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太后震驚得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棋盤,黑白的玉石棋子滾了一地,上好的暖玉上摔出了道道裂紋,可她卻絲毫顧及不上這心愛之物,反倒是連連追問,“這……這是陳醫(yī)令親口所言?” 太后向來溫和高貴慣了,此時的聲音竟然是又急又快,顯見得是驚嚇到了極致。 “母后……”蕭錦嘆息了一聲,眉間罕見地全是擔憂,“媳婦擔心的就是這事,若是皇上胡鬧也就罷了,但若是當真,那這選秀倒還當真是勢在必行?!?/br> 太后面色煞白,單手按著太陽xue,顯見得是頭疼病又犯了,蕭錦見狀忙起身去幫她按太陽xue,好一會太后才緩過來,“皇后,你好好說說?!?/br> “陳醫(yī)令在服毒自盡前給了媳婦皇上最近這兩年的脈案,看起來的確是身體不大康健。”蕭錦遲疑了片刻,“陳醫(yī)令有個帶在身邊一直為皇上把脈的徒兒,眼下還關押在天牢,若是母后……” “什么身體不康健?”太后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你只管和哀家說!” “據(jù)說是……腎水不足?!?/br> “簡直是一派胡言!”太后攥緊了手中的絲帕,“皇上年輕力壯,怎會有這等事?必然是那些刁奴挑唆的,讓這孩子……” 她自知失言,話沒說完便停了下來,忽然間便朝著蕭錦看了過來,聲音里又恢復了素來的溫和,“皇后,剛才你可聽見了什么?” “媳婦剛才只覺得頭疼,沒聽見母后教誨,還請母后恕罪?!?/br> 太后總算是滿意了幾分,她定定看了蕭錦一會,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皇后,哀家有事要告訴你?!?/br> 蕭錦心底微微一跳,莫不是這夏望之還當真有什么難言之隱?可上輩子后宮雖然子息薄弱,卻也不至于到毫無機會的地步…… “過來,跪下?!碧蠖ǘ粗掑\,聲音罕見地嚴肅了起來。 “這事,你一個字都不能和蕭首輔提。此事事關國本,你既然已是天家媳婦,有些事情便當和家中劃分開來,若是讓哀家知道此事有只言片語的泄露……” 蕭錦心中嘆息了一聲,知道此時已然被綁上了賊船,不管應不應都是錯。她站起身,轉(zhuǎn)至太后面前跪下,“茲事體大,媳婦自然不會泄露出去?!?/br> “陳醫(yī)令此人向來重感情,也是從小看著皇上長大的,此事他是為皇上背了黑鍋,”太后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蕭錦,見其沒有異議,這才滿意的接了下去,“你當好好照看他的家人才是?!?/br> “媳婦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br> 太后面上神情更舒展了幾分,“哀家就知道你辦事牢靠,先帝討你做兒媳婦果然沒錯?!?/br> “說起來皇上這事都是年少時胡來留下的禍根,現(xiàn)下他還小,再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幾年想來也便好了,你也無需太過擔憂。屆時選了秀,不管這后宮三千,初一十五他總是得往你那去……” 話說到此,太后忽然頓了一頓,“哀家聽聞上次他去看你時你說是天癸來了?” 蕭錦心中暗道不好,只得紅了臉,軟聲道,“母后,媳婦年紀小,天癸時早時遲的,那日倒是的確腹痛,不想竟然沒來……” “那還是應該找太醫(yī)看看才是,”太后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這后宮多少人天天盼著他去,你倒好,巴巴的往外推。” “但凡這后宮所處,不都是我大夏的龍嗣?”蕭錦半真半假笑道。 太后頓時沉了臉,不悅道,“這如何能一樣?若是那些下賤之人提前產(chǎn)子,動搖的可是國之根本!皇后,你怎的這般糊涂?” 這話說的便重了,蕭錦只得再次起身請罪,“媳婦年輕不懂事,還請母后多多教誨?!?/br> 太后這次顯然是動了氣,直讓蕭錦跪了好一會才示意墨香姑姑扶她起來,“明日里我便讓孫太醫(yī)去替你瞧瞧,若是當真身子不好便早些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身為六宮之主,膝下還是得有個孩子!” 太后這話倒是真心,她身為皇后時便一直無子,夏望之也是后來才抱養(yǎng)而來,養(yǎng)到幾歲了卻突然又懷上個夏衍,各番滋味都嘗了個周全,說起話來也便更來得真切。 “媳婦謝母后體恤?!笔掑\垂首應道。 太后看著蕭錦纖瘦的肩頸,心中終歸還是有了幾分憐惜,“皇后,這真是委屈你了。哀家也知道你累,皇上眼下才親政,待到過些年好了,你身邊有了孩子,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蕭錦暗暗冷笑,若是他夏望之當真腎水枯竭,有年少早逝的風險,那對她而言反而是好事,與其把身家性命全然托付給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天子,倒還不如早早另尋一棵大樹來的妥當! 她怎會勸阻望帝選秀?她巴不得把全天下的美人都搜羅進來! 蕭府。 望帝之事一傳出,所動蕩的并不僅僅只是后宮,外朝所受到的沖擊遠比內(nèi)朝波濤洶涌得多。 蕭珅自從此事一出之后便除了上下朝和正常辦公之外統(tǒng)統(tǒng)閉門謝客,不管任何人求見一概打發(fā)回去,即便如此,無論是望族還是清流、文官抑或武將,所有人的目光都依舊死死地盯著這位大夏皇權(quán)之下第一人。 從內(nèi)閣辦公回來,蕭珅只覺得渾身都透著乏,費盡千辛萬苦才從萬種攔人手段中脫身而出,好不容易才進了府門,總算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不喜人侍候,邊凈手邊順口問了句,“皇后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閣老,這是皇后娘娘傳出來的信?!?/br> 地下跪著的那人手上捧著的赫然是蕭錦傳給秦端的信! 蕭家自有一套傳遞消息的渠道,蕭錦雖然知道卻極少使用,當下這種狀況她私下傳遞消息倒也不出蕭珅意外。 蕭首輔過四十,正是男人最富有魅力之時,風流之余卻更多了幾分久居高位的氣勢。 他隨手拿過信拆開,一見內(nèi)容便不由微微皺眉,“她倒是膽子越發(fā)大了?!?/br> “這信是從何處來?”蕭珅越看越覺得滿腹狐疑,蕭錦乃他一手教養(yǎng)出來,如何會在借用蕭家渠道的情況下明知這信會到他手上卻犯下這等錯誤? 如此想來原因只有一個,這是蕭錦有意送給他得知的。 地下跪著那人滿臉崇敬,見蕭珅問話頓時忙不迭答道,“從青浣姑娘那來?;屎竽锬镏苯訉⑿抛屒噤焦媚镞f出來,說要傳給秦先生?!?/br> 蕭珅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竟然背著他給蕭錦私下遞外朝的消息。 秦端這廝,倒是膽子越發(fā)肥了! 正說著話,忽然有下人前來稟報。 “閣老,秦先生求見?!?/br> “倒是來得正好,”蕭珅對方才那傳信之人點了點頭,“去吧?!?/br>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