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秦嬤嬤服侍著李繡娘卸下妝飾,就被李繡娘催促著去清蘭苑了。 秦嬤嬤心頭無奈,明明夫人臉色疲乏更需要服侍,但夫人催促了,她也不敢耽擱了,就輕聲勸說了讓夫人好好休息的幾句話,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秦嬤嬤推開門,就見自家老爺周文德站在房門外,秦嬤嬤嚇了一跳,趕緊的彎腰做了個福禮,“老爺——” “下去吧。”周文德說著,就揮手示意秦嬤嬤退下,自己進(jìn)了房。 秦嬤嬤心里很擔(dān)心還有些不解,老爺在外頭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現(xiàn)在,老爺?shù)降资鞘裁磻B(tài)度,會不會對夫人不利?雖然夫人剛剛的話也沒有什么不妥的,但是老爺當(dāng)年曾經(jīng)嚴(yán)厲的處置過幾個偷偷拿著大少爺?shù)某錾硭樽斓钠腿恕?/br> 雖然秦嬤嬤心里很擔(dān)心,但是老爺命令了她也只能忐忑不安的前往清蘭苑。 周文德走進(jìn)房,臥榻上的李繡娘已經(jīng)抵不住疲憊睡著了,周文德慢慢的走過去,拿過一邊的被子輕輕的給李繡娘蓋上,隨后就在軟榻上坐下??粗樕涎诓蛔∑>氲睦罾C娘,周文德的神情有掩飾不住的心疼和愧疚,復(fù)雜。凝視著李繡娘許久,周文德才慢慢的伸手撫開了李繡娘不小心垂下的幾縷絲,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繡娘……” ****** 此時的清蘭苑里,周樂雅趴在床榻上,看著坐在浴桶邊緣,擦拭著身體的周博雅,周樂雅仔仔細(xì)細(xì)的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周博雅,才十一歲,但是身體已經(jīng)漸現(xiàn)修長,常年練武,身上都是緊繃繃的rourou,可是胸腹長長的猙獰的傷口……當(dāng)初這傷口該多危險? 因為傷口不能入水,周博雅就屏退了打算伺候他的婢女,自己坐在浴桶邊緣,用布沾了水,自己擦拭起來,也許是因為回家了,精神上放松了,心境愉快的關(guān)系,他的傷恢復(fù)的非常快,但娘親緊張,不許他下地活動,他也只好當(dāng)做是陪著樂雅,不過,這洗浴的事情,從小在爹的教導(dǎo)下,他向來不習(xí)慣假手其他人。 擦拭好了,周博雅轉(zhuǎn)頭,看向從剛剛就一直盯著他的周樂雅,周博雅的嘴角揚(yáng)起了笑,他從浴桶上下來,一邊隨意的披著袍衣,一邊走向周樂雅,低頭看著周樂雅睜得大大的亮亮眼睛,笑著問道,“樂兒,你看什么呢?” 周樂雅抬手戳戳周博雅的胸腹傷口旁邊的rou,仰頭,眉眼彎彎的笑著。 周博雅不由低笑一聲,抬手握住周樂雅的手,“哥哥自小練武,身體自然強(qiáng)壯。樂兒,過幾日,待你傷好了,哥哥教你練武?!?/br> 周樂雅聽了,立馬咧嘴笑著高興了!拼命的直點頭,看在周博雅眼里,忍不住又是低笑,樂兒這拼命點頭的樣子好像小雞啄米。 周博雅穿好衣服,坐在周樂雅的身側(cè),抬手摸摸周樂雅的額頭,恩,不燒。 周樂雅拉下周博雅的放在他額頭上的手,每天哥哥都要摸上好幾遍來確定他會不會再燒一次,但是,他已經(jīng)不燒了! “樂兒,過幾日,老師會帶我去拜見一位非常厲害的先生,如果先生欣賞我的話,就會收我為徒……,跟著那位先生學(xué)習(xí),我一定會更強(qiáng)。”周博雅對周樂雅說著,眉眼間有著興奮和一絲不自信,“不過,樂兒你說,那位先生會收我為徒嗎?” 周樂雅聽了,抓著周博雅的手,然后重重的寫下兩個字——會的! 周博雅看著,心頭的對自己的那一絲不自信好像隨著那兩個字消散了,凝視著周樂雅,慢慢的笑了起來,笑容淺淺的,但卻是透出自信。 ******* 在沿溪府的事件過了的第六天,李云鶴突然前來拜訪了。 周文德和方元靜此時就在前堂的書房里迎接李云鶴。 “文德兄,元靜兄,多日不見,可好?”李云鶴搖著扇子,笑著問道。 “托云鶴兄洪福,一切都好。”周文德拱手說著,頓了頓,有些歉然的說道,“在沿溪府的時候,文德不告而別,還請見諒?!?/br> 李云鶴聽了,笑了笑,擺手道,“文德兄說這話就見外了,當(dāng)時文德兄擔(dān)心孩子,我豈會怪罪?何況你我之間何須這一套?” 周文德聽了,只是歉然一笑。 李云鶴說罷,又問道,“現(xiàn)在博雅傷勢如何?我聽聞你府里的二少爺也生病了?”李云鶴問著,神情很是關(guān)切。 “博雅的傷勢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我剛剛已經(jīng)差人去喚他過來拜見云鶴兄,至于樂雅,還在休養(yǎng)?!敝芪牡抡f道。 李云鶴聽了,嗔怪了一句,“文德兄,何須這般客套?博雅傷勢剛好就該好好養(yǎng)傷才是,何必過來拜見?這些都是虛禮! 周文德聽了,只是笑了笑,方元靜這時插嘴說道,“云鶴兄,正是無需客套,才得讓博雅過來拜見你這個世伯啊,以后可還要勞煩你這個世伯多多看顧呢。” 李云鶴聽了,哈哈笑了起來,“也是!” 說話間,外頭響起一聲清朗的聲音,“博雅向李世伯請安,向老師請安,向爹請安。” “進(jìn)來。”周文德出聲說道。 周博雅一進(jìn)來,就現(xiàn)有人緊盯著他,他畢恭畢敬的站在那里,拱手再次做禮,但是眼睛的余光卻是看向那緊盯著他的視線,那個人他并不陌生,在沿溪府的時候,曾經(jīng)來看過他的李世伯李云鶴。 李家嫡系,未曾出仕但在李家影響力不低的——李云鶴。 “哈哈,不錯!不錯!精神看來是養(yǎng)好了!”李云鶴對著周博雅一番上下打量后,就笑著稱贊了一番,隨后就解下自己腰間佩戴的玉佩遞給了周博雅,“來,拿著,這是世伯給你的見面禮。” 周博雅垂眼接過,見一旁的周文德并沒有什么表示,就直接換下了身上的佩戴的玉佩——在大夏朝,這就是一種對長者賜禮的尊敬。 李云鶴見了,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隨后,周文德就讓周博雅站到了自己的身后,讓伺候的仆人都退下,李云鶴看了眼周文德,又瞥了眼站在周文德身后的周博雅。他今日前來,除了的確是來看望周博雅和方元靜,也是有要事前來相商。 周文德應(yīng)該知道才是,卻讓周博雅直接就站在他身后,看來,周文德對這庶子周博雅非常看重。 ——不過想想調(diào)查出來的比方元靜更加詳細(xì)的東西……這周博雅若是李家嫡系的子孫,現(xiàn)在早就被他的爹抓去重點栽培了吧。 周文德看重也是對的,但,周文德膝下還有一個失語的嫡子,一個兩歲左右的嫡子,若是對周博雅看重太多,造成嫡庶不平,將來可是不太好啊。 不過,這些是周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 于是,李云鶴直截了當(dāng)開口,“沿溪府的事情,閣議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那鹽幫會被東甲神軍剿滅,鹽幫背后的人……暫時就不能動了。沿溪府的府官會被嘉獎,會升任到華夷州,做你的副判之一。至于……清河縣周家的嫡子,也就是你的兄長,不予論責(zé),但是他兩年內(nèi)是不可能會晉升的了?!闭f到此,李云鶴沒有再說下去。 而李云鶴一說完,方元靜就皺起了眉頭,周博雅就微微抬眼,周文德神情平靜。 一時間,書房里的氣氛凝滯了。 李云鶴看著沉默的對坐的三人,心里嘆了口氣,這樣的結(jié)果對周文德來說并不公平! 周博雅和方元靜的所作所為可是將局勢硬生生的扭轉(zhuǎn)了! 但可惜,對朝閣來說,沿溪府的局勢對他們并沒有什么影響,底下人的爭權(quán)奪利,他們只當(dāng)做是一場鬧戲,看著樂呵樂呵也就過了。 “我很抱歉?!崩钤弃Q嘆息著開口說了一句,對周文德,他知道,這次的事情可謂是委屈了。但他也是盡力了。 ——李家也是盡力了。 “云鶴兄無需對我說這一句話。我懂?!敝芪牡麻_口說道,朝閣會如何決斷,他早就料想到了,他并沒有什么憤怒委屈難過的情緒。 只因—— “對我來說,博雅和樂雅還在我身邊,這就是老天對我最大的賞賜了,比什么都可貴,我對此萬分感謝?!敝芪牡抡f著,語氣淡淡的,但卻是極為真摯。 而站在周文德背后的周博雅聽到這一句時,怔愣了。 李云鶴和一旁的方元靜聽了,都呆了呆,似乎都沒有想到周文德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隨即,李云鶴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可就真誠多了。 “文德兄,那么,我們不若就拋開這些雜事,來痛飲幾杯如何?”李云鶴笑著提議道。 “好主意!”方元靜拍著手笑道,隨即對一旁安靜站著的周博雅說道,“博雅,你去吩咐下面的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br> “是!”周博雅拱手應(yīng)下。 周文德又追加了一句,“博兒,去清蘭苑,接樂兒一起過來?!?/br> “是!” “哦,樂兒,你的嫡子樂雅?”李云鶴有些訝異的問道,他還從未見過周文德的嫡子呢。 “樂雅可是很可愛的孩子。他的聰明可是不亞于博雅。”方元靜笑說著。 “聽聞云鶴兄對書畫一道頗為精通,待會,還請云鶴兄多多指點樂兒?!敝芪牡鹿笆终f著。 李云鶴挑眉,他的書畫師承于有“三百年才出一個流經(jīng)風(fēng)的”名號之稱的王流風(fēng),如今王流風(fēng)已經(jīng)離世,他是第二個流經(jīng)風(fēng)。不過,讓他指點?這周文德是打算讓他兒子拜師嗎?可惜,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師傅王流風(fēng),如果不是具備了三靈的人,就絕對不要收為徒弟。 ——因為流經(jīng)風(fēng)所精通的可不只是書畫。 而三靈之人,可遇不可求呀。 因此,李云鶴只是笑笑,并不接話。 ☆、14兄弟竹馬(2) 周博雅來到清蘭苑的時候,周樂雅正在寫字。他已經(jīng)沒事了,基本上是沒事了,不過柳一針神醫(yī)說他的身體底子太薄了,得好好休養(yǎng)調(diào)養(yǎng)。 本來想著身體好了,跟著哥哥一起練武,但柳一針一句話就讓他徹底熄了練武的念頭。 柳一針神醫(yī)說:“二少爺?shù)鬃犹×耍詈眠€是靜養(yǎng),練武的事情還是算了吧。二少爺?shù)纳眢w不適合?!?/br> 于是,現(xiàn)在的周樂雅只能每日在清蘭苑兜圈子,當(dāng)做是鍛煉,然后寫字,畫畫。安安靜靜的讓周博雅看著就心疼。樂雅從回來華夷州后就沒有見過外客,每日里呆在清蘭苑的,雖然也是讓他養(yǎng)病的緣故,但是,這樣也不好,現(xiàn)在,難得的,爹要讓樂雅來見外客了。 周博雅快步邁進(jìn)清蘭苑,果然在書房里看見認(rèn)真寫字的周樂雅,周博雅嘴角不自覺的揚(yáng)起溫柔的笑。 “樂兒!”周博雅走過去,一邊喚著。 周樂雅抬頭,見是周博雅,下意識里就咧嘴一笑。 “走,樂兒,爹讓你去拜見李世伯。”周博雅抱起周樂雅,先是低頭蹭了蹭周樂雅的額頭,嗅了嗅周樂雅身上的淡淡的香味。這已經(jīng)是他的一種習(xí)慣了,小孩子身上的那種味道還真是好聞。 周樂雅滿頭的問號,李世伯?那是誰?? 但周博雅說完后,就抱著他走了,他想寫字問問都不行。算了,反正都是很重要的客人吧。 等來到了前堂的百花園,周樂雅看見那和自家爹周文德,老師方元靜坐在花園亭子里的四十多歲的儒雅男人時,周樂雅恍然,哦,那就是李世伯啊。 額頭飽滿,眉眼書香氣息濃厚,目光銳而不利,透出溫厚,典型的出身世家的貴人,但是,沒有混跡官場的痕跡,這是個富貴閑人?!軜费糯蛄客戤?,自顧自的點頭下著定義。 在周樂雅打量李云鶴的同時,那李云鶴也在打量著他,隨后,李云鶴微微笑了。 這孩子在琢磨他呢。 有意思,看一個孩子該看哪里?鼻,嘴,耳?不,最應(yīng)該看的是孩子的眼睛,還有這個孩子的行為舉止。 現(xiàn)在,在他跟前的這個孩子,五官上來說,沒有周博雅那樣的俊秀,甚至可以說有些普通,眉眼像周文德,鼻子倒像李繡娘,其他的就沒有特別突出了。 但是細(xì)看的話,這孩子的眼睛透澈,盈盈靈潤,笑的時候透出憨厚。 ——這是一個天賦靈氣的孩子。 “樂雅?”在周博雅放下周樂雅后,李云鶴低頭看著周樂雅,笑著問道。 周樂雅舉起雙手,抱拳作揖。 “呵呵……好,來,坐在世伯身邊?!崩钤弃Q笑笑說著,指著身邊的位子,讓周樂雅坐過去。 周樂雅就爬上李云鶴旁邊的圓凳子,周博雅就被方元靜喚了過去,坐在了周樂雅的對面。 而在周樂雅坐好后,李云鶴就和周文德和方元靜閑聊起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李云鶴說的,都是詩詞歌賦,偶爾還突然撿起某個詩詞問問周博雅。周博雅都能流暢的回答出來,還能說出自己的看法,而周樂雅似乎就被遺忘了般。 周博雅看著,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把話題引到樂雅那邊,但看自家爹都沒有動靜,似乎也假裝不知,周博雅也不好擅自將話題引過去。好在,幾次眼角偷偷瞥過去,都看見樂雅好好的坐在那里,然后自顧自的喝著茶,一臉愜意的自在的模樣,還偷偷的拿手戳著不知道什么爬到桌上的螞蟻。 周博雅的心也就漸漸的放下來,樂雅總是能這樣的自得其樂。 于是,周博雅就專注的聽著大人們的高談闊論,他們所談?wù)摰牟还苁窃娫~還是朝政都對周博雅來說是大有益處的,很多平日里看不清的,弄不明白的,也在這些談?wù)摾锘腥淮笪蚱饋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