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頭：“哈哈，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結(jié)果。我就不賣關(guān)子了。gratulations! 你通過了面試，接下來會有同事來和你對接，討論工資和其他福利?！?/br>
    林南一瞬間如獲大赦，懸著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獵頭還是blah blah得講了半天官方客套話。林南激動地根本聽不進去。

    這下工作簽證有了著落，而且也終于不用再向家里要錢了！自從林南父親的貿(mào)易公司倒閉，有兩次林南獎學金見底，只好向家里要錢的時候，內(nèi)心都充滿了歉疚。

    林南將這樣的好消息第一時間發(fā)給了父母，不過此刻國內(nèi)還是凌晨，父母一覺起來才能看見他的留言。

    他突然意識到，原來秦川給了自己通過。

    林南的內(nèi)心此刻五味雜陳，但是他無暇分析自己內(nèi)心的復雜情緒，下個月自己就要入職了。他必須開始變賣家具，在網(wǎng)上尋找西部的落腳點。

    _________

    飛機還有二十分鐘著陸，上次來舊金山面試的時候沒有閑情逸致看風景，這一次，林南從懸窗往下看，透過云層，想仔細打量一下這個曾經(jīng)在教科書里提到的硅谷。

    和紐約那種高樓大廈林立的繁華不同，這座城市從古至今都是喜愛冒險的掘金者向往的城市，擁有自己獨特的氣質(zhì)。

    矗立在碧藍的海邊，小小的半島上房屋鱗次櫛比，沿著101號公路，一直綿延到南邊的山谷地帶。

    或許，以后會在這里安頓下來，又或許，自己又當了一回過客。

    離入職還有三天時間，林南決定在城市里當一把游客。

    坐在去往城市中心的輕軌上，林南看著窗外出了神。

    既然已經(jīng)搬來舊金山，是不是該約秦川見一面呢？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秒就被自己給否定了。七年過去了，他還是放不下自尊心。

    林南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秦川的英文名。第一行就彈出來了秦川的linkedin頁面。秦川的名字旁邊沒有會員的標志，林南決定賭一賭，點了進去，希望秦川看不到最近訪客。

    秦川的簡歷是無可挑剔的。排名前茅的常春藤畢業(yè)，接著就去了大廠工作，在人才云集的大公司里一年一升，飛快坐到了主管的位置。這個速度比同期的美國人還快了兩倍。

    在左上角照片的位置，秦川沒有上傳身著西裝領(lǐng)帶的正裝照，而是選了一張十分生活化的照片。虛化的陽光樹蔭背景下，秦川穿著白色t恤，微笑地看著鏡頭，nongnong的眉毛形成一道陰影，讓照片里的人多了一份神秘感。

    只要點一下“邀請”，林南就可以和這位老同學聯(lián)系上?？墒橇帜线€是猶豫了，退出頁面，關(guān)了屏幕。

    下了車，林南走在這起伏很大的城市街道里，陡峭的上坡路讓人走著很吃力。路邊沒有一間房屋和地面垂直，而是因為地勢全都和地面形成了六十度左右的夾角。每一家外墻粉刷的顏色都有自己的個性，好像在和旁邊的鄰居劃清界限。不時有電纜車經(jīng)過，發(fā)出叮叮叮的響聲，仿佛穿越回了過去。

    林南終于走到了這座地標式的建筑物，金門大橋。雄偉的大橋矗立在濃霧里，只能隱約看見紅色的鋼筋和橋面。

    舊金山臨海，即使是在初秋，氣溫也很低。林南觀摩了一陣子，被冷風吹得頭疼，趕緊躲進旁邊的游客中心，想要買一杯熱咖啡暖暖身體。

    喝著咖啡，林南習慣性地掏出手機，頻幕上赫然彈出一條藍色的系統(tǒng)提醒，點開，發(fā)現(xiàn)秦川主動發(fā)來了linkedin的好友邀請。：

    第3章 偶遇

    秦川發(fā)來的邀請居然用了英文模板，特別官方地介紹了一下自己，表示同在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希望建立聯(lián)系云云。

    糟了，肯定看到了我的來訪記錄。林南心想。

    七年了，兩個人都沒有主動說過話。秦川在大學時期的寒暑假，時間總是和國內(nèi)錯開。秦川也不喜歡在網(wǎng)絡(luò)上更新自己的動態(tài)，這么多年了也就發(fā)過兩張風景照。所以他的近況有些神秘。

    林南也只是在同學聚會的時候聽女生們聊起過。不知為什么，她們似乎都對秦川的近況了如指掌。

    女生們普遍認為，像秦川這樣，擁有著言情小說霸道總裁般的家底和美貌，如果還不是個渣男，就太不合理了。于是各種八卦一傳十，十傳百，擊鼓傳花一樣的越來越夸張。這些故事到底有幾分是真相，又有幾分是杜撰，沒有人知道。

    今天是林南第一天來公司報道。hr小jiejie搜集了一下他的基本信息，就帶著他在這棟樓里逛了一圈，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樓層的設(shè)施。

    一樓是食堂，布置得寬敞明凈又有人情味，有單獨的甜點區(qū)和咖啡館。食堂每天供應全世界不同的菜系，以滿足來自世界不同國家的員工的口味。二樓是辦公區(qū)加會議廳，三樓有臺球桌，游戲廳，健身房，還有個小型的保齡球館。這棟樓只是大廠園區(qū)的第五座樓，沿著這條街，大概還有十幾棟類似的建筑。

    被供養(yǎng)得舒舒服服的同事們，單從外表，很難辨別出他們誰是菜鳥，誰又是坐擁千萬美元原始股，已經(jīng)實現(xiàn)財富自由的行業(yè)大佬。每一個人看上去都十分聰明，林南感受到了巨大的同行壓力。

    直屬上司nick是一個沒有什么頭發(fā)的白人男性，桌子上擺著他和妻子小孩的合照，旁邊卻停著一臺有點不合時宜的滑板車。nick介紹自己從小在西雅圖長大，來這家公司已經(jīng)九年。覺得辦公樓地方太大不方便，有時候為了開會不遲到，會騎一下這部滑板車趕過去，并且自己安裝了一個小喇叭，防止撞到同事。

    今天周一，組里開晨會，nick讓林南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大家對這位新人紛紛表示歡迎。之后nick又公布了一個團建的計劃。月底公司會組織去太浩湖滑雪，有意向的可以回復hr的郵件報名。這個由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和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員工組成的略顯單一的城市里，每年冬天最令大家期待的戶外項目，就是滑雪了。

    入職的前兩周，時間過得很快，工資在周五早上進賬。林南看了一下數(shù)額，雖然工資多少，心里是清楚的，但是看到銀行的余額，還是成就感滿滿。學生時代，林南的出租屋里只有最基本的餐桌和床，連購買電視柜和沙發(fā)都是奢侈。林南決定這周末去添置一些家具。

    今天是周五，同事顯然都不在狀態(tài)，四點鐘開始，工位就慢慢出現(xiàn)了空缺。五點半，林南也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背著包走出了辦公樓。

    “林南，周五晚上有什么計劃嗎？”循著聲音，林南望去，原來是王一丁。

    王一丁是林南的大學同學，比林南早一年入職大廠。大學的時候，林南有一次去澡堂洗澡，忽然有個聲音悠悠地說：“同學，你能幫我搓背嗎？我也可以幫你搓！”

    林南被嚇了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捂住身體，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對方，就尷尬地回答：“我……我可以幫你，就不用幫我搓了，我背不癢?！?/br>
    這段尷尬的經(jīng)歷，讓林南記住了這個叫王一丁的人。林南在選組的時候請教過王一丁，后來也順理成章地去了王一丁所在的組。

    王一丁是典型的從小到大理科實驗班出培養(yǎng)出來的尖子生。一路根正苗紅到了大廠當上了程序員。血清素分泌超級旺盛，沒有什么事可以讓他難過超過三天。除了那次被產(chǎn)品經(jīng)理雯雯第十四次拒絕，讓王一丁整整難過了三天半！

    王一丁有一部suv。林南說準備周末去宜家買點家具，問他的車可不可以幫忙載一下家具。王一丁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周末的宜家熙熙攘攘。這座崇尚競爭與創(chuàng)新的城市不斷地吸引著年輕人涌入，因為大量高收入人群的存在，房價也是水漲船高。加州的房產(chǎn)市場一直很旺，在合適的時間倒手房屋，能讓不少人大賺一筆。翻修房屋的買賣也讓賣家具的商場經(jīng)常排起長龍。

    林南學生時代一直在用30美金的桌子和10美金的落地燈，現(xiàn)在拿到了第一筆工資，他想今天就稍微買質(zhì)量好一些的家具吧。

    “那不是雯雯嗎？”王一丁看著三點鐘方向說，聲音里有驚喜也有失落。

    林南順著王一丁的聲音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妝容精致，穿著粉色鉚釘高跟鞋，米色風衣，黑色頭發(fā)長及腰部的女生。

    在這座男女比例十分失調(diào)的城市，女生都不愁沒有約會對象。而今天的雯雯只是來逛家具而已，卻如此整裝待發(fā)，已經(jīng)說明了和她一起來的人在她心里的分量。

    和雯雯一起來的是一個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穿著考究的男生，從背后看起來，身材勻稱有肌rou，應該有經(jīng)常健身的習慣。

    光看這個背影，王一丁就有點泄氣，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可是個理科實驗班出身，根正苗紅的大廠程序員，小時候也是收到過一兩封情書的！立馬給自己打了打氣，挺起了腰桿。

    雯雯也看到了王一丁，雖然都給他發(fā)了十四次好人卡了，但是依然微笑地揮了揮手。

    王一丁領(lǐng)著林南過來打招呼。

    王一丁說：“雯雯你也來逛宜家啊，這個地方賣的東西都太便宜了，怎么稱得上你的品味呢！”

    這時候雯雯的同伴回過頭來，用低沉的聲音說：“用便宜的東西，不代表沒有品味?！?/br>
    是秦川。

    此刻林南和秦川四目相對，氣氛忽然凝固了。有五秒鐘都沒人說話。

    秦川打量了一下林南旁邊的王一丁。心里嘀咕他是誰？他們?yōu)槭裁匆黄鹳I家具？

    看著局面有些尷尬，雯雯嫻熟地主動打破僵局，問王一丁：“請問你身邊的這位是？”

    還沒等王一丁開口，秦川忽然搶話道：“你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

    王一丁也不甘示弱，回擊著秦川不懷善意的問題?！芭叮液土帜习?，那可是互相搓背的關(guān)系！”

    這個回答讓容易害羞的林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秦川的臉更加陰沉了。心里納悶“什么叫互相搓背的關(guān)系？”

    雯雯察覺到氣氛里的尷尬和火藥味，捂著嘴笑了笑主動說：“王一丁你可真幽默。對了，這位是秦川，我們組的主管。”

    王一丁看到這高高的小白臉不僅臉白，年紀輕輕還當上了主管，內(nèi)心頓時被挑起了攀比欲。

    雯雯轉(zhuǎn)頭看著林南，習慣性地拋出一個練習過的微笑，讓自己的眼睛彎成一個和善的角度，“原來你叫林南呀。幸會幸會。我叫雯雯，是秦川他們組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br>
    說完，用眼神示意秦川，打完招呼可以離開了。秦川卻完全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秦川對林南說：“原來你已經(jīng)搬來舊金山了。手機號碼給我一下唄，有空出來敘敘舊?！?/br>
    林南覺得當著其他人的面拒絕這樣合理的要求說不過去，便給了秦川號碼。

    秦川存完號碼，又湊到林南耳邊低語說：“別忘了，linkedin的好友邀請也通過一下哦。”

    林南知道自己偷瞄對方linkedin被發(fā)現(xiàn)，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發(fā)燙。

    作者有話說：

    什么叫互相搓背的關(guān)系？

    第4章 號碼牌

    林南對加州的好感，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冬天從不下雪。

    東部小鎮(zhèn)的雪，可以從十月底一直下到四月。因為公共交通設(shè)施匱乏，林南不得不買了一輛里程數(shù)接近報廢的二手日本車用來代步。

    冬天的時候，停在出租公寓樓下的車，總是被雪厚厚地覆蓋。開出來之前，需要花至少二十分鐘的時間來鏟雪。如果路面結(jié)冰，車的重量不夠，車輪就會打滑。

    搬來加州之后，再不用應付降雪了。

    和林南的適應能力形成對比，橘貓從搬來那天起，就一直不停地打噴嚏，有時候能一連打十幾個。剛開始，林南還覺得小貓咪這樣挺可愛的，拿手機拍了好幾個視頻。

    但是三天過去了，小貓咪打噴嚏的癥狀一直沒有停止的跡象。林南心急如焚，趕緊預約了獸醫(yī)，提溜著橘貓就去做檢查。

    獸醫(yī)是一個四十歲左右，高大瘦削的白人女性。深深下陷的眼眶旁邊布滿了魚尾紋，像干癟的紅棗。一年到頭，手腳都是冰涼的。

    林南把橘貓從貓包里抱出來，貓瞬間沒了在家里豪橫的氣焰，耷拉著飛機耳，用眼睛機警地四處觀察。獸醫(yī)接過貓咪。當她冰冷的右手觸碰到貓咪小肚腩的那一刻，橘貓奇跡般地立刻停止了打噴嚏。

    獸醫(yī)：“你剛說它不停打噴嚏？”

    林南：“嗯，是的。之前很密集地在打噴嚏，一秒鐘打一個那么頻繁?！?/br>
    獸醫(yī)：“啊……這……可是它現(xiàn)在沒有打噴嚏啊……”

    林南：“嗯……是的……”

    此時兩個人同時看著這只貓，尷尬到冒冷汗。

    獸醫(yī)現(xiàn)在搞不清楚需要看醫(yī)生的到底是主人還是貓，只好開口相勸：“那就……下次打噴嚏的時候再帶來看看吧……”

    一分鐘的面診很快結(jié)束，林南來到前臺，接過賬單，差點被上面的數(shù)字嚇出心臟病。

    什么？！300美金？！獸醫(yī)只是摸了它一下就300美金？！

    加州物價高果然名不虛傳。

    自從那天在宜家不期而遇之后，秦川沒有主動跟林南聯(lián)系。但是林南發(fā)現(xiàn)，從那以后，自己老是在公司里碰到秦川。中午吃飯，秦川總是坐在離他不遠的桌子上。樓道里也三番五次和秦川擦肩而過。直到第三次在樓下咖啡廳遇到了秦川，林南才終于意識到，這一定不是巧合了。

    林南接過咖啡，轉(zhuǎn)身走到秦川旁邊說：“有空聊聊嗎？”

    “我等下還有會，但是擠出五分鐘應該沒有問題?！?nbsp;秦川如此回答，雖然兩個人心里都明白，這個會議根本不存在。

    六年沒有見面，當年坐在前后桌的兩個人，此刻面對面坐在一起。

    林南先是對面試的事情表示了感謝。秦川說那是他應得的，不用感謝自己。接著一陣沉默。

    林南為了打破這尷尬的局面，硬是找了個話題：“上次那個女生是你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