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東瑾十六歲了,世族家的女子早在這個年紀都被其他家族下定走,可東瑾沒人要。 她姨娘出身不高,以前是龐府的丫鬟,他爹爹跟不用說,常年修道,想來都不靠譜,然而跟讓人難過的是,東瑾是一個癡兒。 聽說是東瑾之前十分聰穎討喜,但十歲的時候,她姨娘和另一個妾侍爭寵,把人家害得流產(chǎn)。后來那個妾侍就將東瑾哄到河邊,大冬日里推下,當時就發(fā)起了高燒,腦子燒壞了。 都如今算來,都傻了六年了。 母親因為不喜歡東瑾的姨娘,所以也不喜歡東瑾。 在龐國公府,沒有主母的庇護,東瑾的身份甚至比不上有地位的丫鬟。 容昐彎下腰:“你來這邊干什么?” 東瑾逃避她的眼睛,怯生生的想躲。她身后的奶娘朝容昐抱歉一笑,推著東瑾向前:“二小姐,這是大公子的母親呀,您不是聽說大公子回來了,來找大公子玩的嗎?” 她眼睛亮了亮,偷偷看了一眼容昐,又飛快逃開,連連看了好幾次,才打開緊握的雙拳,小小的掌心里赫然是一只繡的歪歪扭扭,讓人不忍直視的香囊。 如果這也叫香囊的話。 容昐展顏一笑,取出放在掌心。 長灃這孩子,和東瑾一樣都是寂寞的吧,所以兩個人才成了好朋友嗎? 看著她,容昐覺得自己在看長灃一個人獨自住在龐國公府的日子,想著心下不由發(fā)起酸,不知覺得眼眶也覺得癢癢的。 東瑾嚇得很,不知道為什么美人突然哭了,她有些無措,手腳不知該如何安放。 待容昐想要去拉她的手時,她逃得飛快。 “東瑾,東瑾!”容昐高聲喊她名字。 前頭跌跌撞撞卻堅持要跑的飛快的小鹿,怯生生的停住了腳,容昐朝她揮了揮手:“慢點跑,走路吧?!睎|瑾眨了眨眼睛,又飛快的跑開。 漫天的雪地里,只有那一抹紅,炫的人滿目的癡迷。 作者有話要說: 在龐國公府,張氏是大夫人,吳氏為二夫人。 容昐是大太太,何淑香是二太太。 東瑾是新出場的人物,但是我寫她的時候,哎喲,特想虎摸?。?! ☆、嫡庶之分 肅清朱歸院中的第一件事。 將小廚房和漿洗的婆子全部革除,換上她相信的人。 漿洗的婆子很重要,她的月事來否,除了她貼身服侍的人熟知之外,便是漿洗衣物的婆子最清楚。不管她以后有沒有打算再為龐晉川懷孩子,她也不能忍受如此私密的事兒抓在別人手中。小廚房那就更不用說了,她的避子湯每日還在喝,她現(xiàn)在還不想和龐晉川鬧翻臉。 那個男人,翻臉起來,有多無情。 容昐了解的很,若是知道她一直在用藥,不肯給他生他要的小孩,不但她有罪,林嬤嬤和秋菊第一個逃不過這個“死”字。 容昐坐在炕上,靠著暖墊,凝神看著手中的花名冊。 一排排一行行細細看過,都是熟悉的人管著每個單位,她心下才安。但是不管如何安排,根據(jù)龐國公府的規(guī)矩,她屋里一等丫鬟有三人,二等丫鬟五人,三等丫鬟七人,再算上外頭侍候的仆婦,七七八八算下來也得二十來人。 她一向不喜歡這么多人侍候,帶來的也就十來個,如此還有一半的人,需從龐國公府丫鬟中補充。 容昐細算了一筆賬下來,她屋里是這樣的排場,那再算上府里住的老爺,夫人,太太,哥兒姐兒七七八八,龐國公府一日的開銷便能讓人咂舌。 如此大族若不精打細算拱著,便是金山銀行也會敗得精光。 “喲,大嫂,怎么也不出去走走?”屋外院子中響起一陣歡笑,伴隨著嘈雜的腳步聲。 “太太,二太太來了?!本o接著通報的丫鬟聲音這才響起。何淑香連忙按住她的手,笑道:“去,我和你家太太是親妯娌,哪里還需要什么通報,顯得生分了!” 話音還未落盡,何淑香已經(jīng)撩了簾子走進,屋外掛著的鸚鵡不高興的鬧騰了幾下,嘰嘰喳喳大叫:“吵死了!吵死了!快閉嘴!” 何淑香掃了那鸚鵡一眼,回過頭對容昐笑道:“這只鸚鵡毛色不大雪白,哪里配得上您的身份,我那邊還養(yǎng)著幾只毛色似雪的,送來給你把玩把玩?這只便隨便扔了給下面的人得了?!?/br> 容昐將名冊遞給林嬤嬤,拍了拍身邊的暖墊對何淑香說:“你不知道,這是我家小二在我生辰時送的,若將它扔了,他定是要鬧得沒玩沒了!” 何淑香捂嘴一笑,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搖晃不止,靠著她坐下,嘆道:“好在大嫂也回來住了,連這畜生也多見了一頭。” 容昐笑了笑,替她斟了一杯茶道:“這些年多虧你打理,咱們也許久未見,只是昨兒個夜里我剛發(fā)配了一個叫巧云的丫鬟,你知了?” 容昐直插正題,她這個妯娌,娘家也是世族,父兄官職不高但在皇上格外喜歡的雍王手下為將,守著京畿的防護,自是看不起一頭畜生的。 何淑香聞言,長眉一挑,臉色略顯不悅:“大嫂不知,這龐國公府家大業(yè)大,難免生出幾個小妖精的人物。二夫人雖看我還能用,叫我?guī)椭?,可我到底年輕,哪里事事都打點的一清二楚?看來,昨夜送了一妖精來了這邊?” 說罷,微耷的三角眼精光閃爍,容昐還未開口,她又興沖沖問:“可是那妖精勾引了大爺去?如此便要打死了!” 看她眼神明亮,容昐笑道:“不是,那丫鬟被大爺打發(fā)走了?!?/br> 何淑香頓了下,笑問:“為何?” 容昐道:“大爺說……”容昐一頓,何淑香目光緊盯著她:“說什么?” 見她興趣滿滿,容昐靠上前去,輕聲笑道:“說那丫頭呀,話太多,還問我,府里是不是丫頭話都這般的多?” 阿彌陀佛,雖然龐晉川毒蛇慣了,又不走親民路線,但是容昐不介意再給他填上一條。 反正他也不怕得罪這何淑香,拿出來給她當當擋箭牌也不過分吧。 秋菊聞言,忍不住噗的一聲,又堪堪拿帕子捂住,大爺可沒說過這話!但是太太補的恰到好處,可不是話太多了嗎?遠遠就聽到她的聲音,一進門就罵罵咧咧,真把這兒當自個兒院子了不成? 想著,她的目光不住的在何淑香身后幾個丫鬟身上徘徊。 只見她身后的幾個丫鬟各個容貌平凡,穿紅戴綠的,好不厭俗,便是其中還藏著一兩個歪瓜裂棗的,斜眼歪嘴的,倒是把這個原本就姿色平平的二太太襯的不凡。 何淑香笑了笑,心中暗啐不已。 想起那個皮笑rou不笑,目光又陰冷的大伯,她心底就一陣惱火!明明都是二夫人肚子里出的種,憑什么大的就襲爵還位列四品?倒讓這個顧氏生生壓在自己一頭。 她的娘家也不比顧氏差多少,雖顧氏的祖父是開國功臣,家世顯赫,但她家父兄也皆為雍王親信,如今太子無能,雍王深受隆恩,便是以后誰繼位也未曾可知! 何淑香借著喝茶掩住眼中不悅,細憑容昐屋里的茶葉,吃著覺得是普洱,心下便不大喜,又放下,抽出絲帕擦嘴問道:“大爺今兒個去上朝了?” 容昐點點頭:“年底事兒也多?!?/br> 何淑香略顯無意的道:“大嫂可知姚家小姐?” 姚小姐?哪一個? 容昐挑眉不解:“你的意思?” 何淑香淡淡道:“我以為大嫂是知道的,大爺在外養(yǎng)著一個外室,聽聞這些日子肚子都顯懷了?!?/br> 姚梅娘懷孕了? 容昐雙瞳微縮,雙手微微發(fā)涼,心下只覺得諷刺。 昨兒個夜里還在她床上的人,今天別人就跑來和她說,你男人在外面養(yǎng)著個女人,那個女人還懷孕了。 你說,想跟他好好過日子怎么就這么難呢? 收到何淑香注視的眼神,容昐斂目,止住微抖的肩膀,抓著香囊道:“弟妹好厲害,我竟不知有這等事兒。” 何淑香盯著她的眼睛,笑瞇瞇問:“大爺未曾告知大嫂嗎?” 還真以為她日子過的有多好呢。 容昐忍住想甩臉的沖動,昂起頭,笑臉以對:“大爺?shù)男愿竦苊迷S是不知,今晚我便問問好了?!?/br> 何淑香扳回一局,心下止不住的高興,但見容昐臉色淡淡,心下不由嘲笑,裝什么沒事。 如此她便越發(fā)留了下來,拉著她扯東扯西,卻決計不說龐國公府管治權的事兒。 容昐也不提,只是應付。 待她走時,還要了兩匹軟煙羅。 秋菊送她出去,回來時呸道:“原以為是什么世家的小姐出生,眼皮子淺竟這般的淺,太太昨晚派人送去的一套吉祥如意簪還不夠,連這做帳子的軟煙羅也要!” 林嬤嬤卻想的不是這個,問道:“太太今日為何不與她說管家的問題?” 容昐正繞著姚梅娘有孕的事兒,這才回道:“我不說,到最后這權柄不還是得移到我手上嗎?只是如今母親還病中修養(yǎng),府中二嬸站在她身后,便是我要了,她們也會下絆子,還不如先將咱們自己院中的勢力剔除干凈來的輕快。” 何淑香知道,所以有恃無恐嗎? 林嬤嬤了然點頭。 容昐從炕上爬下,扭著酸軟的腰對兩人問道:“你們說,我該如何處置這姚梅娘?” 林嬤嬤沉默了下,秋菊變了臉,委屈問:“太太,大爺這是什么意思?” “嗯?”容昐一下子沒回過神,秋菊氣道:“我原以為大爺回心轉意了?!?/br> 容昐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外頭難得的好天,陽光燦爛,配著紫檀的香味,彌漫在冬日,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 秋菊口中的龐晉川嗎? 回心轉意?便是他想要回心轉意,她也要不起了。 如此不曾將她放于心上的男人,她又何必多勞神? 容昐轉過身,一身華服炫目不已,秋菊看的迷離。 容昐啟開紅唇,不緊不慢道:“姚梅娘,他不開口,我絕對不問?!?/br> 林嬤嬤蹙眉,有些不贊同她的做法:“這般小公子又有一庶弟了。” 不,不對。 小兒沒有弟弟,她沒有生,那些只是他龐晉川的子嗣而已。 —————————————————————————————— 卻說這邊,如雯帶著弟弟在園中玩,乳母幾人站于身后攀談。 如雯已經(jīng)七歲了,宋蕓兒開始教她針線,今天繡的這個是做給龐晉川的,樣式簡單,只繡著一叢蘭花。 長滿和幾個丫鬟在比抽陀螺。 他看一個小丫鬟抽的比他還好,還快,花樣還多,立馬就不高興了,上前撞去:“膽子好大!” 旁的嬤嬤上前就甩了一臉過去:“小蹄子,你哪里的膽子敢贏公子!” 小丫鬟被抽了臉,止不住的哭哭啼啼,正被兩人奴仆壓在地上用陀螺的鞭繩抽去,欲要求饒,但見不遠處走來的二房嫡女如芬立馬哭道:“大小姐救我!” 聲音凄慘無比,剛落就被甩的嘴角流血。 “叫誰大小姐!”如雯聽到,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