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望著堂堂帝王翻窗而入，提燈穩(wěn)當?shù)刈叩剿媲?，照亮了漆黑的寢宮。

    “環(huán)紆……”

    “嗯，我在?！?/br>
    他放下燈，打橫抱起她，落座床邊，把她放在腿上。

    拇指輕輕拭去她眼角將滴未滴的淚，他柔聲道：“無妨，所有一切，都是我逼她的，若有天譴，必得落在我身上。若老天無眼，我也會為你擋住?！?/br>
    她并不在意這個……

    佟陸陸不自在地挪了挪，跨坐著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發(fā)間。

    清淡的沉香……還有……剛喝過牛乳的味道……

    “近日的牛乳好喝否？”

    “嗯，好喝。”他摟緊她，左右輕搖，哄孩子似的。

    “那是自然，”她忽有點小驕傲，“我讓秦大人每天彈琴唱歌給奶牛聽呢。”

    想到那武夫每日彈小琴，哼著五音不全的歌，白盞辛便忽覺方才的牛乳味道不那么好了。

    “環(huán)紆……我好不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發(fā)生……”

    “萬事，皆有我在?！?/br>
    佟陸陸的第六感不是假的。

    春闈結束后，朝堂方吸收一匹新晉文武官員，但因他們品秩低下，經(jīng)驗不足，故而暫不得用。

    偏偏此時，東秦不得不面臨來自北境匈奴的威脅。

    萬俟爾頓單于突然撕毀與東秦使節(jié)簽訂的和平協(xié)議，并將東秦的使節(jié)扣押起來，拒不放人。

    他親率養(yǎng)精蓄銳后的百萬雄師南下，犁庭掃xue、雷霆萬鈞，欲一舉攻破北境。

    楊定成于北境竭力阻攔，獨臂擎天。

    然考慮到楊定成年歲已高，白盞辛不得不重派范啟，命二人共同抵御，卻遭到人數(shù)上的碾壓，力不從心。

    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南方忽然反了。

    反者為淺草郡的李忠杰。

    早前白盞辛舉旗率軍攻占大明時，南部均為燕肇禎所橫掃，故而李忠杰雖打著“復辟大明”的旗幟，其謀反的真實原因，還有待深究。

    魏寧再一次退隱不得，只得披甲上陣前往南部鎮(zhèn)壓，臨走時，為防止奺嵐參被燕肇禎所控，非要將奺嵐帶上戰(zhàn)場。

    白盞辛無奈應允，就連佟陸陸都覺得這家伙要徹底廢掉了。

    東秦如今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兩面受敵。

    白盞辛焦頭爛額時，燕肇禎主動請纓，要前往南方鎮(zhèn)壓暴動。

    放虎歸山之事，白盞辛絕不可能應允，他寧愿派剩余的燕氏將領前往，也不愿成全燕肇禎與李忠杰匯合。

    值此緊要關頭，白盞辛不得不提拔佟司佟梧，命二人率領十萬大軍一同前去支援。

    然東秦方休戰(zhàn)半年，將士們的厭戰(zhàn)情緒正盛，內(nèi)部多有抵牾，情況不容樂觀。

    匈奴來勢洶洶，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瘋狂裹挾北境都城，范啟與楊定成竭力抵抗，方將損失降至最小。

    然以二十萬軍對戰(zhàn)百萬雄師，過于艱難。

    僅過一個月，左賢王萬俟邪為軍師的匈奴軍隊，便搶回了先前范啟打下的十座城池。

    朝堂之上，眾臣不安，出于國家大義，一些中立的、燕派的官員紛紛跪而請求白盞辛將燕肇禎派往戰(zhàn)場。

    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深思熟慮，白盞辛最終決定，將燕肇禎派往北境。

    佟陸陸放心不下白盞辛。

    他已經(jīng)把自己關在正崇殿忙碌了好些時日了。

    她想了想，親自為白盞辛熱了一杯牛乳，端到正崇殿去。

    待她邁入正崇殿，方發(fā)覺偌大的殿內(nèi)，唯有小福生一人。

    “小福生，環(huán)紆呢？”

    因全天下，好似只有佟陸陸一人叫白盞辛“環(huán)紆”，小福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再回過頭時，瞧見是靜嫻郡主，也就見怪不怪了：“陛下出皇城了?！?/br>
    “出皇城？”佟陸陸癟癟嘴，“他去哪了？”

    說還是不說呢……

    小福生扭扭捏捏，正想著要怎么應付她，卻見佟陸陸狠狠湊近，緊緊盯住他，非要把他看穿不可。

    陛下是祖宗，但這可是陛下的祖宗，得罪不得。

    于是，小福生嘿嘿一笑：“陛下去天勝寺了?！?/br>
    這些時日，越翻譯佛經(jīng)，鄒曲臨就越能看透世間一切。

    他與燕肇禎的往來逐漸減少，對方又因一些瑣事焦頭爛額，故而已顧不上他了。

    況且九九八十一卷佛經(jīng)，亦不知要翻到猴年馬月。

    他原以為，他會在木魚鐘磬、青燈黃卷的陪伴下優(yōu)游卒歲、了此一生。

    咚咚咚。

    他放下手中的木魚，打開金剛閣后堂的大門，卻見到滿面嚴肅的帝王。

    頓了頓，他后退一步：“參見陛下?！?/br>
    “朕有要事，要與‘鄒曲臨’商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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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帝王之師

    烏云漸密,京城忽迎來一場春雨,淅淅瀝瀝,自蒼旻的深處不停落下，打在金剛閣的重檐翹角,隱秘了清幽的更漏聲。

    誰也不知,踏著月色來天勝寺的帝王，當晚與思空大師徹夜談了什么。

    直到天色將明，白盞辛方打開后堂的門，面色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