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阮湘南把換下來的衣服疊好裝進收納袋，又放回旅行袋，“以后是不是還要我蒙面上街？”

    卓琰沉吟道：“介于你問我是否已經(jīng)原諒了你的一切過失，這還是要根據(jù)你的實際情況來定?！?/br>
    “好好，是是是。”她想也不想直接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反正她就算最后做不到，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樣，最多不過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

    黑色星期一。

    安雅早早就到辦公室，開始擦桌子泡茶，順便還給綠蘿洗了個澡，準(zhǔn)備工作完畢，開始優(yōu)哉游哉坐下來欣賞周一早上的兵荒馬亂之態(tài)。

    誰知電梯打開，卻是卓琰搭著阮湘南的肩，一瘸一拐地走進來。

    她控制住臉部抽搐的表情，職業(yè)化地溫柔微笑：“卓總早，阮小姐早?！?/br>
    卓琰面無表情，朝她點了點頭，還是阮湘南笑得很柔和：“早?！?/br>
    緊接著來上班的是方寒云，她看到卓琰那個樣子，冷若冰霜的架勢也擺不住了，差點連眼鏡都砸在地上。

    安雅趁著阮湘南去開水間泡咖啡的時候，故作漫不經(jīng)心狀又輕描淡寫地問：“卓總的身體……還好吧？”

    阮湘南見她問得這么輕描淡寫，便也語氣平淡地回答：“嗯，摔傷了?！?/br>
    他們之間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她倒霉過那陣子，就輪到了卓琰，開始只是扭傷腳踝的，誰知道在浴室里滑了一下，直接摔成骨裂。他工作繁重，就連一天假都不能請，直接打著石膏來上班。

    安雅豎起耳朵：“在哪里摔傷的？”

    “……浴室里?！?/br>
    她哇了一聲表示驚嘆，就毫無關(guān)懷之意地走了。

    阮湘南看著安雅的背影，默默地想，卓琰你的人緣到底是有多差，她連一點惋惜之情都沒有。她把泡好的黑咖啡端到卓琰手邊，他早已開始全神貫注地工作了。她閑著沒事做，就把帶來的書拿出來看，看一會兒，就抬頭看看卓琰。

    中途來過兩三撥人給他匯報商業(yè)地產(chǎn)項目的進展，他一般在聽完對方匯報之后，也會簡短地下幾句指示，卻又句句切中要害，就連關(guān)于改造人工湖的預(yù)算，他也很快就報出一個數(shù)字，讓對方按照這個數(shù)字上下浮動著去做。

    這是卓琰的另外一面，跟平時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又有點陌生。

    她甚至帶著有點新奇的眼光去看待這樣的他。

    上午的工作差不多結(jié)束，卓琰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還是覺得不夠舒適，便直接把領(lǐng)帶解了下來，打電話讓人去幫忙訂餐。

    他現(xiàn)在行動不便，也只能讓人送餐上來。

    阮湘南走過去，主動坐在他身邊，忽然道：“原來你還真不是借了你父親的光?！?/br>
    卓琰抬手摟住她的腰，輕嘆道：“肯定是沾光的，不然哪有這么多機會，很早就在主要的基層部門做事，后來還被派去做分公司的基建。一般人就在一個領(lǐng)域里不停地重復(fù)勞動，連全局觀都不會有?！?/br>
    他隔了一會兒，又主動把電腦里的文件打開給她看：“這是我大學(xué)一年級時做過的一個課題，關(guān)于3g在歐洲市場的展望。”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4g這個全新概念，但在當(dāng)年，3g和web的相關(guān)平臺還是十分先進的理念。阮湘南道：“你專門研究歐洲市場啊……就我所知，歐式市場很古板，不容易接受新事物?！?/br>
    “是啊，就拿星展的主營項目藥物研發(fā)來說，歐洲市場雖然保守，但是一旦打入之后，他們的忠誠度也會很高?！弊跨言掝}又引回來，“現(xiàn)在大家的周邊環(huán)境也是這樣，謝氏在商業(yè)地產(chǎn)這方面做得不錯，大家接受之后，就有忠實顧客，可是長時間的壟斷會造成新血液斷流，我就來補充那個新的血液?！?/br>
    阮湘南看著他：“怎么突然跟我說這個？”

    他伸了個懶腰：“有時候覺得你挺聰明的，怎么有時候就轉(zhuǎn)不過來，我是在給自己加分啊?！?/br>
    ☆、第056章

    卓琰下午還要開經(jīng)營會議，中午便在沙發(fā)上隨便打個盹,他把下午要用的文件放在茶幾上,一份用簽字筆密密麻麻地做滿了標(biāo)準(zhǔn),而另一份是全然干凈的。他睡得很沉，還是她看時間差不多了把他推醒。

    她本來想扶卓琰上樓,卻被他拒絕了：“讓人扶上去太難看,我自己上去就夠了，反正會議時間也不會太久。”

    走路時還能用拐杖支撐,但是發(fā)言的時候就要一直站著，十分吃力。阮湘南坐著無聊，就玩手機打發(fā)時間,卻突然收到葉徵的信息：“這周末我就要去德國了?！?/br>
    她有點訝異：“怎么快？”

    “也不快，距離上次跟你說起這件事，也過去快有一個月。何不祝我一路順風(fēng)？”

    “祝你一路順風(fēng)?！?/br>
    “那可不可以再得寸進尺一下，來機場送機？”

    她跟葉徵相識也有近十年了，他們一直都是最佳搭檔和損友，但是也僅僅止步于此。只因為有一個人，別的人再好再優(yōu)秀，那也就只是朋友：“當(dāng)然會，隨叫隨到?！?/br>
    葉徵就沒有再回復(fù)了。

    她又等了半個小時，卓琰才回到辦公室，臉色還有點發(fā)白。她站起來去扶他，他翻過手腕，握住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來，玩笑道：“還好最近不用出席什么重要場合，不然就太丟人了?！?/br>
    阮湘南笑道：“是嗎，我還以為你會說就算拄著拐杖也一樣風(fēng)度翩翩。”她停頓一下，又道：“后天葉徵就要出國了，我想去機場送機?！?/br>
    卓琰嗯了一聲：“我腳受傷了，開車也累，就不送你去機場了。到時候記得問我要車鑰匙。”

    阮湘南驚訝地看著他，他這個反應(yīng)跟她能想到的完全不一樣，簡直都讓她覺得他今天一定是跟誰靈魂互換了。

    卓琰見她這個表情都覺得有趣，抬手捏了捏她的臉：“我發(fā)覺，偶爾你還是挺可愛的?！?/br>
    ——

    阮湘南還是在內(nèi)心深處覺得卓琰會放任她一個人去機場這件事實在太不現(xiàn)實，等到周末時，她就跟他說了一下，他便直接把車鑰匙拋給她，然后回過身繼續(xù)去伺候花架子上的兩盆蘭花。

    雖說養(yǎng)花對修身養(yǎng)性挺好的，可是他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了這種愛好，是否有點太老年化？

    阮湘南開車趕到機場，又很快找到國際航班的航站樓進口，在人流熙攘中尋找了片刻，便看到葉徵。他坐在休息區(qū)的椅子上，耳朵里塞著耳機，低頭正在看書。

    她直接走過去，問道：“沒有別人來送機？”

    葉徵抬起頭，把一邊的耳機取下來，微微一笑：“不想麻煩大家了，送來送去也很乏味?！?/br>
    “那你還叫我來？”

    “你來，不是應(yīng)該的嗎？”葉徵笑著說，“我們是什么交情，連送機都不在場，你不覺得實在太薄情寡義？”

    阮湘南忽然覺得面對他也沒有多不自然，他那么含蓄，到底還是沒有直接戳破那層窗戶紙：“你在聽什么歌？”

    “you took my heart away?！?/br>
    阮湘南語塞了一下，剛才還在慶幸他不打算捅破窗戶紙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就給她迎頭一擊。她皺了皺眉，又笑了：“真酸。”

    “歌詞挺好的?！比~徵站起身，“時間差不多，我要過安檢了?！?/br>
    她陪著他走到安檢入口，就停下腳步：“再見?！?/br>
    葉徵看著她，微微笑道：“再見?！?/br>
    他說歌詞挺好的，是指那句“l(fā)ove will never lie”嗎？

    真的，他們的愛情都不會有謊言。

    ——

    她出門沒多久，卓琰就接到葉徙的電話。葉徙先是扯了一篇無關(guān)緊要的廢話，等到卓琰快失去耐性的時候才神秘兮兮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今天我二哥去德國進修，我怎么還有空閑給你打電話？”

    他隨時都空閑得沒事做。

    他讀了四年商科，簡直就像是公關(guān)專業(yè)畢業(yè)的一樣，除了這個，別的就一無所知。

    卓琰打開電腦，搜索養(yǎng)蘭花的訣竅，隨口敷衍道：“為什么？”

    “因為二哥讓我們大家都不用送他了！”葉徙提高音量，“你家湘湘在不在你邊上？”

    “她不在，去送機了?！?/br>
    葉徙立刻幸災(zāi)樂禍地嘲笑他：“我就知道，你還不趕緊去機場堵人，我二哥那樣的分分鐘就能把你家湘湘拐跑?！?/br>
    卓琰還是用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拐跑？怎么拐？出國是要簽證的，再說她的護照上連申根都沒幾個，就算現(xiàn)在讓她去領(lǐng)事館面簽，也未必過得了?！?/br>
    “比如說什么突然劈腿、曾經(jīng)的激情死灰復(fù)燃啊，嘖嘖嘖，怎么想都很驚心動魄。”葉徙從小就到國外讀書，一直到大學(xué)時候才回國旁聽，用起成語來總是令人不忍卒聽，“你算算看他們相識的時間，那才叫一個天長地久?！?/br>
    “如果按照你的算法，我跟她認識的時間更早，就算是亙古不變了嗎？更何況，就算以前你二哥多的是機會時，他不也沒成？”他正說話間，就聽門外響起了驗證電子鎖密碼和指紋的聲音，便隨意敷衍了他幾句，把電話掛斷。

    門打開后，阮湘南彎下腰脫鞋。

    她換上拖鞋，抬頭向他微笑：“路上有點堵，所以稍微遲了一點?！?/br>
    卓琰合上電腦，又撐著拐杖走到客廳的花架邊上，低頭看那兩盆蘭花：“據(jù)說這兩個品種的蘭很難養(yǎng)好，也不知道會不會開花?！?/br>
    阮湘南走到他身邊，主動摟住他的腰，然后感覺他用自己的手掌覆蓋住她的雙手。她有點不解：“你最近的口味突然變得很奇特啊?！?/br>
    卓琰道：“我現(xiàn)在行動不便，怎么去做別的事？當(dāng)然也只能養(yǎng)花玩了，不過這似乎也很有意思?！?/br>
    “有趣在哪里？”

    “……不可說。”

    阮湘南最多的就是耐性，最缺乏的就是好奇心，他這么說，她也就懶得去問。不說就不說，她也沒那么想知道。

    ——

    阮湘南又回歸到正常的生活節(jié)奏，之前那次手術(shù)臺上的意外的陰影，也隨之淡去。她整理了一上午的病例，就聽外面有人敲門，便頭也不抬地回答：“請進?！币驗闀r常有手術(shù)病人的家屬或者是別的醫(yī)生來托付她辦事，早已見怪不怪。

    結(jié)果這次進來的卻是余熙。

    她拎著好幾只保溫盒，把東西一排完整地擺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說：“請享用?！?/br>
    阮湘南看了看眼前的飯盒，有點拿不準(zhǔn)她的意思：“都是給我吃的？”

    “那當(dāng)然，我發(fā)覺你瘦了好多哎，當(dāng)然要補一補。”

    “補身體的話也不是靠吃點心補吧？”

    余熙被直接揭穿，也不惱，笑道：“那就吃過后給個意見。”

    她做的點心樣子賣相很好，木瓜酥的褶皺都做得精致，紅豆椰汁糕的形狀看上去也好看，這樣各種顏色擺在一起，還真讓人有了食欲。阮湘南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評價道：“比護士長做得好?！?/br>
    她也是蹭過護士長無數(shù)點心的人了，現(xiàn)在這么說，還真有點心虛。

    余熙道：“我前幾天去報了個西點班，再加上我本來底子就好，很快就有成果?！?/br>
    阮湘南只是笑：“看你得意成這樣?！彼胨膊槐厝枺欠襁€對顧醫(yī)生難以忘情，一生之中，愛情雖會占據(jù)很大比重，卻未必就是不可缺少的。愛情美滿是錦上添花，而人生還是要靠自己繼續(xù)。

    她把沒吃完的點心都帶回去給卓琰吃。

    他正忙著看報表明細，她遞過去什么東西就直接就著她的手吃了，機械地咀嚼了兩下，忽然道：“你做的？還算過得去，就是甜了點?！?/br>
    卓琰的口味向來都刁鉆，能得他一句還過得去，就很不錯了。

    阮湘南道：“才不是我做的，是余熙做的?！?/br>
    卓琰看了她一眼：“有事求我？”

    她悻悻道：“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