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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秋踉蹌地坐下,想給自己倒杯水。 他顫抖地握住茶杯,卻又怕茶水里也被下了藥,無端生恨,一把將桌上的器皿統(tǒng)統(tǒng)掃下去。 瓷片碎了一地,駭?shù)匕俨菪〔輼拥纳碜右活潱腥松鰩追謶z惜。 他不該朝百草發(fā)火的,不該。 床笫之事,受傷的總是男人。 “百草,是我。”何子秋不愿摘下斗篷,他眼里滿含莫名的恨意。 “……公子?” 夜幕降臨,象白樓越發(fā)熱鬧了。 兩旁的廂房內(nèi)抽水聲此起彼伏,聽得人面紅耳赤。 在一浪又一浪的洶涌中,何子秋木著臉,心情跌落到谷底。 百草不動聲色地拿出一壺酒、一盞酒觴,緩緩為他滿上。 他因說了謊,方在幾日內(nèi)榮升象白樓的小紅牌,怎么能被打回原形? 他揪著一張面子,瘋狂晃悠他那瓶快見了底的伎倆。好在何子秋當下一頭凝重,沒空分辨他的虛偽:“公子,近來可好?” “好。”何子秋淡淡道,沒喝他的酒。 “百草,你和夏楓……” 百草手里動作停了一瞬,起身,拿出小鑷子,撥弄香爐里的香塊,不敢看自家主子。他穿得過于透明,恍地何子秋眼疼:“塵巢涅槃那日,賢王來尋我,與我在此房中,淺談一二?!?/br> 塵巢涅槃那天…… 他們在此淺談一二…… 何子秋自嘲地搖搖頭,想去窗邊透透氣。 極其不適。 百草斜眼睨見,看透他的想法,偏偏繞過來關(guān)上窗:“咱們這兒,晚上不準開窗?!?/br> 說罷,他又坐回去,嫵媚地就像從小在青樓長大似的:“公子這身衣物熟悉,是投靠了賢王么?” “……你可還記得那日阿娘所說?追殺何家,致我家破人亡之人是賢王,可……” “可公子心軟了,心里因為有她,為她百般辯駁?!卑俨萑嗔巳喾讲疟淮蛱鄣哪槪旧鷲阑?,“若我說,我接近賢王,也是為了套出兩句實情……卻沒想到,被賢王強迫,公子你可信?” 緊攥拳頭,何子秋沉默不語。他不知道應(yīng)該信任誰,仿佛天地都是蒙蒙黑。 若罪魁禍首真是夏楓,他又不能莽撞地找她對峙。 “公子,賢王嗜血成性,殺人如麻,說不定留下你只是在玩你?!卑俨菘礋狒[不嫌事大,幾句便把何子秋講懵了,“反正,夏楓嘴密,我沒有套著什么消息,公子若無事,請回罷。” 何子秋深吸一口氣,復盤夏楓的種種矛盾行為。 片刻,他睜開眼,聲音有些微顫抖。 “百草,我?guī)阕甙???/br> “去哪?回賢王府?”百草諷刺地笑了,“好啊,公子說服賢王把我贖回去,我好討個小郎做做。畢竟,大家都知道我是賢王的人了?!?/br> 一字字一句句,如荊棘灌入頭頂,直入心尖。 何子秋茫然地凝視陌生又熟悉的百草,以他現(xiàn)在的處境,他確實沒必要說謊。 莫非,真是夏楓用強…… 他再次對剛才那一巴掌感到愧疚,但潛意識又告訴他,百草在演他。 為什么他還沒幸運幾日,上天又要戲弄他。 與此同時,無知的夏楓吃完點心,滿足又悠閑。 她拉了個小躺椅放在院子里,晃悠晃悠賞月,對即將迎來的變故渾然不覺。 哼著小曲兒,她思索怎么拉皇太君下馬,怎么把皇太君的勢力鏟除。此事涉及朝堂,又涉及謀略,確是她不擅長的領(lǐng)域。 夏椿的皇位一日沒坐穩(wěn),她就多面臨一天的死亡威脅。 嘖,小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院子的門吱呀一聲,夏楓曉得,另一個不省心的小孩子回家了。 要不,請教請教何子秋? 他計謀多,應(yīng)該會幫忙的吧。 來人腳步沉重,可見會面不順。 他扯下斗篷,帶歪了略敞的衣襟。 雨花舒痕膏確是好物,何子秋肩上傷疤相對較少,如今已愈合了十之六七,奶油樣的月光下,可謂“冰肌自是生來瘦、肌理細膩骨rou勻”。 他清俊的臉不因為那疤少了半分美感,冷白皮愈發(fā)通透,嫵媚的狐貍眼與清冷的氣質(zhì)完美融合。 夏楓覷覷眼,第一次以和平的心態(tài)端詳何子秋。 嗯,確實好看,表情也確實很臭。 “怎么了,不如意么?”夏楓嘆口氣:也是,自己的小廝完全融入青樓,被徹底洗腦,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 誰知何子秋冷冷瞪了她一眼,把斗篷往石桌上一丟,轉(zhuǎn)身進了屋。 夏楓:??? 等等,何子秋剛才是生氣了? 夏楓不明覺厲。 她尋思往后還要靠何子秋的甜點過活,便下了小躺椅,靠在何子秋門邊敲敲門:“何子秋,你怎么了?” “夜深了,王女早些休息?!?/br> 夏楓:??? 好家伙,叫她王女了,問題有點大。 她開動小腦筋想了想,何子秋去象白樓見百草,又知道百草和她已見過一面,所以一定是在生氣她沒把百草接回來,氣她見死不救。 對,那晚她提到此事,何子秋一個茶杯差點懟她臉上。 夏楓下意識摸摸未留疤的脖子,表揚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你若與他主仆情深,我接他回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