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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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沅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突然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你該不會是早已嫁作人婦,卻與我父親yin奔罷?!” 眾人嘩然,越想越有可能:這賈氏這般年紀(jì)樣貌,說沒成婚,實屬不可能。她先說是吳同鎮(zhèn)人氏,那末郭鎮(zhèn)便是她夫家所在了。 連柳氏也信以為真,恨恨的看著朱臨叢:“老爺,你——!” 賈氏連連擺手:“不是,不是!” 眾人那里信她,紛紛交頭結(jié)耳。 隔壁住的是大理寺五官蕭見行,他一早原本約了人飲酒,坐著轎子出門,不意被堵在胡同里,已是看了好一陣熱鬧了,都是同朝為官,他不由走近來作了個揖:“朱大人?!?/br> 朱臨叢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有口難言,見了他也只得胡亂作揖道:“蕭大人?!?/br> 蕭見行神情嚴(yán)肅:“朱大人,你我同朝為官,總不忍見朱大人行差踏錯,少不得多管閑事一回。朱大人,聽我一句:這養(yǎng)外室事小,誘拐良家婦人yin奔事大??!” 朱臨叢情急之下便道:“并非yin奔!” 蕭見行捋了捋三寸短須:“她這般年紀(jì)樣貌,若說未曾嫁為人婦,實屬異事,由不得人不信啊。此事于朱大人官譽有損,傳到上峰耳中,可了不得,朱大人還需三思。最好趁早將她送回去,再與她家人達成諒解方是?!?/br> 朱臨叢一急之下,原先埋在心里的一些顧忌已是顧不得了,慌忙脫口道:“確實并非yin奔,乃是她前夫?qū)⑺u予我的!” 眾人聞言,不由啊了一聲。 朱沅心中冷笑,面上卻故作不信:“父親可別欺瞞,為了遮掩此事,信口雌黃,日后揭露出來,又多擔(dān)了一層干系。” 朱臨叢原是怕人笑他撿了破鞋,又恐賈氏日后不好做人,此時一經(jīng)說破,倒也無所顧忌了,瞪著眼道:“沅姐兒,你倒這般疑你父親,處處拆臺!也罷,今日就讓你看個明白,白路!去書房西面書架第五層上,翻了賈氏的賣身契來!” 白路應(yīng)了一聲,調(diào)頭就走。 賈氏隱隱覺著有些不好,卻沒有理由阻止,只是咬著下唇,一副可憐單薄的樣子站在那兒。 頃刻白路拿了身契過來,待要遞給朱臨叢,朱沅已是先橫伸了一只手去接。白路下意識的就交給了她。 朱沅將這薄薄的一張紙輕輕揚開,細(xì)細(xì)的看了看,唇邊勾起一抹笑:“這么說,賈氏,你原先的相公是劉利興?” 賈氏白著臉,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 朱沅便將身契送到蕭見行面前:“蕭伯伯,您幫著看一眼,這上頭可是有人做保?” 蕭見行瞇著眼就著她的手一看,點了點頭:“村長和里長都已做保。” 眾人見蕭見行確認(rèn)了,便知已是無疑了,不由噓了一聲,隱隱的覺著不是yin奔便少了些樂子一般。 朱沅笑道:“即是如此,我也無意阻攔,娘,就納了這賈氏進門罷?!?/br> 柳氏青著臉,不言不語。 朱臨叢臉色一松:“夫人且讓她進門,莫做這無謂的爭執(zhí)了?!?/br> 一邊說著,一邊就伸手去接朱沅手上的身契。 朱沅卻是將手一讓,把身契遞到柳氏面前:“這妾室的身契,當(dāng)然要捏在主母手中,娘,你且收好。” 第6章 眼看著身契被交到柳氏手中,朱臨叢和賈氏不由都僵住了。 原先兩人在一起也曾議過這進門事宜,賈氏是千求萬求,不能將這身契交由柳氏,免得被她提腳賣了。 朱臨叢也是滿口答應(yīng)的,直說這身契必不讓柳氏看見。 不想今日話趕話,不由得將身契現(xiàn)了出來。 朱臨叢盯著身契,滿臉為難:他不能在大庭廣眾下伸手去搶罷? 朱沅詫異的問了一聲:“家中奴仆的身契,都?xì)w母親管著。賈氏要進門做妾,那也是半仆半主,難不成父親還要親自拿著她的身契不成?” 說著面向眾人:“誰家的妾室是這個規(guī)矩啊?” 眾人紛紛道:“自是該主母拿著?!?/br> “納妾事小,不能亂了規(guī)矩!” 朱臨叢苦笑著道:“自是該夫人拿著。” 柳氏看出他和賈氏面色難看,不由得舒了口氣,心中痛快了些。 朱沅便笑著對賈氏道:“雖然賈姨娘頗有些心眼,一大早的便堵了門教人看熱鬧,迫得我朱家不得不納了你。后頭又對出身來歷滿口謊言。但這些都不要緊,往后只要你老老實實的,這身契便就跟張廢紙一般,誰也不能憑著它對你做什么?!?/br> 賈氏一嚇,不由哆嗦了起來。 旁邊便有人嗤的一笑。 朱家這場熱鬧,旁人就是看得想笑,也不好意思笑。偏這聲笑如此突兀,眾人偱聲望去,只見隔壁的墻頭上坐著個少年。 他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整個人瘦瘦高高的,頭發(fā)不馴的亂翹著,嘴角還叼著樹葉,看上去無賴極了,偏一雙眼睛十明亮,隱含嘲諷之色。 蕭見行一見,不由得吹胡子瞪眼:“蕭源!有路不走要爬墻!這般沒規(guī)矩,是想吃板子了么?!” 蕭源漫不經(jīng)心道:“是啊,我沒娘教規(guī)矩。” 蕭見行氣了個仰倒:“你這逆子!” 當(dāng)下站在下頭訓(xùn)斥起來,蕭源卻總是輕描淡寫的兩句,便撩撥得蕭見行跳腳。 朱家人一看眾人不再盯著自家,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一家人便慢慢兒撤了進去,連賈氏也知不宜久留,悄沒聲息的跟了進去。 朱沅臨行之時,不禁抬眼看了蕭源一眼,只見他嘴上雖是在頂撞蕭見行,雙眼卻正是望著她,見她抬頭,甚至還眨了眨眼。 朱沅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折回門內(nèi)。 這賈氏,原本生得樣貌好,家境也不算十分貧乏,不當(dāng)嫁與劉利興這無賴。 但當(dāng)年她正當(dāng)嫁齡,父親突然患了重病,一時將家資刮盡了去治病,家中連吃飯也成了問題,且需得一筆銀錢來給父親繼續(xù)醫(yī)治。 正好劉利興是個無賴,偷雞摸狗的四處浪蕩。 不期遇見賈氏,愛她貌美,硬生生的連夜偷盜,湊出筆銀子來做聘,將賈氏娶回家來。 朱臨叢赴京趕考之時,路過郭縣賈氏家中,向她討碗水喝。 賈氏見他衣著考究,身邊還有從人,一副讀書老爺?shù)臉樱挥善鹆诵乃肌?/br> 朱臨叢骨子里也是個貪花愛色的,被朱氏管了這些年,早按捺不住了,更別提賈氏還有副好顏色,兩人便對上了眼。等劉利興回家,便將此事攤開了說。 劉利興初娶了賈氏也很是愛了兩年,但他天性浪蕩,愛在外頭拈花惹草,賈氏再好看,看了幾年也厭了,又能獅子大張口換筆銀兩,何樂而不為? 雙方一拍即合,劉利興就將賈氏賣予了朱臨叢。 柳氏坐在炕上,聽聞這些,氣得肝痛,用手指著朱臨叢道:“妾身在家cao持家務(wù),上侍奉公婆,下照顧弟妹子侄,花了銀子供你赴京趕考,在家巴巴兒盼著你出息,心中不知道多心疼你讀書辛苦。不料你卻在在外頭享的是這般艷福!你可對得起妾身,對得起自己寒窗苦讀?若非被她亂了心思,你定不止考個同進士!” 朱臨叢訥訥的不能言語。 柳氏哭天喊地的罵了一通,越看賈氏越恨。 咬牙切齒的拍了下桌子:“滾!都給我出去!” 朱臨叢站起來,猶豫道:“夫人且給月蘭安排個住處?!?/br> 柳氏一把將茶盅扔在他腳下,茶水濺在朱臨叢的袍角上。 朱臨叢梗著脖子道:“夫人應(yīng)了納她入門,總得安排個住處?!?/br> 柳氏恨道:“宵紅,領(lǐng)著人將后罩房最西邊那間屋子收拾出來,給賈姨娘和灃哥兒住。” 朱臨叢不滿道:“夫人,那是婢女婆子們住的地方,月蘭和灃哥兒如何住得?” 柳氏逼到他面前:“不然要妾身讓出正房予她?還是要你兩個女兒讓出廂房與她?為這么只破鞋你也開得了口?這所院子都是妾身的銀子賃的,她住就住,不愛住滾出去?!?/br> 賈氏暗暗咬牙,卻是淚眼朦朧的道:“老爺,莫再為妾身同夫人爭執(zhí),妾身賤命一條,住什么地方都使得。灃哥兒也只求能日日見到父親便夠了。灃哥兒,你說是不是?” 沉哥兒兩歲半,灃哥兒兩歲,兩人只差了月份。 沉哥兒還是天真無邪的樣子,灃哥兒卻是一臉的討好的道:“爹爹~灃兒想您。” 朱臨叢不由大為憐愛:“委屈你們了?!?/br> 柳氏氣得仰倒,還要再罵,朱沅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斂。趁著這三人旁若無人的抱成一團彼此憐惜,朱沅附到柳氏耳邊低聲耳語。 柳氏一路聽著,先是驚訝,再是滿面憤怒,最末了又有一絲痛快。 她等這三人唱完了一折戲,這才沉著臉問:“老爺,賈姨娘先前住在何處?妾身且喚人替她將家什收拾過來?!?/br> 賈氏一聽不對,連忙要去拉朱臨叢的衣襟,卻被朱沅冷眉冷眼的盯著她,將她釘住無法動彈。 朱臨叢一聽柳氏這話音有緩和之音,喜不自禁,忙道:“就在柳葉胡同,往里第五所宅子,有個馮娘子守著門的。” 柳氏點點頭,揮了揮手:“宵紅,你讓白路家的、王五家的、孫于家的領(lǐng)著人去,把賈姨娘的家什都搬了來,記住,一點半點都別漏下,最末再尋了屋主,將租子給退了?!?/br> 宵紅應(yīng)了一聲,忙轉(zhuǎn)身出去了。 賈氏心中有些猶豫不定,卻沒膽這時說出來,只盼著這柳氏是個魯莽蠻橫的,不懂那些心眼便好。只是她這女兒…… 賈氏想著,又抬頭看了朱沅一眼,正接觸到她的目光,心里打了個寒顫。 這目光,怎似殺人放火都不怯的主兒? 賈氏有些后悔,隱隱覺得住在外頭,只怕還自在些。 賈氏惴惴的牽著孩子隨玉扶退了出去,朱臨叢不免有些坐立不安。 柳氏一陣心煩,權(quán)當(dāng)沒見著他這個人。 朱沅目送著賈氏,心中冷冷的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 朱泖見事已成定局,并不愿爹娘成了一對烏雞眼,撒嬌道:“一早起來甚么也沒吃,女兒餓得心慌慌的呢?!?/br> 柳氏聞言想起沉哥兒,忙讓人尋了乳娘劉氏過來:“一早上鬧得,倒忘了哥兒了,他可用了什么?” 劉氏忙道:“夫人不必?fù)?dān)心,婢子已是叫廚房單為哥兒先做了些吃食,他用得也好?!?/br> 柳氏點了點頭,讓她下去,旋即讓人擺飯。 朱臨叢想了想,看柳氏身邊兩大婢女都被派了活兒,就順手指了朱沅的婢女道:“賈姨娘和灃哥兒想必也沒用過早膳,你叫廚房也送一份兒去?!?/br> 柳氏氣得要掀桌子,被朱沅一把按住了手,強自忍了下來。 朱沅笑著道:“爹爹不如去看看賈姨娘,初來乍到的,怕下頭人招呼不周到。” 朱臨叢巴不得這一聲,趕緊就走了。 朱泖待朱臨叢出了門,一下就翻了臉:“好啊你!竟還幫著這賤人!” 朱沅不耐的道:“你回屋去用膳,我和娘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