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頭笑著說：“就是就是！”我心里就覺得有點(diǎn)兒別扭，但別扭歸別扭，一共就四桿槍，總有兩個人沒得摸，也不能這么小家子氣。

    然后四哥從自個兒的槍上拿下了刺刀，遞給我，說：“拿著這個等會兒自個兒看著用?！?/br>
    啞巴已經(jīng)把槍背在了背上，一直別在腰上的那把刺刀也遞給了死老頭。

    身后的振振愉快的吼聲傳了過來：“嘿！你們快看我找到了啥？”

    大伙扭頭過去，只見振振在一個偽軍的口袋里，摸出了半包煙和一盒火柴，上面都是血。哥幾個都樂了，走上去一人摸了一根，正好是六根，雖然上面都是血，可也還沒完全濕透?；鸩駶竦脜柡?，振振笨拙地拿著一根根地劃，卻都劃不著。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到最后一根火柴時，四哥忍不住了，說：“就你這德行！來，給我試試?！?/br>
    振振嘿嘿笑著遞給了四哥，四哥劃一次就給弄燃了，大伙便都樂上了，小孩子般一人一根地點(diǎn)上，連本來不會抽煙的我，也跟著一口口吸了起來。

    染了血的煙，吸到嘴里，有些腥腥的味道……

    第十章 邵德：山洞里的坦克

    我跟在小五背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畢竟那十幾個皇協(xié)軍是我?guī)У谋＞拘牡氖且呀?jīng)有兩三個被那些齜牙嬰兒模樣的家伙撲到了地上，正在撕心裂肺地慘叫著。我牙一咬，繼續(xù)往前面跑去。我想起之前在我們眼前蒸發(fā)的日軍尸體，剛才在我們面前喪命的那個憲兵，似乎還沒有消失。想到這兒，我扭頭望著地上那鬼子的尸體。果然，那尸體在變著顏色，似乎是慢慢變淡。我連忙看我手里剛才在他身上摘下的皮套，因?yàn)橹翱吹降墓碜酉У氖w，是連著他身上的物件也一并消失的。

    意外的是，我手里的皮套并沒有變淺，抬頭看小五手里握著的那桿機(jī)槍，也沒有要消失的征兆。心里就微微地寬了點(diǎn)兒，可能是只要離開尸體的物件，就不會憑空蒸發(fā)吧。

    小五沒有回頭，他背微微有點(diǎn)兒彎，雙手并不是像我們普通人奔跑那樣地甩動，給人感覺那甩動的幅度比一般人小一點(diǎn)兒，而那步子的跨度卻不小，并且非常迅速，很快便把我甩開了一段距離。

    可能小五也感覺到跑得比我快很多吧，到離開那殺戮場一兩里后，他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著我。我加快步伐跟上了他，才注意到他停步的位置是在一棵很粗壯的大樹下。小五沖我笑笑，問道：“你會爬樹嗎？”

    我愣住了，點(diǎn)點(diǎn)頭。小五便指著上面，說：“咱上樹吧？”

    “那上樹豈不是和那些鬼玩意兒做鄰居了？不安全吧？”

    小五搖搖頭，說：“邵德，我們要躲開的是小鬼子，不是這些小怪物?！?/br>
    見我還是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小五嚴(yán)肅地說：“死在林子里不是我現(xiàn)在害怕的，我害怕的是不能完成黨國交給我的任務(wù)。邵德，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把我們的責(zé)任擺在第一位。”

    我沒有回話。心想：可我怎么能和你思路一致呢？我只是稀里糊涂地接受著你一人言談的計(jì)劃，之所以跟著你走到這一步，是因?yàn)槲夜亲永镞€有一個中國人應(yīng)該有的一腔子熱血，還希望能夠?yàn)槲覀冞@個已如危卵般脆弱的民族做點(diǎn)兒事情，不想茍且地活著?？墒牵疫@樣做了，到底是不是在為我們的國家？又或者說，是不是能為我們的民族做出哪怕是一丁點(diǎn)兒的貢獻(xiàn)呢？

    小五應(yīng)該是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心里想的什么，他跨步過來，拍拍我肩膀：“邵德！想想昨晚你看到的吧！”

    我心里一寒，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始爬樹。

    那樹非常粗壯，不容易攀爬，小五站在我后面，卻沒有跟著我上樹，我費(fèi)了很大勁兒也就上去了兩三米高。遠(yuǎn)處的槍響此刻停了下來，只聽見林子“嘩嘩”地響，應(yīng)該是不少人正朝著我們這邊跑了過來。

    小五急了，在樹下對我喊：“邵德，先下來！”

    我沒有多想，以為他要我下去后繼續(xù)朝前面跑，另外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便松手跳了下去。誰知我雙腿剛落地，小五一探手，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抱了起來，然后夾著我往上一跳，直接跳了有三四米高，他應(yīng)該也是事先瞄好了腳要落下的位置，只見他左腳在樹干的凹處狠狠一踩，再一蹬腿，我在他胳肢窩下感覺是飛起來一般，直接朝著有十米高的樹頂蹦了上去。

    一瞬間的工夫，壓根兒都輪不到我驚訝或多想，小五連貫的幾個動作，最后用空著的那只手一把握住了樹頂?shù)囊桓鶛M著的樹干，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樹頂?shù)姆骤旧稀?/br>
    放下目瞪口呆的我，小五又笑了，笑得怪怪的，壓低聲音說：“晚點(diǎn)兒再和你解釋，趕緊隱蔽好別動，看下面是什么人經(jīng)過再說?！?/br>
    我只能點(diǎn)頭，并把身子都藏在茂密的樹葉里。小五卻往旁邊又爬了一點(diǎn)兒，趴在一棵大樹枝上，那位置似乎視線比較好吧？我在他身后，關(guān)心的卻已經(jīng)完全不是下面即將走過的是鬼子兵，還是那些怪玩意兒了，我琢磨著小五這神秘的家伙，到底……他是什么人？他還有多少秘密？

    如果他只是單純地為他背后的勢力來完成某項(xiàng)任務(wù)，那么憑他的身手，應(yīng)該可以應(yīng)付很多事情了。那么，他干嗎一定要拖著我這個啥都不知情的家伙？目前看來，我還不能幫到他，甚至是他的累贅。難道……難道我在他所執(zhí)行的任務(wù)里，也是一個關(guān)鍵的因素？

    不過此時也由不得我閑下來想這些，樹下已經(jīng)熱鬧了起來。我躲在樹葉的縫隙間朝下看，只見下面急急地往前趕的，果然是那群日本人，我胡亂點(diǎn)了下人數(shù)，貌似只少了之前死的那個憲兵。光頭依然走在最前面，一手提著一把大刀，背上交叉背著那把弩和一支長槍。刀刃上和軍裝的袖子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小山東的，還是那些怪物的，這會兒他正皺著眉，大跨步地走在最前面。

    緊跟著他的是松下幸太郎，手里也提著一把手槍。他身邊是那個大胡子軍官和山口信，兩人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鬼子。那鬼子頭低著，軍帽也不知道哪去了，衣服上都是血，但應(yīng)該也沒啥大礙，因?yàn)樗牟阶舆€能勉強(qiáng)跟上其他人。我便注意去看他的肩章，是少佐的軍銜，應(yīng)該是坂田吧。

    走在最后的自然就是那六個高個兒憲兵。所以說小鬼子能在咱神州大地上所向披靡，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算是這會兒他們這么狼狽地逃跑，隊(duì)形也還是那么整齊，那六個憲兵站成兩排，保持他們慣用的作戰(zhàn)隊(duì)形左右地護(hù)著其他人。

    鬼子們走得很快，相信如果不是因?yàn)檑嗵锸軅脑挘麄儜?yīng)該是跑步前進(jìn)的。很快地，他們便從我們這棵樹下走過去了，我這才稍稍地松了口氣，壓低著聲音朝著小五喊道：“小五……”

    我話音剛落，小五便鼓大著眼睛扭頭瞪我，眼神里全是指責(zé)。我心里一慌，尋思著我哪里做錯了？忙噤聲下來。

    小五也沒理我，扭頭警惕地瞅著樹下面，似乎樹下還有事情要發(fā)生一般。

    果然，只見鬼子遠(yuǎn)去的方向，那光頭提著兩把大刀大跨步地跑了回來，直接跑到了我們躲的那樹下不遠(yuǎn)處站住了。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把整個身子都藏在樹干的后面，只有半邊臉透過樹葉縫隙偷偷地瞄著他。

    光頭站定了，閉上了眼睛，應(yīng)該是很用心地聽著周圍的響動。半晌，他抬起頭來，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扭過頭，朝松下他們遠(yuǎn)去的方向跑了去。

    這次我不敢掉以輕心了，就算光頭在我的視線里消失后，依然一動不動地躲著，等著小五發(fā)話。

    小五像蜥蜴一般，趴在樹枝上，腦袋時不時地微微左右扭動，似乎在周圍的風(fēng)吹草動中尋找著什么。耗了有半個小時，小五才扭過頭來，說：“應(yīng)該可以下去了?！?/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動作很難看地抱著樹干，小心翼翼地朝著快十米高的樹下滑去。小五在上面呵呵地笑出了聲，我抬頭罵道：“少嬉皮笑臉了！知道沒有你那身手！”

    小五更樂了，好像啥情況都在他心里不是個事兒一般，不過他時不時對我露出的笑容，讓我覺得他對我還是比較親切的，和之前剛認(rèn)識他時的不茍言笑有了很大區(qū)別。小五賊兮兮地笑完，莫名其妙地說上一句：“你也很快會有這樣的身手了！”

    “我？什么也快了？”我猛地一愣，好奇地問道。

    小五便收了笑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眼神，說：“沒啥，沒啥！我的意思是你像我一樣，爬得多了，自然也就身手好了?！?/br>
    “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蹦這么高?！边@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里念叨。小五雙手勾著那根他之前趴的大樹枝，來回地晃了兩下，接著直接就往樹干上跳。我忙閃過，只見他跳到樹腰的時候，雙腿對著樹干狠狠地蹬了一下，然后身子橫著往下落去。

    好在他的身手我已見識過了，自然也不會擔(dān)心他摔傷之類的。小五身子橫著往下落去，臨到地上了，只見他雙膝和雙肘一屈，“啪”地摔到了地上，緊跟著連貫的動作，落地后他如反彈一般，肘子和膝蓋一起用力，人就那么直接蹦了起來，以穩(wěn)穩(wěn)的站立收場。

    整套動作非常漂亮，作為旁觀者的我看在眼里，想到的卻是之前那光頭射弩后爬起來沖向目標(biāo)的那一系列動作，也是非常的連貫，和小五這靈活的動作如出一轍。

    小五站直后抬頭望我，我抱著樹正停在那兒，胡亂地想著這一切是不是巧合。我低頭和小五抬起的目光交匯的剎那，我發(fā)現(xiàn)之前小五要我注意光頭的眼珠里看到的那黑眼珠很大的情形，居然在小五的眼睛里也同樣出現(xiàn)了。之前我就覺得那奇異的眼睛似曾相識，現(xiàn)在才想起來，就是小五的眼睛，和光頭是一樣的，瞳孔能時不時地?cái)U(kuò)張，黑眼珠也能迅速地變大。

    小五沒有注意到我臉色的變化，依然對我笑嘻嘻地罵道：“快點(diǎn)兒下來??！實(shí)在不行了就一撒手往下蹦，我看看能不能接住你?！?/br>
    我收回心思，沖他胡亂地咧嘴憨笑了下，連忙爬了下來。

    小五把身上掛得亂七八糟的公文包和機(jī)槍整了整，然后伸手往我腰上的那個從憲兵尸體上摘下來的皮套探了過來。我盡管滿腦子的疑問，但之前小五已經(jīng)說了有些事情要晚點(diǎn)兒再告訴我，便沒有好事地多問。伸手把皮套打開，讓小五把里面的東西掏了出來。

    那是一個黑色的長方形小匣子，四周都很光滑，大概有兩個指頭厚度，最下方有一排數(shù)字：378978。而除了這一排數(shù)字，就沒有任何東西，連一個能證明這玩意兒可以打開的縫都沒有。我和小五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小五把黑匣子塞進(jìn)我別在腰上的皮套里，扭頭說：“走吧！看能不能弄清楚小鬼子在這遠(yuǎn)山里的秘密？”

    我問道：“走去哪里呢？難道又回昨天那水潭重新游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