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曹察看這事是磨不過去了,唯有客客氣氣的請他進了屋。 戚繼光并不廢話直接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他。 曹察接到手中好好查看了一番,對里面關(guān)于倭寇的描述深有同感,一時之間又是憤慨又是憂傷,他于福建為官十幾載對倭寇之害深諳于心,因此看到戚繼光關(guān)于征召“悍民”的提議之后眼睛一亮。 沿海一帶因為倭寇肆虐以及經(jīng)濟不發(fā)達,向來民風(fēng)彪悍,私鹽私礦屢禁不止,而且從事這類事情的人向來心黑手狠,逼狠了連官員他們都能綁架殺害的,而且因為走私一事他們對當?shù)氐牡匦畏植甲钍橇巳?,若是能征召這些人,一來能夠處理非法開采一事,二來若是訓(xùn)練得當,想來會比現(xiàn)在的守衛(wèi)軍得用的多。 除此之外,戚繼光還寫了許多步兵陣法一類專門針對這些倭寇的東西,看得曹察心潮澎湃,他是知道這封奏疏的價值的。 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曹察努力使自己平靜的問道:“戚將軍不將此奏疏遞給兵部,交給曹某是何意?” 戚繼光嘆了口氣:“曹大人,實不相瞞,戚某早在述職之時就將這些東西遞往了兵部,可惜沒有一點聲音,會找上曹大人也實屬無奈。戚某知道曹大人在福建多年,想來是知道倭寇厲害的,交與您是希望您能指點一二,眼見倭寇今年越發(fā)猖獗,如何能讓朝廷給予一些重視?!?/br> 曹察明了這位是希望自己將這兩封折子往上遞呢??伤约憾家恢痹诙Y部縮著,怎么會有能力幫他遞這東西呢。于是開口:“戚將軍,我與您同樣掛心此事,但實不相瞞,曹某人微言輕,恕曹某無能為力怕是幫不了戚將軍此忙了?!?/br> 戚繼光當下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木匣朝曹察面前推去:“這是戚某的一點心意,還望曹大人不要嫌棄。” 曹察知道他這是誤會了,嘆了一口氣看也不看那匣子:“戚將軍此舉萬萬不可,還望戚將軍將這些都帶回去?!闭f罷朝他一拱手:“曹某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送將軍了?!比缓蟾呗暫叭怂涂汀?/br> 卻沒想到門房愁眉苦臉的回來了,抱著那個木匣子和兩封信。 曹察打開看見里面整整一盒銀子,覺得十分難過,這位戚將軍年紀不大卻一心為國,為此甚至不惜自討腰包用來敲門。忍不住又拿起了兩個信封,從里面掏出了奏疏,仔仔細細的又研讀了好幾遍,越讀越難受,他看得出來這是好東西,可別說他根本無法得見圣顏,便是能見到圣上,憑著他外戚的身份也是不好參與這種軍政大事的。 曹察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一整夜,最終下定了決心,晨鐘一敲剛過宵禁,他就拿著東西出了門。 戚繼光將東西硬留在曹府十分無賴,光棍的拍拍p股走了人,就留在驛站等消息了,他決定再等一周看看情況,希望曹察不會“無恥”的收了錢卻不辦事。 曹察確實不無恥,一大清早就趕到了曾銑府上。他和曾銑都是嘉靖八年的進士,在這種當屆所有進士都是主考官門生的大環(huán)境下,他倆也勉強算的上是師出同門,后來兩人都被派到福建當知縣,也經(jīng)常會互通有無。 曾銑是兵部侍郎,不同于曹察只是個郎中,他是每日都要去豹房上班的,所以曹察只得趁著天黑先去他見找人。 曾銑還在睡覺就被下人叫了起來,匆匆穿了衣袍來還不及洗漱就去見了曹察:“明卿這么早過來可是有要事?” 曹察也不廢話,直接遞上了戚繼光交給他的東西:“子重,這是昨日一位登州的小將軍去我府上遞給我的東西?!?/br> 曾銑不同于曹察一直是個文官,這位頗有些軍事才能,而且最大的愛好就是打仗,從遼東開始就立下了戰(zhàn)功無數(shù),此時見到這東西比之曹察更加了解奏疏的寶貴之處。 看完之后立刻就細細的同曹察打聽起戚繼光此人,曹察隱去了戚繼光送銀子之事將昨日發(fā)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講與了他。 兩人看到這東西都一個反應(yīng)——十分受觸動,但都很快冷靜了下來,他的顧慮同戚繼光相同。這東西曾銑遞不合適,曹察遞比他強一些但也不是那么合適。 曹察想了一整夜,若是沒有辦法也不會找上了曾銑,猶豫了一下對愁眉不展的曾銑說道:“子重,那位戚將軍曾告訴我,這份奏疏他早已往兵部遞過一份,可惜無人問津。” 曾銑也是當了十幾年官的老油子了,一聽就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從別人手上接來這東西逃不開同地方將領(lǐng)私相授受的罪名,但從兵部拿到這東西就是正常程序了。 戚繼光早想到了此事,他自己不能主動出現(xiàn)在曾銑府上,但借由曹察一個禮部郎中之手卻是可為的。他并不知道曹察同曾銑關(guān)系如何,知道他們是同年進士之后不過是賭一把而已,他覺得曹察身為外戚卻能得進禮部,想來應(yīng)當不是什么蠢貨,只要他與曾銑相熟事情就應(yīng)該按照他希望的方向發(fā)展。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去也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戚繼光運氣不錯,事情往他設(shè)想的最好的方向發(fā)展。曾銑一到點就趕往了兵部,讓人將這些日子得到的奏疏全部遞到了自己案前,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翻閱,終于找到戚繼光被壓在下面毫無翻閱痕跡的奏疏,親自遞給了尚書。 這位手中是有兵權(quán)的,兵部尚書毛伯溫也就賣了他一個人情,將奏疏遞往了內(nèi)閣,夏言今日一看到二話不說就讓人將東西交到了皇上的手中。 這東西是經(jīng)了曾銑、毛伯溫和夏言三人之手交到皇上手中的,這三人自然都毫無異議的支持增加沿海邊防抵御倭寇之事,但另一些人卻不贊同。 原因也簡單,朝廷現(xiàn)在還同韃靼在干仗呢,兩邊同時進行哪里吃得消。而且這事也不是他們幾個就能說了算的,戶部那邊什么情況,沿海各地中這里只有登州一處的情況,其他地方呢,怎么知道戚繼光不是在謊報軍情呢? 一事之間一堆人吵做了一團,朱厚熜臉色越來越黑,最后草草的說了一句:“明日召集六部所有人再來商議,你們現(xiàn)在都回家寫份奏疏明日交上來由朕查閱。” 說罷便拂袖而去。 他到仁壽宮的時候都晚上八.九點了,曹洛瑩看他心情不虞的樣子,在一旁都急死了,到底怎么跟他吹枕邊風(fēng)啊,她都跟他同床共枕近十年了還沒點上這個技能點啊。 伺候著他換了衣服凈了手,曹洛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皇上用膳了嗎?”說罷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這都幾點了,這不是廢話嗎。 結(jié)果朱厚熜搖了搖頭:“還沒呢,你不說我都忘了?!?/br> 這下輪到曹洛瑩吃驚了,她與他相處久了也知道這位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貴,今天居然沒用晚膳?這對他來說可是不利于養(yǎng)身的。 也算是找到了談話的突破口,曹洛瑩連忙吩咐下去讓人去膳房叫膳。 朱厚熜早就氣飽了,但是曹洛瑩對他的了解沒錯,這位惜命,一頓飯不吃對他來說還是很嚴重的,因此沒有攔她,東西上來了之后勉強自己喝了碗蘆芽湯,還用了小半碗包兒飯。曹洛瑩也陪著他用了些湯。 等著東西都撤下去之后,曹洛瑩繡著帕子時不時的看看正在寫字消食的皇上猶豫著怎么開口。結(jié)果沒等她說什么話,兩個孩子就蹬蹬跑來賣隊友了。 一唱一和的跟他們爹告狀,今天母后身體不適還不叫太醫(yī)! 朱厚熜看了曹洛瑩一眼,沒在孩子們面前訓(xùn)她。跟兩人說了幾句話就把他們哄下去了。這才走到曹洛瑩身邊冷聲問道:“你怎么回事?”話顯得有些生硬,他還是將自己在國事上的氣悶給帶回來了。 曹洛瑩還真沒被他這樣對待過,覺得他這肯定是下午的氣還沒消呢,跟自己關(guān)系不大。她覺得現(xiàn)在剛好是個機會,就將手上的繡活兒放到了一邊,跪下朝他行了個大禮:“今日不慎看到了皇上的奏疏,請皇上責(zé)罰。” 曹洛瑩跪在地上半響沒有聽到聲音,心漸漸沉到了谷底。覺得自己還是好日子過久了,可能有點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太過托大了。心中思緒萬千,脊背卻漸漸的伏了下去,一副完全臣服的樣子。 朱厚熜心情不好,聽聞此話幽幽的看了她半響,一時之間想拂袖而去,又想轟她出去好好跪一晚上反省反省,因為她柔順的伏跪在自己身前,朱厚熜看不清她的表情,卻也能從她僵硬的身子推斷出來這會兒曹洛瑩心中必定忐忑難安。想到剛剛孩子們的稚言稚語“母后今天一直不舒服”、“母后臉色好白,卻不去叫太醫(yī)”、“母后都沒有用完膳”……朱厚熜冷漠的看了她許久最終開口道:“起來吧?!?/br> 曹洛瑩好久沒這么跪過,抬頭小心的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看不出什么才低頭要起來,因為腿有些麻向前載了一下。 朱厚熜身體比大腦反應(yīng)快的迅速起身扶住了她,皺眉訓(xùn)斥:“怎么這么不小心,起個身都能差點將自己摔了?!?/br> 曹洛瑩頭埋在他胸前,悶悶的說道:“腿麻了?!?/br> 朱厚熜沒多做思考就“出手相救”了是有些惱火的,原本想要放開她的手,現(xiàn)在被她這么一說還真不好將她一個人丟在這不管,于是冷著臉給她來了個公主抱,要將她放到床上去。 曹洛瑩一直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不敢看他,就怕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異樣。腿有些麻是真的,一開始有點不穩(wěn)也是真的,但站不住剛好朝前面的他倒去,是曹洛瑩情急之下腦袋發(fā)熱試出來的昏招。這招數(shù)這么老套,她現(xiàn)在就怕他發(fā)現(xiàn)了,因此這會兒老老實實的由著他處置。 好在皇上沒有拿她怎么樣,被他抱起,曹洛瑩臉有些紅,卻多了些許安心,看著樣子皇上應(yīng)當不會將她拖出去辦了。 朱厚熜將她放到了床上,結(jié)果曹洛瑩環(huán)在他脖子上的手握的死緊就是不松。朱厚熜盯著她問道:“這又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