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這話說的討巧,本不是蔣阮的原因,聽著卻如蔣阮的不是了。周圍有些不明就里的夫人小姐朝蔣阮看過來時,就帶了些異樣的神色,好似蔣阮真的苛刻了自己的庶妹。 蔣阮笑了笑,一眨不眨的盯著蔣素素,蔣素素被她那雙上揚的媚眼看的心中一麻,不知不覺后背竟然僵了。蔣阮心中冷笑,蔣素素從來都是端著仙子的外表做和善之事,即使是上一世,若不是到了最后一步,她未曾被當(dāng)做禍國妖女抓進大牢時,這位meimei還時時安慰勸導(dǎo)她,平和耐心,何以如今便沉不住氣,甚至故意說起從莊子上回來的事情,讓眾人對她敬而遠之。 莫非這一世她的性子變了,蔣素素的性子也變了?還是蔣素素原先就是這個樣子,只是上一世自己全心信賴,便將平日里她的誅心之言全部視而不見。 林自香冷冷看了一眼蔣素素,她性子孤高清傲,倒是不掩飾對蔣素素的不喜,便從鼻子里嗤笑了一聲:“假模假樣!” 蔣素素怔了怔,勉強笑著,卻不說話了。這么一來,倒更像是林自香仗勢欺人,蔣素素委曲求全顧全大局。 身后的露珠險些沒笑出來,林自香也是個妙人,這么一屋子人的面,她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下蔣素素的面子,偏生還沒有一人敢說她的不是。蔣阮微笑道:“原是我沒有與儷娘說清楚,儷娘,方才我等了你許久,只是你遲遲未歸,我怕這邊母親擔(dān)心,恰好又遇著個小丫鬟,便讓她先帶我回來,那小丫鬟應(yīng)當(dāng)會過來與你知會一聲,怎么,你竟沒有遇著她嗎?” 蔣儷憋了一口悶氣,蔣阮說的小丫鬟她自是沒有見到,只是蔣阮也應(yīng)當(dāng)沒有說謊,否則她第一次到沈府怎么能這樣輕巧的原路返回。這樣一來,沈明珍那邊的布置算是白費了心思,平白惹了沈明珍不快,蔣儷心中又將蔣阮狠狠詛咒了一回。才態(tài)度不冷不熱道:“大jiejie不愿意等meimei就算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br> 蔣阮便又不做聲了,只笑著在一邊坐下來,這般的行事落在眾位夫人的眼中,原就有幾分猜測,此刻便得到了證實。想來這蔣府嫡女并非如蔣府自個兒說的那般,回來后便得了青睞,連一個庶出的meimei都能這般針鋒相對的挑釁,想必日子過得也頗為艱難,只難為她氣性度量倒是好的出奇,不似鄉(xiāng)下出來的小家子氣,也不是一味懦弱,又不爭執(zhí),落落大方,確實有嫡長女的風(fēng)范。 蔣儷沒想到今日一出不但沒整到蔣阮,反而讓蔣阮落得個好名聲,沈明珍也對她有了惱意,心中便將蔣阮恨毒了。甫一抬眼瞧見蔣素素神色微僵,片刻突然笑了起來。蔣阮的回府對她不是好事,同樣也影響了蔣素素。否則她那天仙一樣的jiejie今日怎么會屢屢失態(tài),想來是第一次容色被比了下去,同為蔣府姐妹,蔣素素雖然平日里跟仙子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總歸是因為占著京中絕麗的名頭。如今蔣阮一來,絕色便成了雙姝,有人跟自己齊頭并肩甚至更甚一籌,蔣素素心中怎么會好過。 這樣一想,蔣儷心中便有些幸災(zāi)樂禍了起來。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夏研帶著幾人告辭回府,回府后先稟告了蔣老夫人今日的情況,夏研笑道:“阮娘今日做的極好,在場的夫人太太無一不夸阮娘模樣出挑,說從前沒見到,今日一見阮娘果然是顏色出眾,當(dāng)?shù)闷饑煜闼淖?。?/br> 蔣老夫人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女孩子模樣過于出眾并非什么好事,若是蔣素素那般清麗脫俗也好,但蔣阮姿容明艷,這般說起來倒是禍非福。 阮居中,露珠將熱好的湯婆子送到蔣阮手上,在沈府呆了一天,雖說只是賠笑說話,卻也是消磨體力的事,蔣阮已經(jīng)有些微疲憊。白芷將門掩好,端來銀盆給蔣阮凈手,細心的將軟帕給蔣阮擦手,一邊輕聲道:“姑娘,聽府里的下人說,莊子那邊的錢知府被宮里那位罷官了?!?/br> 錢萬里?蔣阮想了想:“因為王御史?” “聽說是獄里的犯人們多有冤屈,牢犯的親眷遞了狀子上京,恰好被明官接了,一查才發(fā)現(xiàn)多年冤案,錢萬里收了不少黑心錢,牢獄中犯人們喊冤喊的厲害,竟不是一般能壓下去的。街頭巷尾皆是傳著這事,皇上一怒之下便罷了錢萬里的官,還說要抄家?!?/br> 蔣阮瞧著銀盆里晃動的水花,腦中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在牢中遇見的年輕寡婦來,想來她的冤屈也得以申述,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有時候也并非全無道理。 第四十七章 替罪羔羊 日子便如流水一般流淌過去,蔣儷仍舊是從前一般飛揚跋扈的模樣,時不時挑釁上幾句,只蔣阮不甚理會她,倒是蔣素素母女的態(tài)度對她有些微妙,不知是她如今看人不同還是蔣素素母女已經(jīng)沉不住氣,幾次話里都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蔣老夫人對蔣阮雖是不咸不淡,也不會刻意打壓。轉(zhuǎn)眼便到了蔣權(quán)和蔣超回府的時候。 已至年關(guān),官場上多有應(yīng)酬,蔣權(quán)前些日子便說回府,上峰又有事耽誤,足足拖到今日才回府。夏研自然是極高興的,早早的便令人收拾了開始準備,只說要熱熱鬧鬧的辦一頓團年飯,蔣權(quán)為蔣府在外辛苦一年,理應(yīng)好好犒勞。 蔣儷與蔣素素也十分歡喜,只蔣素素表現(xiàn)的云淡風(fēng)清,笑意卻是止不住的。蔣權(quán)雖對她這個嫡女不慈,對蔣素素卻是真心疼愛。上一世他寧愿抱著得罪宮里那位九五之尊也要將蔣素素保下來便可見一斑。蔣素素應(yīng)當(dāng)是蔣權(quán)最驕傲的一個女兒,他不吝惜自己所有的疼愛給蔣素素,甚至拿蔣阮自己給蔣素素鋪路,如今想來,卻不知是悲涼還是該憤怒。 只能說蔣權(quán)或許對夏研是真心存了喜愛,是以才這般疼愛他們的女兒,連帶蔣超也是如此。反觀蔣阮和蔣信之,蔣權(quán)從來不曾關(guān)注他們,不打罵,也不親熱,反倒像兩個無關(guān)緊要的外人。連蔣儷也因為二姨娘娘家的勢尚且能得蔣權(quán)一個好臉色,只有他們兄妹不然。 想來也是,趙眉與趙將軍早已斷絕關(guān)系,官場上不能添上助力,當(dāng)初又是趙眉主動要求下嫁,情與勢都未曾占得一個便宜,蔣權(quán)對她又怎么會有半分憐惜。是以便讓她和蔣信之成為蔣素素兄妹的墊腳石,若是擋了蔣素素兄妹的康莊大道,便毫不留情的除去。 出神的想著這些事,蔣阮忘記手中的茶湯,不小心溢出幾滴來,一邊的白芷見狀忙道:“姑娘小心些。” 蔣阮回過神,扶正茶杯,道:“父親可回來了?” 連翹從外頭走進來,聽聞蔣阮的話便道:“剛回來,正與老夫人太太說話,”她左右瞧了一眼,才壓低聲音道:“不過瞧著臉色不大好,似乎遇著什么不順心的事?!?/br> 白芷奇道:“許是公務(wù)上的事?!?/br> 正巧露珠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進來,面上帶著些狡黠的笑意,連翹斥了一聲:“沒頭沒腦的做什么,也不怕驚擾了姑娘?!?/br> 蔣阮道:“有什么話便說罷?!?/br> “姑娘真神了。”露珠眨了眨眼:“奴婢剛剛?cè)デ邦^打聽了一轉(zhuǎn),知道老爺這般不高興的原因了?!?/br> 露珠人小嘴甜,腦筋轉(zhuǎn)的又快,平日里市井中與人交往帶了三分圓滑,很容易便與丫鬟婆子打成一團,蔣阮便時常讓她出去留心些消息,在蔣府里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露珠也聰明,每每也能打聽出一些消息。 這回連翹也顧不上斥責(zé)了,仔細聽她說。 “聽說不知怎的和沈侍郎吵了一架,沈侍郎氣的出奇,老爺也爭得臉紅脖子粗。奇怪的是這般爭吵,沈小姐卻還特意寫了帖子單獨給三姑娘,邀三姑娘去府上玩。不過老爺大發(fā)雷霆,不僅不許三姑娘出府,還將三姑娘禁了足?!?/br> “這是何意?”連翹奇怪道:“那日瞧著三姑娘與沈小姐可沒有這么好的交情,怎么不請二姑娘,獨獨請了三姑娘去?!?/br> 露珠神秘的笑了笑:“下人們都在傳,說沈府里丟了東西,這般行事想來是懷疑到三姑娘頭上了?!比罹拥难诀邔κY儷都是頗有微詞,蔣儷平日里眼高于頂,語氣又不善,遠遠沒有蔣素素會做人,府里的丫鬟婆子俱是對她有三分厭煩。是以她一出事,幸災(zāi)樂禍的大有人在。 白芷道:“這般懷疑到蔣府小姐身上,難怪老爺要大發(fā)雷霆,若是三姑娘去了,豈不是自打蔣府嘴巴,承認偷了東西。只是為何沈府要借沈小姐的手給三姑娘發(fā)帖子,難道還能問出什么不成。奴婢瞧著三姑娘平日里雖跋扈了一些,卻也不是順手牽羊之人,這其中蹊蹺之處眾多。再說老爺與沈大人交情極深,也不至于為了一點身外之物吵成這樣,沈府到底丟了什么呢?” 丟了什么?蔣阮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應(yīng)當(dāng)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沈府吵翻天,左右不過是東窗事發(fā),沈侍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賬本不見了。當(dāng)時她一個外人初次到沈府自然不清楚沈府格局,中間又只有蔣儷離過席,想不懷疑到蔣儷身上也難。只是蔣儷平白無事也不會自個兒跑去拿賬本,便只有蔣權(quán)的主意。沈侍郎這般想也是無可厚非,沈府與蔣府交好本就牽扯了一堆不清不楚的利益關(guān)系,蔣權(quán)若是拿了沈侍郎的把柄,從此沈侍郎便會在蔣權(quán)面前矮了一頭。只是這事做得極不地道,難怪沈侍郎要撕破面皮。 蔣權(quán)如今真是冤枉,此事確實與他無關(guān)。蔣阮笑了笑,人與人的關(guān)系本就極為脆弱,蔣權(quán)與沈府從此以后就算因為賬本的事情勉強維持面上的友善,今日之事也會如一根刺一般深深地埋進沈侍郎心中。這根刺總有一天會破土發(fā)芽,蔣權(quán)與沈府的戰(zhàn)線,在這一刻,便已開始破裂。 蔣儷要害她,卻被她當(dāng)了替罪羔羊,也算是小懲大誡。沈府從此視蔣儷為眼中釘,蔣權(quán)心中也不會歡喜,這也算蔣儷咎由自取。 上一世蔣權(quán)最后還是拿了沈府的賬本,捏著沈府的七寸,只是那時候蔣府已經(jīng)蒸蒸日上,沈府唯有俯首稱臣。如今這一世時間尚早,蔣府許多事情還要依賴沈府的幫忙,同盟過早的破裂,對蔣權(quán)來說是禍非福。 蔣阮拍了拍衣裳站起來:“父親和二哥既然已經(jīng)回府,我們也不能不去看看,沒得說我們不禮不孝,走吧,我那五年未見的父親和二哥,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樣?!?/br> ------題外話------ 感謝鄭zhenghb831親送的評價票~艾瑪茶茶好久沒收到禮物了【趴 第四十八章 父親與二哥 花廳中,夏研一身藕荷色緞面短夾襖,下身一條青羅扇裙,更襯得腰身不堪一握,雖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仍舊顯得正如芳齡女子一般。皮膚充盈水潤,微微修飾,發(fā)飾也是以秀麗為主,在一屋子的姬妾面前正如一只亭亭玉立的清荷,加上本身帶來的淡淡書卷氣,實在是佳人難得。 蔣權(quán)瞧著她的目光便柔和了些,只說到你辛苦了,目光中盡是憐愛。一邊的二姨娘看不過眼,精心修飾的柳眉揚了揚,刻意軟著嗓子道:“老爺,總算是將您迎回來了?!?/br> 二姨娘其實也算的上是個美人,只是美得稍顯尖刻,臉盤瘦了些,便顯得有些刻薄,不似夏研溫柔多情。且這樣的曲意逢迎,倒顯得有些做作,蔣權(quán)面上有些不耐煩,淡淡的應(yīng)了。二姨娘見狀,雙手又惡狠狠的絞了衣角幾圈。 大姨娘穿著洗的發(fā)白的月白直身綴裙,唇角含著謙卑的笑意,安靜的退到一邊。比起夏研身邊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鬟,她倒像是個二等丫鬟似的。蔣權(quán)看也沒看她一眼,蔣素素便上前笑道:“爹回來了?!?/br> 蔣權(quán)平日里在外面如何不嚴茍笑,在蔣素素面前卻從未黑過臉,面上也浮出一絲笑意,伸手摸了摸她頭:“給你帶了些小玩意兒,等會教人抬到你屋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