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蕭韶，蔣素素俏臉一紅個，有些害羞的低下頭不再言語。蔣超想了想：“若是錦英王真喜歡meimei，日后在官場上也能照應(yīng)我一把?！?/br>
    “二哥，你說什么呢?！笔Y素素有些窘迫。夏研也皺了皺眉：“你做什么口沒遮攔，你meimei的清譽(yù)也是能這般隨意拿出去說的?！鳖D了頓，她又道：“如今你應(yīng)當(dāng)好好看一看書才是，幾日后的科考一舉奪魁，到時候素兒的事情也能一并揭過去，你父親也才會開心。到那時候，蔣阮還不是個螞蟻，任你拿捏。”

    蔣素素一聽，立刻道：“二哥，你可別令我們失望?！?/br>
    蔣超擺了擺手：“放心吧，上下已經(jīng)打點(diǎn)好了，且我做了十足的準(zhǔn)備，定能取得一個好名次?！彼溃骸暗侥菚r，我自平步青云，做尊貴的上等人，教那些下等人給我提鞋都不配！”說到這里，他語氣變得陰狠，眼中又閃過柳敏那高高在上的目光。

    夏研拍了拍他的肩：“我兒，娘會為你祈福的?！?/br>
    露珠將楣清苑打探到的這番話說給蔣阮聽時，蔣阮只是淡淡一笑。露珠看她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有些急切道：“姑娘，過幾日就要科考，二少爺這般胸有成竹，若是真的奪了名次，咱們可不就是糟了?！?/br>
    “他無才無德，怎么奪得名次。”蔣阮看著面前剛剛完成的圖畫，擱下筆。露珠湊過來看，見那畫卷上正畫著一副月色圖，月光明亮灑遍山崗，叢林中有微弱的螢火之光。

    “姑娘畫的真好看?！甭吨橘潎@道：“這一副是要裱起來嗎？”

    “不必，送到國子監(jiān)處。”蔣阮道。

    “畫？”露珠吃驚道：“姑娘送畫？不寫字？”

    “他會明白的。”蔣阮將話卷起來。

    月光和螢火，誰的光更亮，誰照耀的部分更多。螢火能飛到的地方也不過幾丈高，能照耀的光芒也不過方寸，月亮又有多高，能照耀的地方卻是山河湖海。站的越高，照耀的地方才能越廣闊，想要幫助更多人，就要有更多的權(quán)力。有了更高的地位，才能更自由的做事。

    這個道理，聰明的柳敏不會不懂。

    露珠雖然不明白到底為什么，還是將畫卷收好，蔣阮又在她耳邊吩咐幾句，露珠面露驚訝，點(diǎn)點(diǎn)頭出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俱是風(fēng)平浪靜的度過去了。表面看沒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只是聽京中流言，皇上有心認(rèn)命翰林院趙大人為主考官，趙大人便廣收考生賄禮。此事在市井中傳言甚廣，御史們紛紛上奏折請求徹查此事，而一年一度的科考關(guān)系重大，上頭那位九五之尊聞言大怒，將趙大人停職查問，令派考官主考。

    趙大人停職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據(jù)說蔣權(quán)整整兩日未曾回府，回府之后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楣清苑那頭一時人仰馬翻，蔣超發(fā)火一臉處置了好幾個犯了小錯的丫鬟，蔣府下人整日惶惶不安，只有阮居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逸。

    在這個時候，蔣素素卻又給錦英王府下了帖子，要登門道謝那天花燈節(jié)蕭韶出手相助的事情。誰知蕭韶并不在府中，倒是蔣素素被錦英王府一個年過花甲的老管家罵的狗血噴頭，怒氣沖沖的回來了。

    連翹與露珠迫不及待的將蔣素素憤怒窘迫的模樣學(xué)給蔣阮看，令蔣阮也忍不住開懷幾分。

    還有就是周嬤嬤的病情在悉心調(diào)養(yǎng)下已經(jīng)好了不少，怕嚇著阮居下人，周嬤嬤便用一根布條纏住雙眼，平日里在阮居里也能做一些簡單的活計。

    夏研送進(jìn)來的那幾個丫鬟蔣阮一直放任未管，只連翹是個急性子，將那些丫鬟制的服服帖帖，白芷雖然瞧著溫和，其實(shí)骨子里倒也不怎么與人親近，這些個丫鬟放在阮居便被不冷不熱的晾著，一直六神無主。唯有那個書香，做事麻利干凈，性情又溫和妥帖，連翹與白芷也都挑不出她的錯處來。

    不過京中蔣素素夏研母女的流言，倒是因?yàn)橹骺脊偈苜V的流言被壓了下去，也算是因禍得福。

    到了會試那一日，由禮部主持，蔣超回府后并不十分高興，可如今皇上任命的考官皆是脾性倔強(qiáng)的直臣，一點(diǎn)商量的余地也沒有。

    惴惴不安的等到了放榜的日子，出人意料的，蔣超僅僅考了第四百五十八名，連貢元也沒有撈到。蔣權(quán)氣的將自己關(guān)進(jìn)書房誰也不見，前些日子帶蔣超四處應(yīng)酬的行為仿佛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蔣素素失望無比，夏研想要去勸一勸蔣權(quán)，蔣權(quán)第一次對她發(fā)了火，琳瑯站在一邊不敢做聲。

    蔣超得了落第的消息，二話沒說就出了蔣府，整整幾日在酒樓中喝的酩酊大醉，日日不曾歸家，倒似頹廢了一般。

    露珠將這些事情說與蔣阮聽時，語氣是十足的解氣：“原來這二少爺也只不過是說的好聽，實(shí)則卻沒什么本事。聽說他日日喝酒，老爺今日令人將他捆回來，是要動用家法好好教訓(xùn)他一番呢?！?/br>
    蔣阮喝一口茶：“他心高氣傲，又將臉面看的比性命還重要。自然接受不了失敗。”

    “奴婢瞧二少爺還不如姑娘，姑娘可比二少爺聰明多了?！甭吨槠擦似沧?。

    蔣阮垂眸不語，前幾日她令露珠去市井傳說主考官行賄的流言。上一世，趙大人行賄的事情是幾年后才被抖出來的，如今她早早說出此話，皇帝勢必會換主考官。而為了以防萬一，換上的主考官，定是個剛正不阿的清流性子。蔣超文章雖然做的不錯，可過于圓滑，對于清流一派來說，最是厭惡此等文章，就算不落第也不會有好名次。

    相反，柳敏那孤直的性子，卻定是極對主考官的胃口。而皇帝親自主考的殿試，有了她的那些信件，潛移默化的改變了柳敏的觀點(diǎn)，也定能博得皇帝的好感。

    柳敏啊柳敏，蔣阮微微一笑，你可別讓我失望。

    果然，三日后，殿試成績出，皇上欽點(diǎn)柳敏狀元，莫聰榜眼，王子凌成了探花郎。

    前三甲騎馬游街，三人皆是新官服高駿馬，又生的一表人才，許多閨房少女紛紛出來相看。最引人矚目的莫過于狀元郎，年輕男子本就生的眉目清秀，一身大紅官袍更是襯得容顏多了幾分溫潤，而又自有一番清流傲骨。白馬過去，皆是大膽的女子扔來的絹花。

    柳敏心中卻仍是狐疑，仍舊記得殿試上皇帝出的考題：昔聞圣人以禮治國，國盛，后圣人去，國衰。是以以禮治國為正道。然，又人曰：禮雖好，難束于民，唯以法約，天下循跡，當(dāng)太平盛世。諸位以為如何？

    聽到考題的一瞬間，他便心中大驚，竟與那神秘人的第一封信一模一樣。他登時心亂如麻，之前他以為以禮治國好，對方卻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結(jié)合治國。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如今再現(xiàn)這考題，他定了定心神，便如與那神秘人討論的那般，侃侃而談：禮與法，各有所重。以禮治國，國久民安，以法治國，國富民強(qiáng)……

    他起先還有些不安，越說越流暢，越說越激昂，之前的猶豫全部拋諸腦后，第一次，他是這樣自信的展露自己的抱負(fù)。

    待說完后，才輕輕對著那九五之尊行了個禮：“學(xué)生愚見?！?/br>
    四周靜了許久，才聽到高座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拊掌道：“好，說得好！大錦有此等人才，朕欣慰極！”

    渾渾噩噩的被欽點(diǎn)了狀元郎，柳敏心中還有些不敢置信，莫聰過來與他道賀：“柳兄這觀點(diǎn)當(dāng)真新穎，與往日柳兄的說法都不甚相同呢?！?/br>
    他客氣還禮，心中越發(fā)猶疑。若非知道九五之尊沒那個嗜好，他幾乎都要以為那個神秘人就是皇帝了?？僧吘共粫腔实郏烤故钦l，在幾日前便能知道考題，為什么要幫他？

    柳敏心情有些復(fù)雜，他一生光明磊落，從未用過這等不光彩的手段贏過什么?？墒钦娴搅诉@刻他卻不想主動說出一切。一旦說出一切，那個背后幫助他的人勢必會受到牽連，并且他現(xiàn)在擁有的東西都會化為烏有。他還記得那個人送來的畫，只有站的越高，能力才會越大。

    年輕的狀元郎春風(fēng)得意，卻沒有看見擁擠的人群中有一張陰翳的臉，此刻正怨毒的看著他。蔣超渾身酒氣，瞧著那高高在上的狀元郎。他比以前站的更高了，那雙清傲的眼睛似乎容不下任何人。蔣超狠狠捏了一把掌心，憑什么？

    他轉(zhuǎn)過身，消失在人群中。

    這一日，大錦朝京中萬人空巷，都是為了一睹那年輕狀元郎的風(fēng)采。卻有一人潛入國子監(jiān)的舍監(jiān)。

    柳敏住的舍監(jiān)還未來得及清理，維持著平日里的模樣。蕭韶一身佛頭青仙花紋深黑錦衣，在柳敏的書桌前站定。伸手拿起書桌上的一封書信。

    上頭只有五個字：多謝。你是誰？

    蕭韶挑了挑眉，莫聰說柳敏與幾日前判若兩人，在殿試上的一番言論更是與從前的觀點(diǎn)不同。一個人長時間的觀點(diǎn)不會輕易改變，柳敏的個性根本不適合做官，如今被欽點(diǎn)為狀元郎，實(shí)在有些蹊蹺。

    譬如面前這封信，柳敏只有一個臥病在床的母親，在國子監(jiān)也沒有熟悉的朋友。這個“你是誰”耐人尋味。

    蕭韶拉開書桌前的抽屜，抽屜里只有一沓書，他將最下面的書抽出來，從書里落下夾著的書信。

    他看到上面的字。

    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讀書人之間的意見討論，字跡鋒芒內(nèi)斂，又不顯得圓滑，乍一看上去，竟十分肖似八皇子宣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