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哪里打槍。”雷震趕忙問高處的哨兵。 哨兵正在拿著望遠鏡看遠處的情況,聞言回答道:“報告長官,是對面的山上。” “對面的山上?!崩渍鹩行┖?,“那里沒人居住啊?!?/br> 此時,外邊又響了兩槍,老權和火眼等人也都跑了過來。 雷震一指槍響的方位,“老權,那里不是無人區(qū)嗎,怎么會有槍聲?!?/br> 老權仔細看了看,“那個啞巴獵戶好像就住在那里,周圍并沒有別的人?!?/br> “啞巴獵戶?!绷中μ牡男拿偷囊痪o,立刻浮現(xiàn)出那雙熟悉的眼神。 “雷大哥,那個啞巴獵戶今天救了我的命,我總感覺他有點熟悉,但一時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能不能找人帶我過去看一下,我害怕是我的對頭要找他的麻煩?!?/br> 雷震搖搖頭,“那里的地勢極為險要,就算是白天,也很難有人能上去,現(xiàn)在是晚上,太危險了?!?/br> 火眼擠過來,“七哥,我以前學過夜間作戰(zhàn),攀巖也在行,你受了傷,就讓我過去看看吧,我猜測是長槍小楊那家伙找到了那個啞巴?!?/br> 林笑棠飛快的思索了一下,點點頭,“一定要注意安全,盡量把那個啞巴帶回來?!?/br> 雷震看林笑棠的態(tài)度如此堅決,不好再說什么,就命令老權帶領兩個當?shù)厝烁鹧垡煌^去。 …… 月亮已經(jīng)從厚厚的云層中探出了頭,照的山峰一層銀白,火眼和老權沿著峭壁間的小路爬上了峰頂,一座孤零零的木屋顯現(xiàn)出來,屋中還有若隱若現(xiàn)的亮光透射出來。 一名手下指指木屋,小聲的對老權和火眼說:“這就是那個啞巴的住處?!?/br> 老權看看火眼,火眼靜靜的將自己的狙擊步槍又檢查了一遍,背在身后,拔出手槍,“你們等著,我過去看看?!?/br> 老權一點頭,“我們在身后掩護你?!?/br> 山頂?shù)娘L聲打著旋兒,發(fā)出口哨一般的怪聲,火眼一貓腰,邁開大步向著小木屋摸過去。 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就開了,火眼邁步舉槍走進屋里。 屋里散發(fā)著一種野獸獨有的腥味,地上的火堆還沒有熄滅,火光一閃一閃,周圍散落著一些骨頭,屋里只有一堆石頭壘砌的床,鋪著幾張獸皮,墻邊擱置了幾根削尖的木頭,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火眼放下槍,走到屋外,對著老權他們做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老權等人匆匆趕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夜空中突然又傳來槍聲,山林中的飛鳥頓時被驚起一大片,趁著夜色,驚慌失措的飛上天空。 火眼利索的摘下步槍,利用瞄準鏡迅速鎖定了槍聲響起的方向,“在這兒等我,注意那個獵戶。”隨即,疾奔而去。 老權一把沒拉住他,狠狠地一跺腳,沖著兩名手下說道:“他不熟悉這里的地形,你們留下來,我跟上,有什么情況還是按照老辦法示警?!?/br> …… 這是一片山坡上的灌木叢,火眼趕到這里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火眼踩著深可過膝的野草慢慢的向前搜尋,空氣中傳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火眼不時看看腳下,終于被他發(fā)現(xiàn)一堆雜草上沾染的血跡,他用手摸了摸,還沒有凝固,證明受傷的人并沒有離開多長時間。 火眼看了看前方,不遠處一個黑影一閃即逝,他飛快的追了上去。 黑影像是受了傷,所以移動的速度并不快,火眼很快就迫近他將近五十米的距離,他頭上鴨舌帽的輪廓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 火眼拉動了槍栓,瞄準了他的背部。 黑影的身子一震,拉動槍栓的聲音分明已經(jīng)落到他的耳中,他站住了腳步。 “你動,我就開槍?!被鹧劾淅涞恼f道。 小楊無奈的將手中的步槍丟掉,舉起雙手,慢慢的轉過身。 皎潔的月光下,火眼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樣子,小楊看來是追蹤了不少時間,身上滿是泥土的痕跡,左肩還有一塊傷口,臉上也有不少灰塵,似乎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這件事好像和你們沒關系,我在追我的目標?!毙罟首鬏p松的說道。 火眼繼續(xù)瞄準,“聶尚允死在你的手上,這事就和我們有關系,那個啞巴到底是什么人,你為什么要找他,說清楚,你就可以離開。” 小楊苦笑,“拜托,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任何人只要出得起價錢,我都可以為他做事。” “少來。”火眼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只要你肯說出你知道的事情,我們可以付給你雙倍的價錢,甚至是三倍,五倍、十倍,隨便你開價,可以嗎?!?/br> 小楊眨眨眼睛,“聽起來很有誠意的樣子,不過,這次不行,那些人我真的得罪不起,下次吧。”他竟然笑了起來。 他的手突然一抖,一道銀光向著火眼激射而來,隨即便一貓腰,抓起地上的步槍竄入灌木叢中。 火眼側身避過,隨手便是一槍,但還是沒打中。 老權在身后跟了過來,差點被小楊甩出的飛刀扎了個正著,他趕忙一蹲身子,才算躲了過去。 “你來干什么?!被鹧鄱紫律?,壓低聲音沒好氣的說道。 “來、來幫忙。”老權訕訕的回答。 “藏好,這小子槍法出奇的好,一會你開槍吸引他開火,記住,打完槍立刻換地方?!被鹧鄱诹艘痪?,匍匐下來,向著前邊爬過去。 火眼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灌木叢中的黑影中,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毛瑟98k狙擊步槍,他透過瞄準鏡掃視著小楊消失的那片區(qū)域的每一塊角落,但看了一會兒,但那名小楊自從上次轉移位置后并沒有再開槍,所以一時也不能找到他的確切位置。 此時,老權開槍了。 果不其然,小楊隨即向著老權隱身的地方連開了兩槍。 火眼眼睛一亮,隨著小楊那一槍的火光,他迅速捕捉到了小楊的準確位置,他連忙扣動了扳機,那片草叢一晃,這讓火眼的心一沉,“cao,沒擊中要害?!?/br> 瞬間,一個黑影便快速翻滾到了火眼的視線死角,火眼暗罵一聲,馬上移動自己的位置,果然,他剛剛離開,對方的子彈跟著便到了,打在他剛才隱身的地方,濺起破碎的泥土。 火眼依舊用瞄準鏡掃視著視野中的每一寸土地,山風嗚咽著吹拂著這片山坡,樹木和灌木叢無助的搖擺著,除了這些,似乎連常見的飛禽走獸都被火眼和小楊之間的爭斗嚇得都躲了起來,火眼能夠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刻意壓低了自己的呼吸聲音,整個呼吸的過程綿長而平靜。 火眼知道,小楊就躲在離自己不到五十米的距離之內,但兩人都不能確定對方的準確位置,像剛才那樣的交手,短短的五分鐘之內,兩人已經(jīng)又進行了三次,火眼被小楊的子彈劃傷了臉龐,而小楊又實打實的挨了一槍,兩人就這樣漫長的僵持著,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火眼屏住了呼吸,閉上眼,用心聆聽這山坡上的一舉一動,他只知道,對面的小楊已經(jīng)挨了自己兩槍,第一槍應該是打在他的背上,第二槍是打在他的肩膀上,這個時候,他一定要為自己止血了,不然,自己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和他熬著,也能把他熬死。 忽然,火眼的耳朵一動,他似乎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喘息聲,好了,那小子應該堅持不住了,再來點動靜,再來一點就成。 果然,山風再一次猛烈的時候,順著風向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火眼心中暗喜,小楊開始處理傷口了,或者他是想全力一擊,但,火眼需要的動靜已經(jīng)足夠了。 他的袖子中慢慢滑出一顆美制手雷,左手手指悄悄的勾上了保險環(huán)。 火眼平復了一下呼吸,讓呼吸保持在一個穩(wěn)定的節(jié)奏,右手的手指已經(jīng)搭在了狙擊步槍的扳機上,他瞄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觀察著那里的動靜,終于,一片草叢不合時宜的微微抖動了一下,他不再猶豫,立馬扣動了扳機。 一聲悶哼,小楊中彈,但絕對不是他的要害,他一個翻身就想再次逃出火眼的射擊范圍,但火眼并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扣動扳機的同時,火眼的左手手指已經(jīng)鉤住了手雷的保險環(huán),射擊之后,他就松開手中的狙擊步槍,用右手一拉手雷,然后準確扔到了小楊所處的位置。 “轟隆”一聲,一個人影被炸起了一米多高,隨即落在地上,再無聲息。 火眼拍拍身上的土,將狙擊步槍背在身后,舉起手槍,慢慢的移動到小楊的位置。 看到小楊的樣子,火眼不禁一笑,這家伙,被手雷炸斷了一條手臂,還有他的春田步槍則直接被炸成了兩截。 小楊的面孔已經(jīng)扭曲,右手緊緊按著自己的傷口,雙眼怨毒的看向火眼。 火眼依然舉著槍,將他身上仔細搜索了一遍,將暗藏的匕首和飛刀都找了出來,這才向著遠處喊了一聲,“老權,出來吧。” ☆、第一百零七章 二狗現(xiàn)身 火眼和老權幫小楊包扎了傷口,老權有些擔心的對火眼說:“這人幾處槍傷,還斷了一條胳膊,恐怕支撐不了多長時間?!?/br> 火眼想了想,“死馬權當活馬醫(yī)吧,這個人知道些事情,對七哥很重要,他能撐多長時間就看天意吧?!?/br> 兩個人采了些樹枝,用茅草簡單做了一個擔架,抬著小楊向歸途走來,一路上,小楊不再說話,緊閉著雙眼,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老權沿途摘了些能見到的藥草,糊在他的傷口上,總算能讓他好過一些。 到達啞巴獵戶的木屋時,兩名老權的部下交給火眼一張紙條,火眼一愣,兩名部下解釋道,這是不久之前有人包了塊石頭扔進屋里的,他們追出去以后,卻連人影都沒看到。 屋里的火堆又加了些柴,比之剛才亮堂了不少,火眼就著火光看清了紙條上用炭筆寫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頓時臉色大變,“當年之事勿要再查,終有水落石出之日,珍重?!睕]有落款。 火眼將紙條塞進懷里,招呼老權等人火速下山。 天空的云層逐漸散去,月光更加明亮了,木屋后邊最高的山坡上,現(xiàn)出一人一獸兩個身影,落寞而孤寂,那人用手撫摸著身邊野獸的腦袋,呆呆的看著漸漸遠去的火眼等人,幽幽長嘆了一聲,聲音雖然年輕,但卻充滿了無盡的感傷和惆悵。 …… 林笑棠緊握著紙條,呆如木雞,身子一晃,跌坐在身后的青石上,“是他。” 雷震和火眼同時問道:“是誰。” 林笑棠擺擺手,眼睛有些濕潤了,“還能有誰,二狗?!?/br> 雷震一陣迷茫,火眼卻是一驚,“怎么是他?!?/br> 林笑棠沖他晃晃手中的紙條,“他學寫字都是我教給他的,就算他再怎么刻意改變用筆的方式,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br> 林笑棠自言自語道:“我沒猜錯,當年他的確是有事情瞞著我。”林笑棠雙手抱頭,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和大哥拿他就像親弟弟一樣看待,究竟有什么事情不能說出來的,這兩年他是故意在躲我,不然沒道理花費了這么大力氣還是找不到他,想不到,他來到了深山老林,過著這樣清苦的日子,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br> “七哥”火眼忍不住提醒林笑棠,“那個小楊還活著,傷很重,恐怕?lián)尾涣硕嚅L時間了,他或許能知道些咱們需要的東西。” 林笑棠猛的抬起頭,對呀,二狗傳來的這張紙條擾亂了自己的心神,長槍小楊參與了刺殺聶尚允的行動,又跟蹤自己來到天目山,見到二狗之后又是一路追蹤,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要說他不掌握一些內情,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 …… “他的情況怎么樣?!绷中μ膯栜娽t(yī),這位軍醫(yī)就是和雷震從南京城里逃出來的另一名部下,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原本就是教導總隊的軍醫(yī)。 軍醫(yī)搖搖頭,“不樂觀,我剛剛已經(jīng)將子彈取了出來,雖然不是致命傷,但畢竟是傷口,主要還是他的斷臂傷口,之前失血過多,幸好采取了急救措施,要不然早就不行了?!?/br> 林笑棠看看昏迷中的小楊,“還有多長時間?!?/br> 軍醫(yī)想了想,“撐不過明天?!闭f完,站起身,將藥品像寶貝一般的收到自己隨身攜帶的醫(yī)藥箱,“我就不開藥方了,用些草藥減輕他的痛苦就行了,再好的藥現(xiàn)在對于他來說也是浪費?!?/br> 林笑棠看著小楊,心中愁緒百轉千折,自從開始追查大哥大嫂當年的事情以來,越深入便越覺得其中深不可測,似乎有巨大的隱藏在黑暗中的勢力在左右著事情的走向,而且這種勢力好像不止一股,眼前的這個垂死之人是目前除二狗之外唯一能解答自己心中某些疑問的人,如果他堅持不住或者拼死不肯吐露,那自己接下來要怎么做呢。 窗外已經(jīng)泛起曙光,山洞中也明亮了許多,小楊輕輕地睜開眼睛,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反而是腦子已經(jīng)清明了不少,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連手臂也太不起來,驀然想到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一條胳膊,才不由得苦笑一聲。 響動驚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林笑棠和火眼,林笑棠見狀趕緊來到床邊,“你醒了?!?/br> 火眼幫著喂給小楊一些水。 小楊的精神看來好些,眼睛卻看向林笑棠,“我還有多少時間。” 林笑棠和火眼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一時間倒愣住了,互相看看,林笑棠這才說道:“我們這兒缺醫(yī)少藥,你之前傷口失血過多,所以……”。 小楊輕輕一笑,聲音微弱、嘶啞但是格外清晰,“我明白,如果不是為了我知道的這點事情,恐怕你們早就殺了我了,我自己的事,我明白,時間恐怕是不多了,我不過是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沒必要帶著那些事情進墳墓,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不過丑話說在前邊,我只不過是個做事的,知道的只是些皮毛,你要有心理準備。” 林笑棠點點頭,“我明白?!?/br> 小楊的眼神移向洞頂,自顧自的講述起來,“那是日本人剛剛占領上海不久……”。 …… 淞滬抗戰(zhàn)之后,日本人攻陷上海,原本繁華的國際大都市一下子蕭條下來,不管是商賈巨富還是販夫走卒都在為前途而擔憂,小楊作為幫會的一份子,同樣是如此。 商業(yè)的萎靡不振使幫會的各項生意大受打擊,杜月笙的離開、黃金榮的隱退讓很多人都失去了升級,萬般無奈,小楊只得重cao就業(yè)干起了殺手的買賣。 因為做事干凈利落、不留任何后患,長槍小楊的名號很快響徹上海灘,這時,有一個人找到了他。 這是個自稱叫做萬全的中年人,此后他便是小楊在上海的唯一聯(lián)系人,他找到小楊,開出了一個令人無法拒絕的數(shù)字,讓小楊趕赴南京為他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