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她雙眼染了一些紅暈,極淡的面脂帶動薄肌微微上提,似要展翅欲飛一般,帶著銳利和難以望到盡頭的沉默。 “來旺,你說,我對我你不好嗎?”容昐開了口。 來旺一怔,斂目:“太太對小的恩重如山。” “你都知道了,又何苦來騙我呢?”她嘆了一口氣。 “太,太太知道了?”來旺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陰影。 “嗯?!比輹S嘆了一口氣,提起裙擺終于跨出了門檻。 屋外早已是備好了馬車,容昐蹬上小板凳,坐了上去。碧環(huán)隨后跟上,車夫取了凳子放回車轅上,也跳了上去,揚起馬鞭:“駕——” 大門打開來,來旺聽到聲音趕忙追了出去,只見馬車已出了大門。 他連忙去馬廄牽了匹快馬,蹬上,趕上去。 馬車走的不快,甚至可以說極是穩(wěn)妥。 容昐閉目靠在車廂上休息,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撫著小禮物。 碧環(huán)撂下車簾:“太太,來旺管事跟在后面。” 容昐眼睛睜也不睜:“讓他跟?!?/br> “是?!?/br> 南澤臨海,亦是水鄉(xiāng)。 行車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才緩緩?fù)O?,碧環(huán)先下了車,容昐隨后才彎著身出來。 來旺趕忙從馬背上滾下,上前侍候。 “太太?!彼桓铱此难劬?。 容昐望向遠(yuǎn)處湖面上飄蕩的幾條船,說:“不想說實話,就不要說了,我也不喜歡聽謊話?!彼龔乃韨?cè)走過,來旺渾身僵硬住。 湖邊,一條大船早已??吭诤?,碧環(huán)拿了租賃的條子上前給船家看,船家覷了一眼身后跟著的貴婦人,也不敢多言,連忙放下甲板,容昐和碧環(huán)上去。 來旺哎了一聲,望著湖中最大的一條燈火闌珊的大船,也緊跟上去。 真是作孽!怎么就被她知道了。 船上,迎面徐徐吹來的是涼爽的夜風(fēng),耳邊時不時傳來絲竹管樂之聲。 容昐站在船板上,靠著欄桿。 湖面上飄著三四艘,容昐問來旺:“是哪一艘?” “太太……”來旺不大想開口。容昐又道:“那就一艘艘看過去吧。” 來旺咬牙,伸出手指向正中間最大的一艘:“是那兒?!?/br> 容昐挑眉望向碧環(huán),碧環(huán)走出去,叫船家舀過去。 離的近了,容昐才聽到傳來琵琶聲響。 那琵琶聲叮叮咚咚,聲音響脆,又由這水面?zhèn)鱽?,越發(fā)幽深鶴立。 她站起身,眺目望去。 只見船廂之內(nèi),一男一女分坐于圓桌兩側(cè)。來旺也看見了,緊跟在她身后唉聲嘆氣。 “夫人,還要再離近了嗎?”船家問。 碧環(huán)看了一眼她,點頭:“再進(jìn)一些。”船家連忙劃槳。 那里真是燈火闌珊,照的通亮。 容昐越發(fā)看的清楚。 只見他凝眉閉目側(cè)耳,旁邊撫琴女子眼角帶羞,緊緊注視著他。 一曲琵琶曲完,龐晉川緩緩睜開了雙目,萬蘭兒低下頭,起身走到他身旁,依偎上去。 龐晉川微不可查蹙眉。 萬蘭兒極小聲的柔聲問:“爺,蘭兒彈的不好嗎?” “好?!彼蜃?,看著她的目光透著隔離,又似乎在尋找著什么,這樣良久才道。 萬蘭兒緋紅了臉,柔弱無骨的依附在他身上,柔軟的雙手攀上他的脖頸,銀紅縐紗白絹里的薄衫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 容昐猛地站起,帕子猛地捂住嘴巴劇烈的咳嗽起。那咳聲,簡直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來旺不忍:“太太,您看也看了,咱們回去吧?!?/br> “多久的事兒了?” 來旺低頭:“五六日了?!?/br> 那便是她拒絕他索歡后了,容昐忍不住低笑出聲,那笑意直達(dá)眼底,最后竟?jié)u漸泣不成聲:“呵……呵呵……” 她到底哪里做錯了?他還要什么,還要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龐晉川! 容昐支著手靠在欄桿之上,眼睛死死的盯住前方,情緒異常焦躁。 “太太!”來旺跪下,死命的朝她磕頭:“您別看了!咱們回去吧。” 容昐重重的喘出一口粗氣:“閉嘴!” 來旺連忙出聲:“太太,這都是尋常的事兒,您別著急,爺從未曾放在心上過?!?/br> “別再說了!”容昐猛地轉(zhuǎn)身,旺心心口跳到了嗓子眼里,只見她臉色鐵青,蒼白異常。 “快回去?!眮硗煊X到異樣,朝船家低吼一聲,容昐撐起身體,來旺和碧環(huán)趕忙上前來扶,都被她甩手丟開。 “讓我靜一靜?!彼偷蚸□j出聲,嗓音有些暗啞。 便是這時,對面船上,萬蘭兒指著這條船,微蹙煙眉:“咦?那人怎么站在船頭往我們這邊看了這般久?” 兩只船靠的極其的近,龐晉川抬頭望去,正好容昐起身,兩人目光不經(jīng)意的相遇。 她極其冷漠的,先轉(zhuǎn)開,人往船廂里走。 龐晉川沉下臉,立馬丟開萬蘭兒出來,來旺也看到他了,哭沉著臉,喊了一聲:“爺。” “停岸。”他著急低呵,想要尋找她的身影。 只瞧著她聽著高隆的小腹,往里走去,走過那一排排打開的窗戶,最后消失在船廂盡頭。 龐晉川心下猶如烈火在燒,臉色亦是鐵青無比,萬蘭兒似有感悟,紅著臉依靠過來。 龐晉川閃躲開:“等會兒,她若是問你,不許胡說!” 萬蘭兒呆立在原地,望著他薄涼雙唇,淚珠頃刻間滾落粉嫩的俏臉:“爺,這是什么意思?” 他陰測測望去,萬蘭兒心下一陣頓疼,緊咬住下唇:“妾,妾身明了?!饼嫊x川只盯著那條船,眉頭緊鎖,緊抿住下唇不再說話。 —————————— 容昐的船不大,阻力也小,而龐晉川所在大船稍有遲緩。 待大船靠在岸邊時,那只小船上早已是人去船空。 來旺寸步不離容昐,一路心驚膽戰(zhàn)的親自駕車回驛站。 她下了車,臉色很不大對勁。 “太太?!北汰h(huán)不由出聲。 容昐喘息著,強行抑制住自己不斷顫抖的雙手,緊咬住下關(guān):“噓!” 驛站閣樓之中,燈火通明。 容昐額上溢出密密的冷汗,冷風(fēng)刮起她的薄衫,沉重的小腹讓她行走偏頗。 她回了臥室,噗通一聲砸門緊鎖。 屋里空蕩蕩的,只余一盞燈,鏡臺照著她消瘦的臉龐。 容昐心煩意亂,上前抓住桌上的圓瓶朝西洋鏡砸過去。 哐當(dāng)——全部碎盡。 她由覺不夠,找出金瓜子,一把往外撒,一把不夠,兩把,兩把不夠,三把,三把還沒撒完,連盒全部都丟了出去。 黃金從窗臺紛紛落下,眾人紛紛出來搶。 龐晉川下馬歸來,翻身而下,抓住一個奴仆:“太太呢?” “太太?”仆人嚇傻了眼,只懂得重復(fù)。 龐晉川氣急,丟下他,往閣樓里走,來旺就等在門口,一見到他,立馬就哭了:“爺,爺,太太在屋里呢,有些不大對勁,您快上去?!?/br> 那話音還未落下,只聽的上面嘭的一聲,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聽到布料撕裂開的吱呀聲。 龐晉川面色鐵青一片,連忙跑上樓,焦急敲門:“容昐,開門。” 里頭竟一點聲音都沒有,忽的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龐晉川再砸門,那門上忽甩來一個凳子,他便不在敲門,右腿抬起就往門上蹬去。 “走開……”容昐聲音尖銳。 龐晉川冷著一張臉已蹬開折門,眼前一幕凌亂不堪。 鏡子砸碎,桌子凳子零零散散全部掀翻了,只見她坐在一堆破碎的衣物之間,頭上朱釵盡數(shù)丟落在地上,青絲散落垂地,整個人顫抖不已,手上還緊緊握住一枚剪刀。 “你……”他心下忽覺挨了一記悶棍,難受異常。 容昐大力的喘息著,死死的瞪向他:“你從衙門回來了!”看他臉上一僵,她莫名的覺得爽快無比,不由低笑出聲。 “你聽我說?!饼嫊x川慢慢挪步上前,眼睛死死的盯住她手上的剪刀,容昐發(fā)了一個抖,拿著剪刀直指他:“你走,不要靠近我!” 他立馬停下,往后退了了數(shù)步:“好,別怕,把剪刀放下,別傷了自己?!?/br> 他已經(jīng)感覺到今晚的容昐有些怪異。 容昐無神的望向手上的利器,雙手不住的顫抖:“孩子,孩子!” 容昐忽的哭出聲:“孩子,我的孩子沒了?!饼嫊x川望向她的小腹,輕聲安撫:“沒有,在你肚子里?!?/br> 容昐停下哭聲,摸向自己的肚子,停了半會兒,大怒:“不是她,是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