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華真的非?？蓯?，不管我給她挑什么衣服，她都笑著說：“很漂亮，很適合我呢,謝謝。”

    我告訴她：“少華，你自己喜歡什么要說哦?！?/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抬手指向旁邊櫥窗里播家的衣服：“這條裙子很適合mama，我喜歡?！?/br>
    門口一個機(jī)靈的售貨員立刻迎出來：“您孩子的品味真高啊這是我們家今年的新款這么年輕就有這么聰明漂亮的孩子真羨慕哈哈……”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嗎？

    怕說錯話傷害少華，干笑著沒解釋。

    少華和易道坐在店里的沙發(fā)上等。

    我拿著少華推薦的衣服，在售貨員的鼓動下走向試衣間。推開第一間試衣間的門，里面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立刻用衣服擋住身體：“有人?！?/br>
    “不好意思，忘了這門鎖是壞的?！笔圬泦T道過歉，將我推進(jìn)了第二間試衣間。

    我關(guān)上門，剛換好衣服。突然，一只皺巴巴的手臂從試衣間下方伸出，抓住我的腳脖子。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嚇得我尖叫一聲，用力踢開那只手逃出試衣間。

    易道和少華同時沖到我身邊。

    “怎么了？”易道問。

    我被嚇出了一頭冷汗，指著第一間試衣間：“里面的人抓我的腳。”

    聞言，易道猛地將門推開。

    試衣間里趴著一個老太太，半裸著身體，身上布滿了皺紋和老人斑。

    “救命……難受……喘不上氣……”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周圍的售貨員愣了愣，忙七手八腳地將她扶出試衣間，攙到外面的沙發(fā)上。

    “請問這是誰家老人？”一個售貨員問。

    聽到這話，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看旁邊的試衣鏡，眼睛立刻瞪得溜圓。雙手捧著蒼老的臉龐，喉嚨中發(fā)出了人類所能發(fā)出的最凄厲嘶吼：“啊……我的臉……啊……不……”

    從她扭曲的臉龐中，我忽然看出了些眼熟的東西。頓時全身冰涼，如墜冰窟，骨子里都滲出了一股寒意。

    這個老太太，是剛才試衣間里的年輕女孩！

    兩分鐘不到，紅顏老去，青絲變白發(fā)，到底發(fā)了什么可怕的事？！

    ……

    在jc趕來之前，易道將衣服錢放在柜臺上帶著我們離開了。商場里已亂哄哄的，我們轉(zhuǎn)車到重慶路萬達(dá)看電影。

    妖怪和人類畢竟不是同類，少華和易道似乎對剛才那個女孩瞬間變成老人的事毫不上心。

    可我是人類。

    青春是女人最寶貴的財富，眼睜睜看著那女孩的青春被什么東西奪走，非常難受，還很害怕。胸口又悶又堵，泛著陣陣惡心，直到電影開始還沒緩過來。實在難受得緊，我對少華和易道說要上廁所，獨(dú)自出了電影院，坐在休息區(qū)換氣。

    忽然，不遠(yuǎn)處飄過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和易道堂門上的銅鈴聲一模一樣。

    下意識地扭頭一看，動漫城旁邊有一扇小小的格子玻璃門，門上方掛著個木招牌：簡.畫。

    原來是簡.畫畫廊。

    田野跟我說過，簡.畫畫廊是本城最著名的畫廊，聽說是上世紀(jì)三十年代時開的張，店名還是蔣宋夫人題的。當(dāng)時收藏了大量民國著名女畫家潘玉良、蔡威廉人等的畫。解放后簡.畫收歸國有改成書店，漸漸被人給淡忘，前幾年又被某個外籍華裔商人買下重新開門。因為畫廊經(jīng)紀(jì)很有品鑒水平，又有商業(yè)頭腦，簡.畫的畫很難得地受學(xué)院派和市場的雙重歡迎。

    漸漸的，是否有作品被簡.畫看中，成了衡量華北畫家水準(zhǔn)的標(biāo)桿。大凡名不經(jīng)傳的小畫家，都削尖了腦袋想讓簡.畫代賣自己的畫作。

    田野曾經(jīng)花一年創(chuàng)作過一幅質(zhì)量和技法都上佳的《一生所愛》，希望簡.畫能幫他代賣。那天我在樓下緊張地等，他上樓送畫，回來后笑得很勉強(qiáng)。畫廊經(jīng)紀(jì)說沒人愿意買無名畫師的畫，但為了鼓勵田野，經(jīng)紀(jì)出400塊錢買下《一生所愛》私人收藏。田野說，400塊錢雖少，但簡.畫畫廊經(jīng)紀(jì)對《一生所愛》的肯定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為了慶祝，田野用那400塊錢給我買了一堆巧克力和五個85°奶油黃金球。

    推開玻璃門進(jìn)去，穿過一條米黃色的長廊就到了畫廊。畫廊旁邊是喧囂的動漫城，畫廊內(nèi)部居然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樓上樓下兩百多平的純白空間里，掛著幾百幅畫。國畫，油畫，工筆畫水彩畫都有。

    匆匆瀏覽了一圈，我鼻子一酸。

    畫廊的一角掛著一副熟悉的油畫，淡藍(lán)的天空下，湖面水波蕩漾。一男一女兩個青年站在湖邊鵝黃綠的垂柳邊，輕輕地相擁而吻。這幅畫的靈感誕生于我和田野第一次接吻時，許多筆都是我看著他畫上去的，閉著眼睛都能回憶起畫布的每個細(xì)節(jié)。

    強(qiáng)忍住馬上要奪眶而出眼淚，彎腰透過霧蒙蒙的雙眼看著畫框下的標(biāo)價。結(jié)果被價錢嚇了一跳。白紙黑字標(biāo)價牌上清清楚楚一串?dāng)?shù)字：340000。

    又仔細(xì)數(shù)了數(shù)，沒錯，四后面四個零，三十四萬。

    還不相信，湊近了看畫的右下角，上面用幾根野草組成了“yl”的圖案。

    終于忍不住，雙手扶著墻痛哭出聲。

    真的是田野的《一生所愛》，他說所有大畫家都有自己的獨(dú)特簽名，而他的獨(dú)特簽名是我和他的名字縮寫。

    他說，等他成名后，如果有記者采訪他，他就驕傲地宣布：我所有畫作都獻(xiàn)給我親愛的老婆。

    他說，等他成名后，就能讓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說，等他成名后，就有錢帶我環(huán)游世界。

    ……

    耳邊傳來一道低低柔柔的聲音：“小姐，眼淚會傷害這些珍貴的畫作。如果愛它們就不要在這哭，好嗎？”

    扭頭一看，對上了一雙奇異的眼睛。右眼淡淡的琥珀金，左眼翡翠般剔透的翡翠綠。

    遞過來一張熏衣草味的紙巾，那人溫柔地笑著，如一團(tuán)春日陽光般溫和：“我叫kris，是簡.畫的主人。”

    110、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