爺將銀子送來,牡丹自然會與蔣少爺徹夜長談的?!闭f罷,再也不堪蔣超一眼,拂袖而去。 牡丹在京中雖說是一個青樓女子,可牽扯勢力眾廣,認(rèn)識許多達(dá)官貴人,多少人還要賣她一個面子。是以倒真是沒將蔣超這樣身份的放在眼里。 夜里,蔣阮合上書準(zhǔn)備休息,隱隱聽到外頭有哭聲傳來。她揉了揉額角:“這是怎么了?” 白芷起身給她端來熱水:“不知,方才就這樣了,露珠已經(jīng)出去打聽。” 正說著,露珠已經(jīng)閃身進(jìn)了屋,見蔣阮和白芷看著她,便道:“好像是百花樓的人,說二少爺欠了銀子?!?/br> “討銀子竟討到府上來了?!卑总齐y掩話中的鄙夷,對百花樓這樣的地方心中終是存了一份抵觸。 “夫人與老爺吵得厲害,”露珠狡黠一笑:“夫人要拿銀子贖二少爺,老爺卻說沒有那么多銀子。夫人就哭了,與老爺吵了起來?!?/br> 蔣阮笑笑:“夫人可真錯怪他了?!笔Y府里的確沒有萬兩黃金,這府里看著富麗堂皇,說到底不過只是一個空殼。更何況前些日子為了蔣超的科考打點(diǎn)趙大人,蔣府中出了一大筆銀子,雖說最后打了水漂,銀子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花了出去。 “府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做女兒的不去看看怎么行?!笔Y阮站起身來:“我們也去瞧瞧?!?/br> 露珠與周嬤嬤睡在隔壁房里,蔣阮沒有叫醒她。連翹與白芷為她披上外衣和披風(fēng),剛走到院門口,便看到芙蓉扶著蔣丹也走了出來。蔣丹看見她,嚇了一跳,忙給她行禮,小心翼翼的問:“大jiejie也聽到了二哥的事情么?” 蔣阮頷首:“雖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總也要去看一眼的?!?/br> “我也是這般想,”蔣丹害羞的低下頭:“畢竟都是自家姐妹。” 蔣阮笑著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說。兩人便起身朝大廳走去。剛一進(jìn)了大廳,果然首先聽到的便是夏研的哭聲。蔣阮挑了挑眉,見幾位姨娘都在現(xiàn)場,蔣儷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蔣素素臉色雪白,仔細(xì)看便能看出眼中的倉皇。 大姨娘正小心的勸夏研:“夫人莫哭了,哭壞了身子怎么辦?!?/br> 夏研看也不看她,只緊緊抓住蔣權(quán)的胳膊,哭訴道:“老爺,那是咱們的親生骨rou啊,您真的打算不管他了么?” 蔣權(quán)抿著唇低頭看了夏研一眼,夏研此刻發(fā)絲微亂,那雙向來滿含著書卷氣息的臉蛋掛滿淚水,更顯得清麗。畢竟是真心愛的女人,蔣權(quán)一手扶起她,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要救他,實(shí)在是府里沒有這么多的銀子。” “咱們可以去借。”夏研有些瘋狂:“老爺,您不是認(rèn)識許多官僚么,就借一借,不用多久,我還可以去我娘家借,老爺,超兒不能落在他們手里啊,那百花樓是什么地方,老爺!” “胡鬧!”蔣權(quán)將手抽出來,目光重新變得冷硬:“向同僚借銀子,你當(dāng)我蔣府的顏面就是這樣隨意踐踏的么?” “父親,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百花樓又是什么地方?”蔣阮開口問。眾人這才看到她和蔣丹來了,蔣權(quán)皺了皺眉:“你來做什么?” 白芷與連翹撇了撇嘴,府上的姨娘都來了,偏生不叫蔣阮和蔣丹,這是真當(dāng)她們是透明的呢。蔣阮道:“夜里聽到爭執(zhí)聲,心中關(guān)切便來瞧一眼??墒前l(fā)生了什么事?” 她神情關(guān)切不似作偽,蔣權(quán)眸光復(fù)雜的盯著她。燈火下蔣阮眉目如畫,穿著一件大紅色的如意緞面披風(fēng),更襯得整個人如玉雕的一半玲瓏。前幾日花燈節(jié)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心中也懷疑過蔣阮。眼前這少女亭亭玉立,仔細(xì)看來,卻也有幾分當(dāng)初趙眉鮮衣怒馬的模樣。 他有幾分恍惚,夏研看到蔣阮卻是眼睛一亮,撲過來道:“阮兒,娘知道你最心軟,是個善良的孩子,如今你二哥出了事情,當(dāng)初jiejie留給你的嫁妝,能不能拿出來先救救你哥哥?待過些日子,娘再還你。” 她充滿期待的看著,蔣阮靜靜的看著她,夏研是腦子壞了不成,竟然也會向她求救??上?,她微微一笑:“母親,你這是說哪里的話,若我真有銀子,自然要拿出來救二哥的。可是母親也知道,五年前我去了莊子上,那里惡仆欺主,我娘留給我的嫁妝,早已被那些惡奴洗劫一空?!彼龂@了口氣:“阮娘實(shí)在有心無力?!?/br> 夏研手一松,呆呆的看著她。蔣阮目光平靜的與她對視,不知道夏研此刻會不會悔青了腸子,畢竟當(dāng)初,是她將她送進(jìn)了莊子上!如今可是咎由自??! 趙眉當(dāng)初為了與蔣權(quán)成親,與趙家斷絕了關(guān)系,是以嫁妝無幾。但到底也是出身將門,這些年籌集下來,加上過去的珠寶首飾,也有個一兩千。夏研為了維持她賢良淑德的面皮,倒是不曾打過這些嫁妝的主意。在莊子上被奪走的那些東西,早在王御史替她伸冤之時就還了回來,只是當(dāng)時蔣阮便讓連翹將東西全部換成銀票,為的就是有一日夏研問起嫁妝來,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