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軒緩過勁來，給自己注射了一針平衡劑，將昏迷不醒的巫承赫打橫抱起。沐拔下他腰上的射線槍，一一檢查幾個傭兵，確定那幾個都死了，給肖恩腦袋上補了一槍，僅留下那個開膛破腹的老大，留給警察做人證。

    而后，沐找到那幾個被傭兵們偷來的金屬箱，拖到平地上，輸入密碼打開。箱子里是一排排藥劑，沒有標簽，也看不出是什么。沐大致清點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一瓶液體澆在上面。少頃，所有藥劑冒出濃煙，揮發(fā)殆盡，不留一絲殘余。

    “走吧?！便逖凵駨碗s地掃了一眼金軒，又掠過他懷里的巫承赫，眉頭緊鎖。頓了一下，往殘骸之外走去，越過金軒的時候，低聲但極為陰狠地警告道：“記住你起過的誓，金少校?！?/br>
    “否則不用等上天懲罰，我會先讓你死得非常、非常、非常難看?！?/br>
    57查！

    “黑珍珠事件”發(fā)生24小時,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數已近三百人,失蹤人口則增至五百人以上，不過黃金救援時限尚未過去，搜救隊仍在努力救援中。

    敦克爾星球作為人類聯(lián)邦的首都星，近一百年來還沒有出現(xiàn)過如此大規(guī)模的傷亡，民眾恐慌，國會震動，總統(tǒng)震怒，責令國務卿霍伯特親自赴黑珍珠空間港，徹查事故原因。

    霍伯特在事發(fā)第二天乘坐穿梭機來到了黑珍珠空間港，在六號航站樓設置的臨時指揮部里召集了第一次緊急會議。與會者除了交通局長、警察局長、信息安全中心主任等政府官員,還有負責醫(yī)療的圣馬丁醫(yī)院副院長,以及涉及案件被盜藥物的的圣馬丁研究中心代理負責人，沐。

    “通報一下情況吧?！睍h室里，霍伯特表情很嚴峻，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提醒一下，總統(tǒng)將在‘鐵翼’實時旁聽本次會議，請大家盡量簡明扼要，不要浪費他的時間?！?/br>
    “鐵翼”位于敦克爾星球軍政中心的心臟地帶，是一個形似雄鷹雙翼展開的巨型建筑物，也聯(lián)邦最高軍事指揮中樞。總統(tǒng)雖然是聯(lián)邦軍隊的最高指揮官，但一般都在官邸辦公，他出現(xiàn)在“鐵翼”，說明這次事故的軍事預警等級已經比較高了。

    與會者聽說總統(tǒng)在旁聽，神情不禁凝重起來。警察局長干咳一聲，道：“我來做個簡報吧。”他將這次事故的傷亡人數、損毀情況，以及事故原因調查進展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后道：“我們已經對阿斯頓大學金軒少校發(fā)現(xiàn)的七名犯罪嫌疑人做了dna比對，確定他們全都是聯(lián)邦退役軍人，其中海軍一名、陸軍兩名、遠航軍四名。過去十年中，他們有四個人參與過恐怖事件，是聯(lián)邦一級通緝犯，還有一人因過失殺人入獄八年，三年前剛剛出獄?！?/br>
    霍伯特眉頭緊蹙，敲了敲桌面，看向交通局局長：“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交通局局長滿頭大汗：“正常情況下通緝犯絕對不可能通過港口安檢，別說港口了，在穿梭機擺渡站就會被發(fā)現(xiàn)。還有刑滿釋放人員，危險性評估里都會有提示。但事發(fā)當天我們的檢票系統(tǒng)被駭客入侵，數據庫出了問題，所以沒有識別出他們的假身份?！?/br>
    霍伯特這次沒有說話，只將視線掃向信息中心主任。主任臉色鐵青，道：“被駭客侵入，是我們的失職，目前技術人員還在解析數據，希望能追查到那名駭客的所在地，但這需要時間?！?/br>
    “可以確定駭客和雇傭兵是一伙人？”

    “是的。”

    霍伯特皺眉沉思，少頃，看向圣馬丁醫(yī)院院長：“俘獲的那名傭兵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還在重癥監(jiān)護。”院長道，“他的胸腔和顱腦都受到嚴重傷害，手術過程中延誤了時間，導致內臟產生炎癥。我們的醫(yī)生已經做了補救，如果未來四十八小時不出現(xiàn)意外，兩周后他應該可以蘇醒?！?/br>
    唯一活著的也跟死了差不多……霍伯特的臉色有點難看，頓了頓：“查過這七個人的履歷嗎？服役期間有沒有什么劣跡，或者對上級不滿，對聯(lián)邦不滿？”

    “或多或少都有些違規(guī)，但看不出明顯的問題。”警察局長道，“可以排除自主犯罪，或者報復社會的可能性，他們應該是有人指使的。我們已經向海軍、陸軍和遠航軍提交了申請，請他們協(xié)助調查這七個人的詳細資料。幾天之內應該能追查到他們的親屬和朋友，以及最近和他們有聯(lián)系的人。”

    “我稍后會跟軍方打招呼，讓他們盡快協(xié)辦?！被舨氐?，又問圣馬丁醫(yī)院院長，“他們劫持的四個人都是你們醫(yī)院的實習生？”

    “不，只是實踐生，阿斯頓大學醫(yī)學院大一新生?！痹洪L示意了一□旁的沐，“沐院長的學生。”

    “是的，其中三人只有輕傷，已安然脫險，我和警察就是接到他們的報警才及時趕到事發(fā)現(xiàn)場?！便宓溃骸笆Ｓ嘁蝗耸軅^重，失血過多，還在昏迷，我想短期內不適合做口供。”

    霍伯特點了點頭，調出兩張圖片投影在辦公桌上：“這是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保溫箱，據說也是傭兵團這次的目標。我現(xiàn)在想知道，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他看向沐，“箱子上有圣馬丁研究中心的徽標，你是賽亞娜女士指定的代理人，我希望你不要向警方隱瞞實情?！遍_會之前，他曾收到警察局長的郵件，圣馬丁研究中心以“商業(yè)機密”為由不愿向警方透露藥劑用途。

    沐點了點頭，道：“是，我是圣馬丁研究中心的客座科學家，賽亞娜老師因為身體原因不能親臨現(xiàn)場，授權我作她的代理人。箱子里裝的是一種新型疫苗，三個月前，仙琴座某行星上爆發(fā)了傳染性皮膚病，當地一家礦業(yè)公司五分之一的員工都被感染，不勝其苦，所以企業(yè)委托我們中心為他們研發(fā)疫苗，這是第一批試用版。出于商業(yè)保密，我們不能透露藥劑的具體成分，抱歉?！?/br>
    “我們正在聯(lián)系仙琴座那家礦業(yè)公司，請他們放棄商業(yè)保密協(xié)議?！本炀珠L插嘴道。

    霍伯特沒有理他，深邃的目光盯住沐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沐院長，你是說，一個頂級雇傭兵團，不惜毀掉五分之一個空間港，就是為了這個針對仙琴座某行星皮膚病的疫苗？”

    沐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雇傭兵的目的我不知道，藥劑的情況，就是這樣?！?/br>
    “這不符合邏輯?！被舨氐溃拔沂遣皇强梢詰岩?，圣馬丁研究中心在向政府隱瞞著什么？”

    “并沒有?！便逡豢诜裾J，“我們所有的研究項目都向政府備案，每一筆資助款和花銷都在聯(lián)邦稅務局有報備，如果國務卿閣下有什么疑問，盡管調查?！?/br>
    “聽說你當時也在現(xiàn)場?！被舨貑?，“警察說現(xiàn)場的保溫箱是打開的，里面的藥劑全部揮發(fā)殆盡，但密碼鎖并沒有被破壞，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沐仍舊面無表情：“這種疫苗在常溫下會迅速變質揮發(fā)，否則就不用保溫箱來存放了，至于箱子為什么會被打開，我想這是警察的責任。”

    “好吧。”霍伯特沒有窮追猛打，將簡報和資料大致整理了一下，道，“那么現(xiàn)在案件的初步結論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這次事故并非起降系統(tǒng)延誤而發(fā)生的意外，而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恐怖襲擊，而雇傭兵的最終目標，是一批針對仙琴座皮膚病的新型疫苗？”

    沉默，霍伯特掃視全場，最后警察局長點了點頭，道：“就目前掌握的情報，只能是這樣?！?/br>
    信息中心主任道：“我們還在解析數據，相信一兩天內就會追查到駭客留下的蛛絲馬跡，到時應該會得到新的證據?！?/br>
    圣馬丁醫(yī)院院長道：“我們會密切注意嫌犯的情況，爭取讓他早日蘇醒?！?/br>
    霍伯特點了點頭：“好的，這次會議就到這里吧，辛苦了?！?/br>
    眾人紛紛起立，告辭離去，霍伯特關上會議室的門，打開了個人智腦，金轍的三維投影出現(xiàn)在他身邊。

    總統(tǒng)閣下坐在“鐵翼”的辦公室里，身后是一個高精度星域圖，他沉著臉，道：“ntu的最新報告已經發(fā)給你了，給你三分鐘，看完我們再聊?！?/br>
    ntu是“navy tactical unit”，即“海軍機動部隊”的簡稱，成立之初隸屬海軍，后來海軍力量擴展到星際，ntu便劃歸遠航軍，在星系內部執(zhí)行一些復雜危險的秘密任務。十三年前，老總統(tǒng)上臺，ntu正式脫離遠航軍，歸總統(tǒng)直轄，此后，它漸漸成為一個集內部調查、反間諜、反恐等等職能于一體的復雜軍事系統(tǒng)，像一柄鋒芒內斂，但見血封喉的利劍，緊緊跟隨在聯(lián)邦最高領導人的左右。

    因為上任及現(xiàn)任總統(tǒng)均曾經在ntu服役，它也被認為是聯(lián)邦總統(tǒng)的搖籃。

    三分鐘后，霍伯特回到了通話中：“兩百年來‘自由向導’組織一直是真實存在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圣馬丁研究中心是不是與之有關，我看還有待商榷?！?/br>
    金轍道：“如果僅是為了一種皮膚病疫苗，傭兵團不可能直接襲擊一個中型民用港口，圣馬丁研究中心一定隱瞞了什么，ntu早在十年前就注意到了他們，得出這樣的結論絕對不是空xue來風?！?/br>
    “沐只是個客座科學家，我想這件事還是要對賽亞娜施加壓力?！被舨氐溃斑@個女人可不好對付，她聲望太高，學生和病人遍布聯(lián)邦各個階層，連國會里都有她的擁躉。她已經連續(xù)二十年向國會提出‘廢除向導保護法案’的提案。向她施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br>
    “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我們還可以從另一個方向考慮這件事?！苯疝H表情嚴肅，道：“八百人的傷亡，百余年里首都星還從未出現(xiàn)過這么大的惡*件，這簡直是與聯(lián)邦政府為敵，什么樣的后臺才能策劃這么大的恐怖襲擊？”

    霍伯特皺眉沉默，少頃沉聲道：“是啊，傭兵團和駭客只不過是冰山一角。我想我們應該對星系內所有的反對勢力進行梳理，就目前公開的恐怖組織來看，能搞出這么大手筆的不多?！?/br>
    “思路還可以放開一點。”金轍陰沉沉道，“不光是反對勢力，還有內部的反對派，以及我們野心勃勃的下屬們……”

    “你是說，反對黨和遠航軍？”霍伯特有點頭痛，拇指揉著太陽xue，“唔，事情越來越復雜了?！?/br>
    “所以有幾件事一定要搞清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苯疝H說，“藥劑的用途和真實買家、傭兵的聯(lián)絡人、駭客的所在地。還有圣馬丁研究中心私底下的非法交易……”

    “別的都好辦，唯獨圣馬丁研究中心，我們不能強迫一個聲名卓著的非盈利和平組織向政府低頭，我們是民主聯(lián)邦，金轍，自由、民主和人權是我們政權的基石。”霍伯特提醒道，“這和軍方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