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沉默片刻，想反駁什么，但是卻悲哀的發(fā)現(xiàn)她當(dāng)真無從反駁，因為夏衍所言沒有一個字不對，她的確不知道這些人究竟過得是怎樣的日子，自然無從指責(zé)。

    更別說人家只是貨賣兩家，并沒有行那賣國投敵之事。

    “但是……”蕭錦停頓了許久，終于嘆息了一聲，“所以你們的人是混在秦之言的隊伍中進了青州城?！?/br>
    “沒錯?！毕难茴h首道。

    “那么，我有兩個問題。”蕭錦頓了頓，繼續(xù)道，“第一，你的人是如何對付青州的西廠的。”

    “第二，秦之言現(xiàn)在在何處？”

    夏衍看著她，忽然笑了出來，“阿錦，你這兩個問題倒是一問就問到了核心，你這是篤定了我一定會回答你了？”

    “反正你回不回答，我總能知道，”蕭錦淡淡道，“只是如果當(dāng)我得知的話，先不說會從何處得知，再有如何反應(yīng)抑或是做出怎樣的安排，那可就說不定了?！?/br>
    “畢竟，提前安排和拼死一搏，這可是兩回事?！?/br>
    蕭家的女兒，從來就不知道不能兩個字如何寫，在蕭錦的心中，若是一件事拼死也不能做成，那倒還不如去死好了。

    無用的人，沒有必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彼時她還不知道，有些事情，恐怕是死也難望其項背。

    “你這是在威脅我？”夏衍失笑，“罷了罷了，反正告知你也無妨?！?/br>
    “但是……”夏衍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打探的如此之清楚，可不要是打算告知我那皇兄知曉才是。”

    “若是我想走，早在兗州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走了，”蕭錦不閃不避的看著他，直到夏衍甚至都有了些心虛時才道，“你既然都已經(jīng)安排了孟歧山在我樓外守著，真當(dāng)我不知道你殺了最后一條青州的獒犬？”

    “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夏衍苦笑越濃，“這樣說吧，其實青州城的獒犬本來所剩數(shù)就并不多，不如這樣說，他們好像是都先被什么事情給抽調(diào)走了，真正還在青州城內(nèi)的獒犬十不存一，畢竟我也在漠北經(jīng)營了這么許久，就算是不安插探子在秦之言的軍中，真要在青州城內(nèi)發(fā)動起內(nèi)亂來也不是不可能?！?/br>
    “所以說，你接手的其實是一座防衛(wèi)空虛的空城？”蕭錦反問道，壓根沒搭理夏衍先前的自吹自擂。

    “……可以這么說，”夏衍被打擊得有些無言，片刻后才勉強道，“秦之言跑了?！?/br>
    蕭錦絲毫不留情面，“那么就是你的人原本就已經(jīng)控制了青州城的主要反抗力量，所以才故意做出那副青州城和兗州城都已經(jīng)早就投降于你，只是表面上裝模作樣地抗一番的假象？”

    “不是裝模作樣，而是兗州城和青州城本來就是我的囊中之物罷了?！?/br>
    “阿錦，你以為這些邊陲重鎮(zhèn)對于天家的忠誠度還有多少？”夏衍反問道，“大夏建國數(shù)百年，就算是先祖時中央集權(quán)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衰落了。你自己掰著手指算算，這些執(zhí)掌定西軍和關(guān)東軍的大將，哪個不是已經(jīng)成了一方諸侯？”

    “當(dāng)?shù)氐陌傩?，又有多少還知道天子？”

    夏衍這問題讓蕭錦根本無法回答，因為他說的并沒有錯，大夏現(xiàn)在就像是一棵外表還是郁郁蔥蔥的大樹，可內(nèi)里早就從根基就已經(jīng)開始腐爛。

    就算是夏衍能起兵，歸根到底也是這么多年來日積月累所能造下的孽，以定西軍為例，如果定西軍不是多年來一直拿牧民的頭顱當(dāng)戰(zhàn)功充數(shù)，匈奴能危害到這種境地？

    關(guān)東軍就算稍微好一些，可少的也相當(dāng)?shù)挠邢?，定西華家是因為出了前朝那檔子糟心事，男丁死絕，這才沒能像錢家一樣全然掌控?，F(xiàn)在去看看關(guān)東，還有多少人知道天子而不是錢家？

    不過蕭錦若是口上肯服軟也就不是蕭錦了。

    “那這么說，你既然攻占了青州和兗州，那么接下來就打算直指京師了？”

    兗州和青州這已經(jīng)屬于漠北這一塊最大的兩個重鎮(zhèn)，眼下時間已經(jīng)拖了那么久，若是夏衍再不進攻，就要等到冬季過后了。

    難不成，安樂王還打算在外頭跟她一起好好過個年？

    絕對不可能。

    所謂軍情如火，夏衍畢竟手中有的也只是一個定西軍，雖然手里還有虎符，可若是不到最后山窮水盡的時候，拿著虎符也沒什么太大的用處。

    真要說起來，先帝時雖然沒有什么大建樹，可卻也沒多花用國庫里的錢，雖然在前期的兩邊開戰(zhàn)時著實消耗了不少，可天家究竟是天家，這么多年積累下來，就算是天子的私庫里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

    蕭錦上輩子是曾經(jīng)去看過的，歷朝歷代大夏天子似乎都對于在私庫斂財情有獨鐘，除了夏望之這個例外。

    上輩子夏望之可是將私庫的金銀珠寶盡數(shù)拿來花費掉了，一個子都吝于投入，還建了好幾個行宮。這輩子夏望之可沒行那些荒唐之事，私庫必定是滿的，太后也不可能不將這消息告訴夏衍。

    也正是因為如此，拖得越久，越不利的反而是夏衍。

    “你想不想和我在外面一起過年？”夏衍突然這么反問了一句。

    蕭錦并未答復(fù)他，只是瞇起眼睛笑了一笑，“可不知道大夏的子民愿不愿意同你一起過年?！?/br>
    夏衍聞言卻是眼睛亮了亮，蕭錦這是在邀他登上那最高的寶座？

    “阿錦……”夏衍難得的結(jié)巴了一下，“我……我會和你一起賞京城的煙花的！”

    蕭錦：“……”

    她什么都沒說，她本來還打算揣著肚子里的孩子溜走，可不是說愿意和他一起回京城那個大牢籠看煙花??！

    京城。

    夏望之這一番召見一下來，宋翎立刻便成了眾所矢之，現(xiàn)在朝臣都看在眼里，天子和蕭閣老已經(jīng)成了水火之勢，這種時候突然召見一個中立的小翰林，是否證明天子已經(jīng)有意想要扶持新的與蕭黨對抗的力量？

    其實夏望之不是不能悄悄見宋翎，但是他就是要把這消息給光明正大的放出去，放給蕭黨看，拿給太后看，甚至是透露給遠在漠北的夏衍知道。

    這相當(dāng)于表露出一個鮮明的態(tài)度，天子的圣寵先前總是飄移不定，一度因為蕭錦懷孕而偏頗到蕭家的圣寵，看樣子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那么是否證明蕭閣老在蕭錦失蹤的這件事里有一筆？

    前朝的傳聞雖然隱晦，可這么多年下來總有些流傳，從來宮闈中的香艷秘史都是最為被人所津津樂道，可這次卻不同以往，甚至還隱隱有了些愈演愈烈的架勢！

    雖然有這個懷疑，但是朝臣更多是覺得夏望之此事做的不智，君不見漠北兩座重鎮(zhèn)都已經(jīng)被夏衍攻打下來，其應(yīng)者云集，不能不讓人心憂。

    這種時候天子非但不團結(jié)朝中的老臣，將力量擰成一股，竟然還開始猜疑起來，這仗還沒開始打，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不對勁的架勢。

    這種時候，身為傳聞當(dāng)事人的蕭珅反而不便出來澄清，越是這種時候挑出來，便證明這背后越是有人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