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轉(zhuǎn)向蘇寒，小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蘇寒，如果你的想去……”

    蘇寒依舊沉默著，年輕的面容上的表情是說不出來的不服與不甘。

    凌安修惋惜地嘆了口氣,“你們這是何必呢？小安,我們走吧?！?/br>
    凌安修和小安剛轉(zhuǎn)過聲，就聽見蘇寒在他們身后冷冷地說：“凌安修,我希望你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是有了金錢就什么都可以買到。”

    凌安修停下腳步，淡淡道：“我從來沒有這么認(rèn)為過。沈舟早就用行動告訴了我這點?！?/br>
    音樂會開始了，蘇寒和沈舟站在金碧輝煌的的音樂大廳門口，似乎可以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淼囊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

    “沈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蘇寒頹然道，“明明是這么好的機會，我卻這樣放棄了……”

    “你不可笑?！鄙蛑廴崧暤?，“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會堅持原則的人。和你比起來，早就已經(jīng)動心的我，才是可笑的那個。”

    蘇寒的眼睛亮亮的，“你真的那么認(rèn)為？你不覺得我很愚蠢嗎？”

    沈舟摸摸蘇寒的頭發(fā)，“真的?！?/br>
    蘇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們回家吧。我彈鋼琴，你拉小提琴，我們自己舉辦一個小型的音樂會，怎么樣？很浪漫吧！”

    沈舟也忍不住笑了，“好?！?/br>
    上公交車前，蘇寒回過頭，最后看了一眼音樂大廳，聲音十分堅定：“總有一天，我們也會在這里演奏的?！?/br>
    音樂會結(jié)束后，所有的觀眾都覺得意猶未盡，就連凌安修這個門外漢都覺得整個過程十分的享受。

    “小安，你覺得怎么樣？”

    “不錯。”

    “就兩個字的評價？”凌安修覺得小安有些敷衍。

    小安斜眼看了凌安修一眼，“你真的要我評價？我可以給你來一段幾千字，中肯，公正的評價，不過你確定你聽得懂？”

    凌安修一愣，“當(dāng)我沒說?！?/br>
    凌安修覺得吧，自己已經(jīng)修煉得不錯了，平時也都是一副胸有成竹，高深莫測的樣子。只有在小安面前，好像一下就會被看穿，自己再高大上在小安眼里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也不知道是因為小安智商太高，還是因為他們兩在一起太久的原因。

    凌安修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除了助理打來的幾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沈舟發(fā)來的短信?！鞍残蓿还茉趺礃?，還是要謝謝你。對了，天氣預(yù)報說明天要大幅度降溫，不要忘了多穿一點?！?/br>
    凌安修哭笑不得，沈舟還是一如既往地細(xì)心體貼，但是他情愿他更冷漠一些。有的時候，真心的溫柔反而更讓人受傷。

    雖然看不成音樂會，蘇寒和沈舟還是可以去看看在學(xué)校舉辦的畫展?？墒?，介于還在和小安冷戰(zhàn)，蘇寒完全不打算去參加那個畫展。

    “這樣不太好吧。”沈舟皺著眉道，“畢竟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了。”

    蘇寒坐在沙發(fā)上，氣呼呼地吃著零食，“除非小安向我道歉！”

    “可是他也沒做錯什么啊?！?/br>
    “哈？沒做錯什么？”蘇寒氣不打一處來，“那天過后，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到底和凌安修是什么關(guān)系，他居然是……”蘇寒學(xué)著小安淡漠的聲音，“‘這和你有關(guān)系嗎’？”

    “但是……”

    “你不用勸我了?！碧K寒果斷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想再理那個家伙了?！?/br>
    沈舟只好一個人去了畫展。在現(xiàn)場他見了不少音樂學(xué)院的同學(xué)。畢竟藝術(shù)是無界限的，相通的，說不定他就看到一幅能激發(fā)他靈感的作品。

    美術(shù)系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著展出的作品。其中，一張人體素描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這是誰的作品??？這么犀利！”

    “還能有誰？美術(shù)系的系草天才——蘇安唄！”

    “比起作品，我更想知道畫上的人是誰……”

    “咦，你好色~”

    畫上的人赤裸，慵懶地躺在沙發(fā)上，唯一的裝飾物就是他手上的雪茄。男人的側(cè)臉埋在陰影里，只能看到他半瞇著的右眼和側(cè)臉優(yōu)美的線條。

    這具身體沈舟再熟悉不過了。他曾經(jīng)把畫中的人擁抱在懷里，皮膚溫柔的觸感依然記憶猶新。

    果然，那天凌安修只是再當(dāng)小安的模特吧。沈舟心里松了一口氣，但還是覺得不太舒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凌安修的唯一，可是現(xiàn)在他的身體就這樣被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這種感覺，就好像非常喜歡，想要獨占的玩具，卻不得不和其他人分享一樣。

    “怎么樣？”

    沈舟被嚇了一跳，回過頭就看到小安站在他身后，凝視著畫上的人。

    “安修知道嗎？他就這樣把他的……”沈舟的語氣中難得地帶著責(zé)怪和不滿。

    小安淡淡道，“介于我把他的某個部位畫得比實際上大些，他很樂意?！?/br>
    第一次和其他人討論凌安修的身體，沈舟萬分尷尬。他強壓下心中的不悅，道：“你和安修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我怎么都沒有聽你們互相提起過對方？”

    小安反問：“他的事情，為什么全都要告訴你？”

    “我和他無話不談?！?/br>
    小安點點頭，“這我知道，你對安修的確沒有隱瞞過什么。你甚至把你和哥哥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他。你很誠實?！?/br>
    “我覺得戀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也絕對不會背叛安修。”沈舟堅決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誤會什么，你哥哥他……”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小安不客氣地打斷沈舟，“我又沒有說你和哥哥有什么?！?/br>
    沈舟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可以告訴你，我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了凌安修。我們相對于彼此，都是非常特別的存在。”

    沈舟的臉?biāo)⒌匾幌掳琢?，啞聲道：“你什么意思？?/br>
    “你不要想歪了，我和他的關(guān)系不同于愛情，或者是友情。不過，我可以確定，我們之間的感情，比起你自認(rèn)為的愛情，深刻得多?！?/br>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鄙蛑鄢谅暤?，“我和安修在一起已經(jīng)兩年了，或許現(xiàn)在他對我有什么誤會，但是我從來不懷疑他對我感情。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其他人這么上心，安修很在乎我，我可以確定?！?/br>
    “所以，你現(xiàn)在是在和我比誰在凌安修心中的地位更高嗎？”

    “我沒那么幼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挑撥離間。”

    小安沉默了片刻，道：“沈舟，我瞧不起你，你知道為什么嗎？第一，你明明需要錢，明明享受優(yōu)質(zhì)的生活，卻還口口聲聲地說不在乎物質(zhì)，只在乎你的音樂。你憑良心說，如果凌安修沒有給你提供你所不屑的物質(zhì)，你還會留在他什么嗎？第二，你自己究竟喜歡誰，你自己都不清楚，我不否認(rèn)你在乎凌安修，可是你明明知道凌安修想要的不僅僅是‘在乎’，你給不了他更多，卻又一直給他深愛他的假象，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可恥嗎？”

    被人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刂肛?zé)，脾氣一向很好的沈舟也被激怒了。他深吸一口氣，注視著小安，眼神中居然帶著一絲同情：“你雖然是蘇寒弟弟，你卻和他一點都不像。你為什么不學(xué)學(xué)你哥哥……小安，如果你是為了錢才接近安修的，我勸你……”

    始終攤著臉的小安終于笑了，“我又不是你?！?/br>
    蘇寒和沈舟不在乎錢，可是房東在乎。當(dāng)蘇寒把這個月的房租交出去的時候，心痛得在滴血。以前他只要負(fù)擔(dān)一半的房租，可是現(xiàn)在卻要負(fù)擔(dān)全部。

    沈舟相當(dāng)?shù)乩⒕?，無奈他打工的薪水只夠交水電費和保證兩人的一日三餐。好在蘇寒的生活費加上沈舟的薪水，還是可以勉強維持日常的生活。

    “又是大白菜啊……”蘇寒郁悶道，“我們下一餐能不能吃牛rou？”

    “可以，只要你能抗住接下來一個星期每餐只有大白菜?，F(xiàn)在我們至少還有土豆?！鄙蛑蹮o奈道，雖然他也很想念牛rou的味道。

    蘇寒嘆了口氣，“一個月前，你還每個星期都帶我去高級餐廳吃一頓呢?！?/br>
    沈舟夾了一塊土豆放在蘇寒的碗里，“你可以幫它想象成一塊牛排?！?/br>
    蘇寒哀怨地看了沈舟一眼，把土豆塞進自己嘴里。

    吃過飯后，蘇寒主動承擔(dān)了洗碗的任務(wù)。沈舟在客廳里練習(xí)小提琴，才拉了一首曲子就進行不下去了。

    周圍的環(huán)境的確不讓人有拉琴的心情，布滿油漬的餐桌，破舊的沙發(fā)，穿著平價運動服在廚房里洗碗的蘇寒。

    在凌安修的別墅里，沈舟擁有屬于他一個人的琴房。房間是歐式風(fēng)格的，里面有定制的配套家具，還有一扇可以看到別墅花園和泳池的大窗戶。每天吃過晚餐，凌安修會花一個時間鍛煉身體。他在拉琴的時候，偶爾還可以看到凌安修在泳池里優(yōu)雅地游泳。

    沈舟以為，人比物質(zhì)重要。即使他沒有種滿玫瑰花的花園和漂亮的泳池，但是他有蘇寒。 蘇寒一直可以給他帶來靈感，兩人同樣愛著音樂的人總會產(chǎn)生共鳴。他們交換著對音樂的感悟和理解，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這么親密過，即使是在做.愛的時候。沈舟想，蘇寒真是特別的存在，只要蘇寒對他微微一笑，他就有拉琴的沖動，他想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音樂里。

    可是，現(xiàn)在呢？他和蘇寒的話題不再是僅僅圍繞著音樂。沈舟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更多地是在討論怎么用一百塊錢度過一個星期，或者是哪家超市又舉辦了促銷活動。他們每天朝夕相對，也再也沒有當(dāng)初的共鳴。

    從廚房里傳來蘇寒的聲音：“沈舟，繼續(xù)啊，我在聽呢?！?/br>
    “嗯?！鄙蛑蹌倲[好姿勢，就聽到一陣手機鈴聲?！疤K寒，你的電話?！?/br>
    蘇寒趕緊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在接起電話前用圍裙擦了擦手?！拔?，老師？”

    “是嗎？真的太好了！”蘇寒的聲音里透著驚喜，可是沒過一會兒，臉又沉了下去?！氨仨氝@樣嗎？只是老師推薦不可以？好吧……我知道了?！?/br>
    蘇寒垂頭喪氣地掛了電話，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看上去相當(dāng)失落。

    “怎么了？”

    “今年的格拉斯大賽馬上就要在意大利舉行，我們學(xué)校有三個參賽名額?！?/br>
    “真的嗎？”沈舟驚訝道。格拉斯大賽可以說是最權(quán)威的鋼琴比賽，如果能在其中斬獲殊榮，藝術(shù)生涯可謂是前途無量。上一個獲得第三名的學(xué)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頂著“鋼琴皇后”的名號在世界各個城市巡演?！皩W(xué)校打算給你一個名額嗎？”

    “本來是的。”

    “本來？”

    “沒錯?！碧K寒苦笑道，“另外兩個名額已經(jīng)給出去了。那兩個學(xué)生都簽了音樂公司，有專業(yè)人士為他們量身定制每一個細(xì)節(jié)，而且他們都發(fā)行過一兩張專輯了。本來以我的資歷是沒有辦法爭取這個名額的，但是導(dǎo)師一直力薦我。最后學(xué)校也妥協(xié)了，不過……我必須找到大人物贊助自己。學(xué)校不愿把珍貴的名額給一個什么后臺都沒有的學(xué)生?！?/br>
    “這個你不需要擔(dān)心吧，”沈舟安慰他，“我們學(xué)校和界內(nèi)的很多大公司都有合作，我相信你的導(dǎo)師也會為你尋找贊助方的。”

    “但是導(dǎo)師說時間有限，如果下個星期前還找不到，他就不得不……考慮別的學(xué)生了?！?/br>
    沈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握住蘇寒的手，“我相信以你的天賦和實力，一定會有很多公司愿意和你合作的。”

    蘇寒點點頭，“但愿如此?！?/br>
    ☆、第87章 渣攻七號

    沒有人會否認(rèn)蘇寒很有才華，可是在短短幾天就要找到愿意和他簽約的音樂公司還是有幾分困難的。況且,公司越大,他在格拉斯大賽獲獎的概率也就越大，雖然蘇寒十分不愿意承認(rèn)這點。蘇寒也稍微調(diào)查了一下另外兩名參賽者的贊助公司,他非常悲哀地發(fā)現(xiàn),那兩家公司都是音樂界的巨頭。

    蘇寒很郁悶,陪著他的沈舟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墒撬麉s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在以前，他一定會請求凌安修的幫助,相信凌安修也不會拒絕,畢竟贊助一個參加比賽的藝術(shù)生對他來說只是可以交給助理去辦的小事?？墒牵土璋残蕻吘固幱诜志拥臓顟B(tài),雖然他們從來沒有爭吵,也沒有談過分手,但這種疏離感卻一天比一天強。更何況，蘇寒根本不會接受凌安修的幫助，沈舟想，蘇寒那么驕傲，具有藝術(shù)風(fēng)骨的人，一向非常厭惡凌安修用金錢收買人心的行為。這也是最讓沈舟欣賞的一點，蘇寒不像自己，自己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的社會同化，高中時期還具有的男人的尊嚴(yán)，也在凌安修一次又一次的“施舍”下給漸漸磨滅了。而蘇寒，他心中的鋼琴王子，還保存著最初屬于藝術(shù)家獨有的傲氣。

    只是，當(dāng)沈舟回到公寓，再一次看到蘇寒穿著評價的睡衣躺在沙發(fā)上，頭發(fā)亂糟糟的，旁邊放著一個空的泡面碗，還是不由地皺起了眉。他只能安慰自己，就算是王子也要過普通人的生活。

    沈舟在蘇寒的身邊坐下，nongnong的泡面的味道讓他有些不習(xí)慣。他以前也經(jīng)?？颗菝娑热眨詮暮土璋残拊谝黄鸷?，就再也沒有碰到過這種垃圾食品。凌安修的胃不好，沈舟必須很小心地為他準(zhǔn)備不傷胃的食物，久而久之，自己的口味也被養(yǎng)得挑剔起來。

    蘇寒悶悶地抬眼看了沈舟一眼，“喝咖啡？”

    沈舟隨便問了一句：“什么咖啡？”

    蘇寒聳聳肩，“速溶咖啡?！?/br>
    “不用了。”

    “其實我也不想喝，我只是想找一個杯子，好讓它承受我悲哀的目光而已?！?/br>
    沈舟安慰他道：“你別這樣。不是有一個公司有和你簽約的意向嗎？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