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這般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算計……”那名接待弟子聽得瞠目結(jié)舌。 樂舒接著說道:“總之此人來歷不簡單,還請小心些為好?!?/br> 接待弟子點點頭,開始制作傳詔令。 樂舒見他把話聽進去了也終于放下心來,她轉(zhuǎn)身離開燕天宮,前往履天圣壇。 那兒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她解決。 “參見師尊?!睒肥孀叩绞コ刂?,此時池邊都是參與清掃的大祭司們。 國師沒有說話,像是一座神像般端坐虛空,安然而沉默。 “還請師尊出手,搜查那人離去的方向?!?/br> 國師依舊不答。 樂舒行跪禮:“弟子愚鈍,不知師尊何意?” “不知?!?/br> 樂舒睜大眼睛,忍不住抬頭看他。 “已不知去向。”國師面容冷淡,“此事你不必再管,且回吧?!?/br> 樂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放下心結(jié),回去一心修行,準備晉升入道了。 —————————————— 與此同時,南方荒城,九鳴城中。 “聽說今個兒來了個新兵蛋子?”一個懶洋洋的士兵靠在破敗的城墻邊上。 “是個公子哥兒?!避娽t(yī)劉述偷偷溜出來曬曬太陽,順便陪這些百無聊賴的士兵說說話。 “這年頭還有公子哥兒來這鬼地方?”士兵一臉驚奇,“以國師為首的文臣當(dāng)?shù)肋@么多年,哪個還愿意來軍中混資歷?” “謝家人呢……”劉述看來也是有點消息來源,“他們早就向先帝立過誓了,世代不為官,世代不涉朝政,哪敢明目張膽地讓后人上朝堂?。俊?/br> “可是也沒必要把這公子哥兒往這地方送?。窟@兒要女人沒女人要酒沒酒的,有個屁的混頭!”這士兵還是一臉不解。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劉述頓了一下。 “咋的?還有內(nèi)情不成?”士兵一下子就來勁兒了。 劉述見自己把他胃口吊住了,這才滿意地說了下去:“聽說啊,那位小公子是個癡情種子!” “這又如何?”士兵不解。 “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文人啊就是酸!那公子哥兒自個兒在那喝花酒的船上遇見一個女人,非說人家是什么仙子,鬧著要修仙,要與那仙子朝朝暮暮如何如何。謝家可就這么一根獨苗苗,要是跟那別有用心的女人跑了,那還了得!老太君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把這小公子給鎖了起來?!?/br> “可如今為何又要讓他來這邊陲荒城里當(dāng)兵呢?”士兵還是沒聽明白。 “你倒是聽我講完?。 眲⑹雠?,“可是啊,這小公子不甘寂寞,又設(shè)法跑了出去,十幾天后謝家才在慈安城把他給逮住了。這老太君可是被他氣得不輕,一怒之下就把他弄來軍里了,說是……嘿嘿,當(dāng)了兵,苦訓(xùn)一番,自然也就沒這個精力想女人了?!?/br> “原來如此……”士兵露出理解的笑容。 此時,茶鋪子里頭,他們談?wù)摰没馃岬闹x遙和駐守這兒的青年統(tǒng)領(lǐng)朱元盛面對面坐著。 謝遙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眼睛也不知盯著哪兒在看。 朱元盛一拍桌,眉一豎:“坐沒坐樣,成何體統(tǒng)!” “你也不信我的話么?”謝遙說道。 朱元盛一噎,緩了緩口氣:“老弟啊,這修仙什么的事兒就算是有,也離我們太過遙遠了,聽哥哥一句話……” 謝遙推開椅子,起身就走。 “哎!你這混小子,給我回來!”朱元盛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壺都被他震了下去。 謝遙回頭:“你都說了不信,我還和你講什么?” “我不是不信……”朱元盛嘴一順就說道。 謝遙眼睛一下就亮了,蹭蹭蹭又跑了回來:“你信了?你信了?我就說表哥你最通情理!” 朱元盛也算是謝家的外姓族親,謝遙喊他一聲哥哥也沒什么。 “這……”朱元盛糾結(jié)地看著他,伸手想要倒茶緩口氣,可是一抬手才發(fā)現(xiàn)茶壺被自己打破了。 謝遙正愁沒人聽他說自己的經(jīng)歷呢,連忙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壺,給朱元盛倒上一杯水。 “哥哥啊,我這次出去真是有奇遇的!我找著了仙宮,還有青帝百花印,我已經(jīng)能修道了??!只要再讓我出去尋得修仙者的山門,我就可以拜師學(xué)習(xí),然后去找無暇仙子……”謝遙絮絮叨叨地說道。 這些話朱元盛不知聽了多少遍,他一口喝了謝遙給他倒的水,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暢快:“老弟啊,不是我說什么,你再怎么胡鬧我都不阻止你,畢竟誰都年輕過??墒悄愣嗌贋槔咸胂氚。@么大年紀,你一聲不吭就跑了,還不得把人給嚇死?” “若是我說了,怎么可能跑出去找仙緣,定然是被關(guān)在家中一輩子了!”謝遙不滿道。 朱元盛聽他這么說,火氣也上來了,正想大聲斥責(zé)他不守孝道。 “你這壺是哪兒來的?”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們兩人耳邊。 茶老舅拿著笤帚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凈了,指著謝遙手里那把小壺說道。 謝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對了對了,我還帶回來了一件法寶呢!這乃是天地壺,可納天地之大……” 朱元盛一口水噴出來:“放屁吧你小子!凈知道胡扯!” “這是天地壺不錯,你從何得來?”茶老舅臉上皺紋很深,根本想象不出他年輕時的樣子。 “一個女孩兒送我的!”謝遙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個老者,覺得他身上氣質(zhì)很不一般。 “女孩兒身邊可是跟著一個大漢,他們一盲一???”老者茶老舅似乎皺了下眉,那些皺紋擠在一起,恐怖得很。 “正是!老丈人,莫非你也認識云青和……哎!等等??!” 謝遙驚喜地想要和茶老舅分享一下這兩人的事情,可是沒想到他一聲不吭地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謝遙悶悶地坐回原地,和朱元盛面面相覷。 茶老舅走到城墻上,看著遙遠的南方一點點皺起眉頭。 南邊的荒蠻之地中,有什么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他又看了眼茶鋪子里和朱元盛爭得不可開交的謝遙,輕輕嘆道:“天道不仁,有生皆苦,有生皆憂……” “一盞天地壺換你入局看來是被你看破了。不過說到底這天道之下,皆為棋子,老夫與你交換一子也于大局無礙……” —————————————— 十萬大山邊緣,無數(shù)奇形異狀的妖獸從林中奔出。 原本的還算平和的村落中已經(jīng)橫尸遍野。往日進山打獵的人如今統(tǒng)統(tǒng)淪為了獵物口下食糧。血流成河,白骨成山,別說一個活人,就連一具完整的尸體也看不見了。 從天空向下看,原本綠色的樹林都被這獸潮碾成平地。黑色的獸潮向著北邊人煙密集的地方涌過去,就像河流漫過河岸,滔天大水即將沖垮脆弱的村落,甚至是那些孤立南蠻的小城。 獸號之聲千里之內(nèi)都能聽見,那齊步奔跑之聲回蕩著,大地都發(fā)出驚懼的震顫。無數(shù)妖氣匯攏,如同擎天之柱一般沖上云霄。 獸潮之中,有一片很明顯的空處,這塊空處中央有四只狀如豹而長尾,人首而牛耳的巨獸拉著一架戰(zhàn)車。 黃銅戰(zhàn)車看上去繁復(fù)而詭異,車身裝飾著蒼龍蜂鳥卷云紋,這畫作細致而精美,乍一看竟像是蒼龍登天,鳳鳥自舞。車身還掛著彩幡,銅鈴,瓔珞。車頂以青鳥羽毛覆之,嵌入朱丹紋飾。這戰(zhàn)車在黑沉沉的獸潮中顯得色彩鮮明,尤為矚目。 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撩開簾子,露出半張傾國傾城的面容。 這人正是在鏡都紅鸞館中為國師獻舞的女子。 她這一動彈,幾頭拉車的巨獸齊齊打了個響鼻,渾身都繃緊了,銅鈴大眼里流露出驚懼之色。 “這兒離我的城池還有多遠?”這女子聲音柔媚而蒼涼。美人多半是年輕而鮮活的,但她身上卻帶著一種歲月積淀的感覺。就像是藏了多年的美酒一般,讓人沉醉在這樣醇厚的酒香中。 “回夫人的話,這兒離九鳴城僅有三千里遠了?!币恢痪瞢F口吐人言,語氣中又是畏懼又是殷勤。 “呵呵……”那美人輕輕一笑,這笑聲簡直媚到骨頭里了,直教人心欲發(fā)狂。她手一滑,簾子便重新蓋上了。 巨獸突然發(fā)出一聲哀嚎,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從它口中落下,居然是半截舌頭。 后面的獸群很快將這半截舌頭踩了個稀巴爛。 “莫隨意答我話……”美人慢慢地說道,話里雖帶著些許笑意,可還是字字如冰錐般砸在那些妖獸心口。 “我說了,那是我的城,從今往后便稱其為九命吧。” 無數(shù)妖獸發(fā)出痛苦而瘋狂地嚎叫,獸潮浩浩蕩蕩地涌向了平靜百年之久的前朝古都—— 九鳴城。 第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深山古剎,真耶幻耶 深山藏古剎,煙云掩仙闕。 毋宣山西北面的半山腰上,白云出岫之處,有一荒山古寺。此時寺前站了幾個行色匆匆,看上去頗為狼狽的人。 “敢問寺中可有人在?”一名青年書生越眾而出,輕輕敲了敲寺門。 除了凜凜山風(fēng),再無回答之聲。 書生有些不耐煩,再次敲了敲寺門:“敢問寺中可有人在?要是沒有我可就直接進來了……” “施主請進罷?!币粋€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書生正是宋離憂,他回頭看了看云青,見她點頭示意才推門而入。 這寺廟小得可以,進去之后只看見一座空蕩蕩的佛堂,佛堂后則是三間廂房。稀稀拉拉的樹木茂密地遮蔽了寺廟的天空,加上檐角錯落,整個寺廟顯得十分陰暗。 “幾位可是修道之人?”一個穿著紅色袈裟的老和尚盤膝坐在蒲團上,背對著門,也看不清長相。 宋離憂答道:“自然是修道之人,不然怎么爬上這斷壁之上的破廟?” “有大毅力者亦可為之。”那老和尚慢吞吞地答道。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就像是很久沒有開過口似的。 宋離憂也是一點也不愿意吃口頭虧的,他立馬反駁道:“心意到了,可是實力未到,自然還是上不來的。說到底這世間的事情也并非都是只需要‘大毅力’就可以做到的。” “若是心中有此寺,那即便是在山腳下也是上來了,若是心中有此佛,那即便身在紅塵中也是得道了。施主著眼于外物,卻是落了下乘?!崩虾蜕幸膊灰詾殁?,依然是慢吞吞地說道。 宋離憂還想和他辯下去,可是卻被云青攔下了。佛修有“口舌禪”“舌綻蓮花”“天花亂墜”之能,要是讓宋離憂跟他講下去,走運點他們天黑之前能停下,要是不走運,宋離憂索性就皈依佛門了怎么辦? “這位大師,我們?yōu)槿怂龋M谀@兒借宿一段時間,不知可否?”云青開口道。 “逃得過追兵,可逃得過自己的心么?”那老和尚發(fā)出一陣沙啞的笑聲。 “大師既然答應(yīng)了,那我們就在后面廂房住下了。多謝收留。”云青點點頭,讓幾人直接進去。 宋離憂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云青臉皮能厚到這個地步,她到底是幾時聽人家說同意了?居然還“多謝收留”?